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色狼,大色狼?醒醒,別睡了。”
我感覺耳朵忽然被一隻溫暖的小手捏住,緊接着被大力的拉車,像是要從我頭上拽下來一樣,我疼的慘叫了一聲,睜開眼睛,看見紅線正笑嘻嘻的看着我。
“你幹什麼?”我把她的手從耳朵上拽下來,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
“你說我幹什麼?咱們已經到墳頭了,林白荼他們要燒紙,你還不下車?就那麼困嗎?”紅線打了個哈欠,盯着熊貓眼下去了。
“燒紙?不是已經燒過了嗎,怎麼又要燒紙?”我嘀咕了一聲,走下了汽車。
外面正是深夜,墳地裡的風冷得要命,從溫暖的車廂中爬下來,正好被一股寒風吹到,我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擡眼一望,我看到林白荼正跪在墳前燒紙,林繼業正把箱子打開,從裡面取出人皮填成的稻草人來。
我頓時大吃了一驚,目瞪口呆的看着箱子、草人、隨風飄散的紙錢:“這東西不是燒掉了嗎?怎麼又出現了?”
我正在迷惑不解的時候,林白荼已經把紙錢燒完了。她站起身來,慢慢走到我和紅線面前,低聲說:“我媽的皮是你們找回來的,就請你們在她墳前燒了吧,她就算做了鬼,也會感激你們的。”
我聽了這話,更加震驚了。紅線不知道我在想什麼,伸手拽了我一把,拉着我走到白綾的墳前。
她划着了火柴,就要點燃草人,我一口氣把火柴吹滅了。
“你要幹什麼?”紅線有點惱火的看着我。
“紅線,咱們是不是已經燒過一次草人了?”我有點木愣愣的看着她。
“什麼時候燒過了?你是在做夢吧?咱們剛剛到墳地。”紅線一副“懶得理你”的樣子,重新劃燃了火柴,把草人點着了。
火光熊熊,紙人燃燒的很快,並且散發出難聞的氣味來。很快,地上就只剩下一團灰塵,被風一吹,消散的乾乾淨淨。這裡什麼都沒有發生。
難道……我之前看到的東西,真的是一場夢?可是那場夢也太真實了。
我下意識的在懷裡一摸,忽然摸到了一個圓滾滾的東西。我心中一動,把它拿出來一看,發現時一顆通紅的珠子。
這……這不是林鐵關的心頭血嗎?在夢境中,白綾把這個東西交給了我,並且囑咐我幫她報仇。難道,剛纔我看到的一切,是白綾再給我託夢?
“你又在幹什麼?”紅線拉了我一把,我纔回過神來,發現她正在和我說話。
我支支吾吾的答了一句,答得也是驢脣不對馬嘴,令紅線大爲不滿。
林繼業對林白荼說:“咱們回家吧,你爺爺的後事還沒有辦完。”
“爺爺下葬的時候,把我媽的墳也遷過去吧,她活着的時候經常打我,等她死了,我想找人打我也找不到了。我想讓她入祖墳,不要孤零零的躺在這裡。”林白荼看了林繼業一眼,眼神中沒有任何感情,與其說是女兒在懇求父親,倒不如說是員工在和老闆提條件。
林鐵關已經死了,林繼業徹底掌握了林家的大權。他當然可以違抗父親的命令,讓自己的妻子入祖墳。更何況,他已經知道了,當初下達命令的,並不是自己真正的父親。於是他點了點頭,又催促了一遍:“咱們回家吧。”
“你先回去吧,我要在我媽的墳前呆一會,和她說說話。這麼多年,爲了避免那個妖僧起疑心,我一次也沒有來過。”林白荼看着白綾的墓碑,像是在和林繼業說話,又像是在給白綾賠禮道歉。
“可是……”林繼業環顧周圍,這裡荒郊野嶺,把女兒丟在這裡,實在放心不下。
林白荼卻揣摩到了他的心思:“胡大哥和紅線會留下來陪我。你不用擔心。爺爺的靈前不能沒有孝子守靈,你不去的話,讓人笑話。”
林繼業猶豫了兩秒鐘,就轉過頭來看我。自從斷劍丟失之後,他對我就再也沒有好臉色了,這時候不得不拉下臉來,勉強笑了笑:“胡異,你在這陪她一會吧。”
我點了點頭,林繼業就上了車,調轉車頭,匆匆的走了。
“看來,你爸真的是不關心你。如果是我,就在這裡多陪你一會。至於守靈,什麼時候守不可以?心意到了,還怕別人亂說嗎?”紅線見林繼業走了,開始看着林白荼幸災樂禍。
“他是什麼人我很清楚,你不用在我這裡詆譭他。他這大半輩子,都在想辦法掌權,現在壓着他的人死了,他臉上悲痛,心裡不知道有多開心。”林白荼長嘆了一聲,那一聲嘆息,恍惚間讓我覺得她歷盡滄桑:“他是一個薄情的人,除了他自己之外,誰也不愛。我媽跟錯了他,只好把寄託放在我身上,希望我長大成人,有自己的本事,不用再依靠男人。可惜我誤會了她的嚴厲,刻意的疏遠她,恐怕她到死的時候都不開心。”
本來紅線一臉敵視,就算不能殺了林白荼,也要痛揍她一頓,可是聽了這番話之後,一臉怒氣卻變成了同情。
這讓我看的大搖其頭,紅線這傢伙,也太沒有心機了,三言兩語,差點丟了性命的大仇就忘了?
林白荼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我以爲她會在白綾墳前憑弔一會,然後跟我們回家,誰知道她又轉過身來了,對紅線微微一笑:“你現在很痛恨我吧?畢竟我曾經給你下毒。”
“痛恨?呃……是的,挺痛恨的。”紅線這話說的猶猶豫豫,哪有痛恨的樣子?
我瞭解她這種人,她脾氣暴躁,可以很快恨一個人。她胸無城府,可以很快原諒一個人。如果林白荼低眉順眼,對紅線說一句:“紅線姐,以前是我不對,只顧着救自己媽媽,傷害了你,請你原諒。”
我覺得紅線肯定會放下劍,和她繼續姐妹相稱。誰知道林白荼居然這樣問了一句,而以紅線的脾氣,又不好意思改口說不恨了,所以只能違心的裝出一副兇惡的樣子來。
林白荼衝她笑了笑:“你恨我,我心裡很清楚,按道理說,我殺你一次,你也應該殺我一次。但是……我畢竟沒有殺死你,所以,你也不該殺我。這樣吧,你打我一頓算了,怎麼樣?”
“你說什麼?”紅線瞪大了眼睛,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
而我聽到林白荼的話之後,心裡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林白荼又轉過頭來,看着我說:“胡大哥,紅線姐不忍心下手,那你願不願意代勞呢?”
我心裡一陣發毛,拽着紅線說:“你如果不想報仇,我們就走吧。”
紅線一臉茫然,跟着我大踏步的向遠處走去了。而林白荼站在墳塋中間嘿嘿笑了兩聲,也就跟上來了。
紅線回頭看了看,見林白荼距離我們還有一段距離,於是在我耳邊低聲說:“你們兩個在搞什麼花樣?哪有求着別人打自己的?”
我攤了攤手:“你問我,我問誰去?我覺得有必要把林白荼送到範莊精神病院,檢查一下,看看她腦子裡面是怎麼想的。”
白綾的墳說是在湖城郊區,但是距離市區至少有十幾里路,這時候雖然東方泛白,但是田間仍然黑乎乎的,我們沉默的向市區的方向走去。
路上的時候,我沒有說話,而是在思考着懷裡的那顆珠子。
這顆珠子是林鐵關的心頭血,換句話說,也是能剋制妖僧元神的寶貝。我記得妖僧臨走的時候曾經說過,等他準備好了之後,會重新來找我,奪走我的肉身。
或許,我應該先下手爲強,找一團鬼火,把珠子徹底耗幹,讓他魂飛魄散,以絕後患。
想到這裡,我問紅線:“你見過元神的心頭血嗎?”
“元神的心頭血?”紅線奇怪的看了我一眼:“你還懂這個?我沒有見過,但是我聽說過,人的心頭血就是血液,元神的心頭血,倒像是一顆紅色的珍珠。據說古時候有大戶人家不懂這些,還以爲是什麼名貴的珠寶,於是佩戴在身上,時間長了,陰氣侵入身體中,就會經常生病,早早的就死了。”
我聽紅線這麼說,心裡一陣慶幸:“還好我多嘴問了一句,不然的話,莫名其妙的病死就太吃虧了。”
“那個……你知道怎麼毀掉這種珠子嗎?”我又問了一句。
“這個嘛……”紅線爲難的搖了搖頭:“我不是太清楚,我師父應該知道。咦,你問這個幹嘛?你見過元神的心頭血?”
“哈哈,那倒沒有,我偶爾聽到過一次,現在見了你這麼個學識淵博的道姑,當然要把以前的疑惑都問清楚了。”那顆珠子畢竟關係到我的身家性命,我可不想輕易讓紅線知道,萬一她拿走了不再還我怎麼辦?
紅線倒沒有料想到我的小心思,反而得意洋洋的說:“你也覺得我學識淵博嗎?哈哈,其實我知道的東西,和師父師兄想比,實在是差遠了,但是跟你比,還是綽綽有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