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的另一邊。
“嗯?”
休柏莉安發出了困惑的聲音。
她好像做了一個很漫長的夢。
她夢到自己竟然被蘭奇帶進了一個七階影世界,自己成了魔族公主被一個九階惡魔一邊保護一邊關在了魔王宮裡,好不容易見到蘭奇了,又似乎出了什麼變故,把她突然嚇醒了。
而醒來的她,發現自己正在王都伊刻裡忒。
今天應該是不錯的一天,光是往窗外看去就知道了。
伊刻裡忒的光景還是那般古色古香,清澈天空下,往玻璃窗外便能看到一片蔚藍而明淨的色彩,春日裡,陽光讓她的肌膚感到發暖。
她自己正站在伊刻裡忒大教堂宏偉的穹頂下。
教堂內部空氣中瀰漫着一股聖潔的氣息,神代風格裝飾物每一件都是時間的見證,與牆壁和拱門沿線佈滿的純白與淡金花卉交相輝映,共同編織出一幅幻夢般的長廊畫卷。
那位女性今天也穿着正式的裝束,和她對上目光後笑盈盈地對她擡手。
等等,米垓雅公爵不是失蹤了嗎?而她的摯友蘭奇,不正是和她約好了,會幫她把父親找回來嗎?
休柏莉安困惑地晃了晃腦袋,不記得這是哪一天做的夢。
再望向教堂入口門扉的壁畫玻璃,她只見淡淡的倒影裡,自己的頭髮被編織成一款端莊的髮髻,插上了阿蘭薩爾公爵家最爲珍藏的髮飾。
而她此刻,身穿着一身平時從來不會穿的風格的衣裙,手上正捧着一束花團。
休柏莉安怔神地望去,只見一個身穿格外正式的禮裝的男性,神態會讓人感覺不到距離感。
她看到了一位銀髮女性。
休柏莉安挽着米垓雅公爵的手臂,注視着他的身影。
這件輕薄的裙子以最純淨的白色爲主調,織料輕盈而華麗,佈滿了精細的蕾絲花邊和珍珠裝飾,裙襬輕柔地散開,如同輕盈的雲朵般緩緩飄散在地毯上。
果然,那是一場夢。
當休柏莉安怔神中不自覺望向教堂的前排一側。
有時候夢的印象太深,會讓人分不清到底是真實經歷過的記憶還是某晚夢境中殘留的痕跡。
“休柏莉安!”
熟悉的聲音傳來。
他好像剛帶着自己走進了這座教堂。
神靈的雕像和壁畫彷彿從天際降臨,靜靜注視着下方。
黑髮黑瞳的他帶着不可思議的英俊。
現實裡的母親根本沒有拋棄她。
“這個時候可不能發睏哦?”
“父親?”
休柏莉安頓時有些眼睛發酸。
教堂長排椅上的伊琺提婭對休柏莉安揮手,像在給她的人生大事加油打氣。
塔莉婭坐在伊琺提婭的身旁,心無旁騖地吃着小蛋糕,也擡起頭對她揮了揮手。
休柏莉安不知爲何伊琺提婭此刻是這種反應,也不知爲何明明每天在家都見到父親和母親,卻像是時隔許多年沒有見到他們了。
她突然有點不敢和他們多說話,害怕自己分不清夢境與現實,突然又變成一場噩夢,讓她再度失去這激烈而又平穩的幸福。
不止如此,教堂裡坐滿了她從小認識的伊刻裡忒朋友,他們都對自己投來真摯而親切友好的眼神,似乎對她沒有半點芥蒂。
美好得讓她更加快要忘乎所以。
她手中的花束團發顫,明明很輕,她卻拿不穩,就像不敢接下這份幸福。
然而,就在此刻。
休柏莉安好像終於意識到了一個本質問題——
她今天爲什麼會在伊刻裡忒教堂裡?
她陡然轉身,往教堂盡頭望去。
在那一側。
正中心的十字架和高聳牆壁上的各種光影陸離的神繪像,多彩玻璃窗將陽光折射成無數斑駁光點,輕灑在那些白金色的花瓣上。
一道身影站在十字架下,嘴角還是她那再熟悉不過的溫和微笑。
白金色的花在微風的輕拂下更加生動、閃耀,散發出淡雅而迷人的香氣,而他就站在那些花的盡頭。
休柏莉安這一瞬間感覺失去了所有思考能力。
自己昨天就在心中反覆琢磨着爲今日特備的結婚誓言,害怕自己在緊要關頭會忘記心中所想,或者失去平時那般端莊的公爵小姐儀態。
結果剛纔在挽着父親,和他一起走進教堂時,就因太過緊張,一時間都差點忘了自己在哪、要說什麼、以及今天到底是個什麼日子。 休柏莉安嘗試以呼吸來撫平心潮的波動,可惜無濟於事,身體就像不受控制。
只有注視着不遠處那輝光般的身姿,她才能真正安定下來。
休柏莉安內心的緊張情緒開始緩解。
她深吸一口氣,準備迎接那個最重要的瞬間。
跟着米垓雅公爵往前走去,直到停在了蘭奇面前。
“祝你們未來的生活幸福,神將你們指引在了一起,獨屬於你們的命運永遠不會分離。”
米垓雅小心翼翼地將女兒的手交給蘭奇,滿懷着深沉的信任,以他的威嚴與溫柔之聲祝福道。
休柏莉安的手微微發抖,在伊刻裡忒大教堂的莊嚴中,她和蘭奇的指尖觸碰,彷彿傳遞着無聲的誓言。
她看着蘭奇,不知道這是她腦海中想象出來的幻境,還是真的他。
在豎琴的柔和旋律中,兩人目光交匯,這一刻彷彿時間停滯。
教堂中的陽光灑落在他們身上,金色的羽翼恍若命運女神的祝福。
蘭奇輕輕俯身,休柏莉安感覺他的距離愈發接近,能感受到對方的心跳。
當她閉上了眼睛,準備迎來這誓約之吻,心跳快要蹦得無法控制時。
她猛然從牀上驚醒了過來。
“……?”
在這個沐浴於七月盛夏月光的夜晚,海邊別墅公館的最高層,一間寬敞且佈置奢華的房間裡,休柏莉安起身便能看到窗外的星空和海灣。
儘管夜幕已深,臥室卻因爲月光和一盞溫暖的桌燈而顯得寧靜而溫馨。
細微的聲音打破這份靜謐——是坐落在高腳木桌旁的書頁被輕輕翻動的聲響。
休柏莉安愣愣地看着房間裡,坐在不遠處的椅子上的那個身影。
他身穿灰色的西裝,就如同夜空一般深邃,彰顯着沉穩雅緻。
在這微弱的光線下,他的身形顯得更加筆挺,眼神深邃而又包含了歲月的智慧滄桑。
果然是夢啊,蘭奇怎麼可能換上白色的燕尾服和她結婚呢,他永遠只會穿深色西裝,像個校長一樣。
休柏莉安釋然地心想,吐出一口憋在胸腔裡的氣。
發現休柏莉安醒來,蘭奇很快就望向了她。
“怎麼了?”
蘭奇注視着她,和往常那般溫和而又關切地輕聲問道。
“沒什麼!”
休柏莉安回想起剛纔夢裡殘留的記憶,頓時感覺血液涌上臉頰,瞪大了眼睛直襬手。
雖然好久沒有和蘭奇見面了,現在好不容易和他再會並且獨處於此,應該有很多話要說。
但是回想起今天上午在宮殿發生的事情,她喊出的迴應,以及自己剛纔的夢境,她就覺得不知道該怎麼和蘭奇交流。
明明他們兩個平時每天都能聊得很輕鬆自然,怎麼現在感覺自己就像沒法和他獨處了。
“你,你剛纔沒有看到我的夢吧?”
休柏莉安調整了好一會兒心態,平息了急促的呼吸和起伏的胸口,終於再度望向他,試探般地問道。
“我已經把你從墜落的溫柔鄉結界中帶出來很久了,但看你這些天似乎也休息得不是很好,便沒有吵醒你睡覺。”
蘭奇放下了單手託着的書脊,走向了休柏莉安牀邊的椅子,坐了下來,對她說道。
今天上午發生的事故他已經和墜落卿處理好了,在一切暫時告一段落後,他便帶着休柏莉安回了海灣對面的公館,而墜落卿也是親自幫他把公主送了過來,並囑託他照顧好公主。
如果不是緊急情況,蘭奇便不會干涉他人的夢境。
上次在監獄負四層如果不把休柏莉安喊醒,她便會一直深陷夢境直到靈魂消融,這一次卡利耶拉已經結束掉魔法了,對休柏莉安便不再有害。
他乾脆就讓休柏莉安好好睡了一覺,在房間裡守着她。
“對了,話說伱夢到了什麼?”
蘭奇好奇地問道。
按理說,這一次休柏莉安的夢境應該也會和上一次一樣。
可是看她剛纔的反應,好像有什麼不想讓他看到的。
“嗚!”
休柏莉安近距離看着蘭奇的臉,目光不由自主地注視向了他的嘴脣,頓時她的臉頰又紅了起來,抱起被子遮住了自己的臉,像鴕鳥一般躲着蘭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