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塔莉婭對蘭奇的改觀
暮色漸深，窗外的世界開始被夜色吞沒，星星開始在伊刻裡忒的夜空中閃爍，圓月被高高掛起，散發柔和的光，街道上的路燈逐漸點亮，照亮了王都的夜晚。
直到臥室窗戶玻璃上的光點慢慢消失，彷彿整個世界都陷入了夢鄉。
見到蘭奇因爲法力枯竭睡着了，塔莉婭知道短時間就算想叫也叫不醒他，乾脆就把他丟在桌邊不管了。
處理完自己對蘭奇承諾過的職責，她終於拿出了那張【影世界記錄程式】。
她早就想在第一時間觀看一番了。
甚至相比起去吃晚飯，她都覺得這個更爲重要。
其實除了其中記錄的影世界內容，塔莉婭更爲在意的是和蘭奇一同參加挑戰的那個銀髮琥珀瞳色的半魔族女孩。
她從牀頭櫃的最下一格取出一臺由自己改造過的魔法投影儀，將【影世界記錄程式】放進了裡面，聲音調到不會吵醒蘭奇的最小，然後去關掉了房間裡的燈。
隨即牀頭所正對的着的那面昏暗牆壁上便開始投影出了畫面。
房間內被黑暗完全佔據，唯一的明亮源頭是那臺靜靜運轉的魔法投影儀。
塔莉婭就像在深夜看電影一般，雙手抱着自己的膝蓋，坐在牀上默默地觀看。
她臉上映出來畫面黯淡的光影，或明或暗，瞬息萬變，影世界錄像中蘭奇和休柏莉安聲音在房間裡迴響。
塔莉婭逐漸沉浸在故事之中，彷彿與世界隔絕，盯着畫面中的少女身影，就像懷念起了最親近的魔族。
“伊琺提婭，她是你的女兒嗎……”
不知過了多久，塔莉婭喃喃自語，發出了微不可查的聲音。
儘管相貌並不神似，但是髮色和瞳色都太像了。
前天觀看影世界後半段的實況直到最後，塔莉婭目睹邪教徒喊出這位公爵小姐是半魔族，才深深地開始懷疑，這個公爵小姐，真的有可能是自己妹妹的女兒。
如果能夠親眼見到休柏莉安，塔莉婭也許就能感知出她們之間是否真的有血脈的聯繫。
然而，塔莉婭不太好在人多眼雜的地方去接觸這個在風口浪尖上的公爵小姐。
塔莉婭只覺得越看越像。
以後可能要想辦法拜託蘭奇，帶這位公爵小姐私下裡和自己見一見。
這樣想着，塔莉婭也在畫面中看到蘭奇在惡魔考場不當人、殘暴對待魔族的手法。
逐漸讓她皺起了眉頭。
雖然和蘭奇長久的相處，逐漸讓她對蘭奇熟悉了起來。
但也是在此刻，她會像清醒過來一般，愈發強烈地感覺到人類與魔族之間的仇恨與排斥。
人類終究不可能和惡魔友善共存。
而蘭奇之所以現在能和她這般好好相處、不斷進行交易，也只是因爲他不知道自己是位大魔族。
等他知道真相的那一天，一定也會向自己投來充滿惡意的目光。
投影畫面中。
蘭奇和休柏莉安剛從惡魔考場離開，在迴廊上跟着惡魔學生們行進。
休柏莉安跑動間就像猶豫了很久，終於壓低聲音試探般地問蘭奇：
「蘭奇，你是怎麼看待惡魔的？」
蘭奇聞言略微發愣，然後回答道：
「能活很久，幾百歲老大不小了也看起來像個少女。」
“……！”
臥室裡的塔莉婭頓時看了桌邊沉睡的蘭奇一眼。
她不知道蘭奇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
但她覺得不管怎樣，蘭奇會這樣想就已經夠該死了。
而且，蘭奇這般回答。
也還是和那些人類一樣，抱滿了對魔族的偏見，把他們當作怪物。
畫面上的音像還在繼續——
「那如果你在現世遇到了惡魔，也會像剛纔那樣嗎？」
休柏莉安心情仍略微忐忑地追問了蘭奇一句。
蘭奇看着她一言不發，似乎是無語了好一會兒。
終於，他開口反問道：
「伱覺得我是老壽星吃砒霜，嫌命長了嗎？」
塔莉婭將畫面上蘭奇的反應盡收眼底。
只覺得他越來越討厭了。
很快，蘭奇又對着休柏莉安語重心長地勸告了一句：
「先不談招惹魔族危不危險，魔族說不定也有好傢伙呢，休柏莉安你不要歧視魔族。」
聽到這裡，塔莉婭像愣住了一般。
直到，過了許久。
她纔再次望向了那個正在昏睡的人類少年。
就這樣看着他，誰也不知道她的金色瞳孔深處在想着什麼。
“……”
半開着的窗外吹來一陣涼風輕柔地拍撫蘭奇的身體。
似乎感覺到了一股視線，蘭奇身上略感發寒，眼睛也不自覺睜開了。
吸引他注意力的不是這昏暗房間裡溫馨的木質傢俱，而是不遠處的一對金色眼眸，和那張美麗的臉。
清冷而又高貴的瞳孔裡有藏不住些許困惑、動容、與迷茫。
就像想要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同時又想要再探究一點點。
蘭奇擡手摸了摸自己的面龐。
他以爲是自己熟睡時臉上沾了東西，纔會被塔莉婭這樣盯着看。
“呃……塔塔？不好意思我睡着了，現在幾點了？”
蘭奇試探性地問道，不知道自己的昏睡會不會惹塔莉婭發火。
“十二點剛過。”
塔莉婭瞟了一眼時鐘，回答他。
蘭奇略微鬆了一口氣，看來塔莉婭沒生氣。
如果生氣了，她一定會嗆自己一句，而不是回答自己。
“啊，你現在就開始看影世界內容了呀。”
他很快就注意到了臥室裡唯一的光源。
“……”
塔莉婭再度將視線移向畫面，默不吭聲，直到過了片刻，她纔再度開口，
“和你一起挑戰影世界的公爵小姐，你覺得她怎麼樣？”
“人很好啊。”
蘭奇果斷回答道，他知道塔莉婭是想打探同族的消息。
蘭奇本就準備介紹休柏莉安給塔莉婭認識，等公司成立以後。
實力遠強於休柏莉安的老魔族塔莉婭應該能一眼看出休柏莉安的半魔族身份，但休柏莉安幾乎沒有辦法看穿塔莉婭的精妙僞裝。
在蘭奇想着的時刻。
“不要欺負她，魔族殺心很重，萬一把她惹怒了我不一定來得及保護你。”
塔莉婭只是這般平靜地說道。
話語裡似乎只是在執行着自己保護蘭奇的職責，絲毫沒向蘭奇表露出她想袒護休柏莉安的意思。
“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呀！我又不是校霸，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
蘭奇抱着腦袋難以置信地抱怨。
休柏莉安那種老實人，他纔不會欺負呢。
而且休柏莉安性格那麼溫和，和塔莉婭這個脾氣彆扭、殺心又重的老太婆完全不一樣！
“……抱歉。”
塔莉婭確信蘭奇在說真話。
當時在伊刻裡忒學院的露天巨幕廣場上觀看時，她可以明顯感覺到學生們不太待見有魔族血統的公爵小姐。
但蘭奇整個影世界至始至終，都真誠地把休柏莉安當作值得信賴的同伴。
直至知道了休柏莉安的身份，這份真誠也沒有動搖。
“咦，塔塔你剛纔說了什麼？”
蘭奇頓時睜着眼睛，把手放在了耳旁側過頭，似乎懷疑自己的耳朵出問題了。
“沒說什麼。”
塔莉婭又感覺這傢伙有點煩了。
而且他似乎剛剛心理又很活躍！
“放心吧塔塔，我是不會允許歧視善良的同學這種在學院裡發生的！”
蘭奇咧嘴笑着對塔莉婭說道。
她沉默之際，蘭奇開心地比出一個剪刀手：
“我的宗旨，就是平等地愛着所有生靈！”
“……”
塔莉婭沒有回話。
她確信這傢伙的“愛”，是有點可怕的，特別是對那些招惹了他的傢伙。
但相應的，如果是友善的生靈，哪怕是魔族，他也會真心實意地對待。
在塔莉婭經過人類國度幾十年的漫長遊歷後，她本已確信不會有這種能夠毫無偏見善待魔族的人類。
——直到她見證目睹完蘭奇對休柏莉安的態度。
她見到了第一個。
就在她的眼前。
昏暗的房間裡誰也沒說話，就這樣持續了一小會兒。
只有王都寂靜的夜晚，淺淺微風劃過窗簾發出的聲響。
“你餓了嗎？”
塔莉婭問道。
“好餓。”
蘭奇摸了摸肚子，感覺剛清醒過來的睏意消散後，飢餓感就全然涌上來了。
“去吃晚餐吧，今天我買單。”
塔莉婭的語氣聽不出情緒，踏下了牀，在柔軟的地毯上邁開步子。
人類的老師據說會在學生表現良好時獎勵學生，所以爲了更好地模仿人類，犒勞一下他應該沒問題吧。
這也是爲了讓他對自己更加忠誠。
“誒？塔塔你要請我吃飯嗎？”
蘭奇驚訝地指了指自己，表情有點難以置信。
“再問就沒了。”
塔莉婭瞥了他一眼，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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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