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氣溫總是冷得很快。星光與黑夜抱着身子躲在這個版圖深南端的城市裡。
從遠處吹來海洋鹹澀的氣息,腐蝕着城市的歲月以及外殼。冷漠的人羣帶着麻木的表情繼續徘徊在夜街中。陰溝裡默默注視的骯髒眼角欣賞着那些走失在夏日裡的頹靡慾望。
很多東西,將在這場涼意料峭的深夜裡甦醒,舒展開畸形的肢體,從黑暗的巢穴裡爬出來。樓下叫賣糉子的聲音像是呼喚它們甦醒的甜言蜜語。
房間裡以一種胎盤的姿態保護着輕微的呼吸。
時間的流逝被賦予滴答滴答聲。
一個瘦小的身影推開房門,悄悄地搖起牀上睡得很沉的遊悠。
“姐姐。姐姐。”
他幽幽的叫喚持續不斷地鑽進她的耳朵裡,把所有的睡意慢慢掃空。遊悠感覺到一陣凜冽的寒意強行地,拼盡全力地擠壓着身體,她渾身一顫,從牀上彈起來。
“誰?誰?”她驚叫着拉亮檯燈。
牆上映出她和樂仔的影子。
“樂仔,是你喔。”遊悠鬆了一口氣,額頭的冷汗讓她有些哭笑不得。她竟被自己的弟弟嚇到哦。她沒好氣地瞪了一眼樂仔。“這麼晚了,你跑來姐姐的房間幹嗎?”
樂仔說:“阿蓮來了。”
阿蓮來了!
遊悠的神經一下子繃緊起來,冰冷的寒氣從腳底傳遍全身,竟有輕微的暈眩感。她不是要見阿蓮嗎?當它真的出現了,她卻又顯得後悔不迭。遊悠坐在牀上,她聽見寂寞又荒涼的黑夜中突然傳來嘭嗵嘭嗵的聲音,一點點地填充着黑夜空虛的罅隙。
誰在走廊上拍皮球?
“是阿蓮。”
樂仔似乎瞭解到姐姐心中的困惑,說道,然後拉起遊悠的手。“姐姐,阿蓮就在外面。”他拉着她向門外走出。客廳沒有開燈,黑暗的潮水涌動,她的睡衣被陰風吹撩。
這樣的初次見面實在詭異。深沉的黑夜氣氛讓遊悠一點也無法興奮起來,反而是全身的肌肉骨骼血管都在拼命地收縮,就像動物遇襲後自我保護的本能反應。
客廳的門打開着。走廊上漆黑一片。
遊悠不禁屏住呼吸,那越來越清晰的嘭嗵嘭嗵聲在她的頭腦中嗡嗡直響,熱血衝得她的思維狼籍不堪。她在想,爲什麼這種聲音跟她在住院期間聽到的一模一樣?
嘭嗵——嘭嗵——
似乎把她那段毛骨悚然的記憶又挖了出來。
她終於被樂仔拉到了走廊上。遊悠睜大眼睛望過去,走廊幽暗的盡頭夭折在微弱的月光下。有一抹黃色的身影,如同黑夜裡點亮的一豆2燭光,在夜風微微搖曳不定。那個幼小的身影正在嘭嗵嘭嗵地拍打着皮球。皮球落下又反彈,循環着不變的旋律。那跳動的紅色在黑暗中顯得觸目驚心。
遊悠注視着那抹身影,不知不覺呼吸急促起來,眼皮不安抖動幾下,一種冰冷恐怖的感覺霎時籠罩了她。
這個身影,她其實見過的吧。就在出院前的那個晚上,當時還有泰國光頭男以及穿旗袍的方豔美……
她本以爲那只是個夢。
或者,此時此刻纔是夢境。夢疊着夢,分不清楚。
空氣裡瀰漫着充足的陰氣和迷眼的煙。她無法遏制心中的恐懼幾近從喉嚨跳出來。而這時,走廊盡頭的瘦小身影竟然把皮球抱住了,嘭嗵嘭嗵的聲音霎然停止,走廊靜得讓人心裡發毛。
遊悠下意識地把樂仔推進客廳裡,小聲叮囑道:“快去睡覺。不然,姐姐會生氣的喔。”
樂仔沒說什麼,立刻乖乖地走回了臥室。聽到他把門關上的聲音,遊悠才放下心來。更新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