第6章

遇到那個小孩,是在偷聽到那段對話後不久。遊悠走回病房的時候,在走廊上,她忽然看見一隻紅皮球從VIP病房裡扔出來,砸在牆壁上,又嘭嗵地彈了回去。

扔出來,又彈回去。

VIP病房門外並沒有黑衣男在守侯,按推斷,他們應該去陪方豔美去做身體檢查了。既然如此,那個病房裡應該沒有人才對,又怎麼會有人在玩皮球呀?

遊悠不禁有些疑惑。這個疑惑像腎結石般咯得她心裡難受,她邁開腳步想走過去,但是看到一雙從門口伸出來接皮球的手,她驟然站住了。

那明顯是一雙小孩的手。但她從未見過小孩子會有這麼蒼白的手。那雙手沒有任何的血色,白慘慘的,像塗滿了石灰粉,而那種石灰粉是從自身體內產生的,凝結在皮膚上。

那個小孩躲在門裡,只是把皮球扔到牆上,又伸出手來接住。

遊悠看不見它的臉。是小男孩還是小女孩?皮球在牆上嘭嗵嘭嗵地發出單調的反彈聲,在炎熱的空氣逐漸發酵。遊悠覺得喉嚨被這種抑鬱的聲音給堵住了,形成一口無法吞出來也無法嚥下去的濃痰。

空氣雖然依舊在流動,但走廊外的聲音和人員似乎全被隔離到了另一個世界。突然間,全世界只剩下她和那個小孩。這種奇妙,又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覺。

遊悠站着沒有動。她看見皮球再次從門裡扔出來,砸到牆上,反彈回來的時候竟鬼使神差地脫離了一貫的軌跡,向她滾了過來。遊悠屏住了呼吸,她不曉得這個變化代表什麼,也無法確定這個變化會帶來什麼後果。

她感到腦子像中了砒霜似的,僵死的細胞和爛掉的神經橫七豎八,大腦裡擠滿了這些屍體。遲疑中,那隻紅色的皮球緩緩地滾到了腳邊。

她不加思索,條件反射地用腳輕輕地踢了回去。

皮球滾回到走廊的盡頭,靜止不動,那小孩並沒有走出來揀起它。遊悠正期待着小孩走出來揀球時能好好看清楚它的樣子。不過,她這個幼稚的想法隨後被恐怖的現象給覆蓋了。她看見那隻原本靜止的皮球突然又慢慢地滾動起來,似乎受到了一種外界力量的促動,慢慢地滾回了病房裡。

接着門口又伸出一雙蒼白的手,把紅色的皮球砸到牆上。

嘭嗵——嘭嗵——

遊悠再也不敢呆在走廊上,趕緊走進自己的病房,關上門。

奇怪的是,皮球聲在關門的那一刻也隨之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