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棟舊樓十幾年來最轟動的事情,不是哪家的丈夫被捉姦在牀,也不是哪家的太太偷偷跑去隆胸……而是張太太的寶貝兒子失蹤了。她敲鑼打鼓地問遍每一家人。
“看見我家小胖了嗎?”
沒有人給予她肯定的答案。大家倒是對她披頭散髮,急得幾乎瘋掉的樣子感到很有快意。冷漠的城市總是生活着冷漠的人。沒有一家人肯陪她一起找。
找到小胖的是街道的清潔工。
小胖腐爛的屍體堵在下水道口,下不去,把所有的垃圾和污泥都堵住了。清潔工剛開始以爲那是一頭死豬,當她意識到那是一具小孩泡得發漲的屍體,她的尖叫聲響徹整棟舊樓。
警車呼嘯駛來。
這棟舊樓從未這麼熱鬧過,幾乎家家戶戶都跑下去圍觀。每一層走廊的陽臺上都擠滿了黑壓壓的腦袋。當浮腫的屍體被撈上來時,人們驚歎的聲音瞬時淹沒張太太的號啕大哭。
張太太頹坐在地上,像個瘋女人,一邊哭鬧一邊大罵。罵圍觀的街坊,罵警察,罵誰的祖宗十八代,然後罵自己,罵自己沒看好兒子。她作孽深重啊。張太太就在衆人的面前甩自己耳光,打得鼻涕和口水都流出來,一張肥胖的臉隨即腫得像豬頭。
豬頭似的張太太,在以後的很多天裡淪爲街坊們的笑柄。
那天樓下的轟動,遊悠不是不知道。她關在房裡,瑟縮在牀上。樓下的喧鬧聲穿透玻璃窗,強烈撞擊着她的耳膜。她捂住耳朵,仍然聽到一個模糊的聲音:
帶我離開這裡!
她瘋狂地尖叫起來,小胖好象就在眼前緊緊抱着她的腳,滿身污泥,充滿哀怨地說道:帶我離開這裡……她嚇得猛蹬開被子,小胖被甩掉了。房間的地板忽然變成一片沼澤,小胖的身體慢慢地陷下去,他朝她伸出求救的手,開口呼救的嘴巴卻不斷地吐出污泥,直至無聲無助地被沼澤吞沒。
地板上沒有屍體。
遊悠驚魂未定地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內心猶如經歷了一場大海嘯,心情收拾不起來,她反而把臉埋在枕頭裡,發出崩潰的哭聲。
那天半夜裡,阿蓮指給她看的正是小胖的屍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