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線總算髮現不對勁了,緊張兮兮的問我:“那個……大色狼,我剛纔的話,是不是打草驚蛇了,他們不會惱羞成怒,直接把我們給做了吧。”
她說就說吧,偏偏聲音不夠低,給她聽心跳的護士顯然聽到了,先是面露不快,緊接着又嘴角上翹,努力憋着笑,估計送了這麼多病人,沒見過這麼逗笑的。
我指了指坐在救護車上,眼觀鼻,鼻觀心,名義上是押解,實際上是護送的小警察說:“不要緊,有人看着咱們呢。”
紅線這才點了點頭:“那就好,那就好。”
到了醫院之後,我和紅線由警察陪着,檢查了一下身體。醫生的結論是,我們受的傷確實不輕,但是沒有傷筋動骨,包紮一下,在醫院靜養幾天也就可以了。
紅線聽到這裡,馬上拉着我要離開醫院,在她眼裡,一旦住下了,恐怕就會有林白荼之流下毒暗害她。走過一次鬼門關的人,往往更加畏懼死亡。
我這時候胳膊腿痠疼的要命,一邊被她拽的踉踉蹌蹌,向醫院外面奔跑,一邊抱怨:“咱們兩個都受了傷,不住醫院住在哪?難道要去露水酒店嗎?我可沒有錢。”
這倒不是我吝嗇,我是真的沒錢了,自從弄丟了斷劍,辭去了工作,我就開始坐吃山空,後來遇到了木夭,被她大手大腳的花了一通,就更加捉襟見肘。
“誰說要住酒店了?”紅線停下腳步,衝我眨了眨眼:“咱們可以去你家啊。”
“咱們?你也要去?”不知道爲什麼,我有點抗拒把紅線帶回去。
“我當然要去了,你不會想讓我這個樣子就回天機山吧?我現在可是身受重傷,那麼高的山,怎麼爬上去?”她大爲不滿的看着我:“你不是色狼嗎?色完了之後,也憐香惜玉一下行不行?”
罵我是色狼的是你,現在罵我不夠色狼的也是你,這是什麼世道?
“行了,行了,我算是怕了你了。帶你回家倒是沒問題,不過這一位同意嗎?”我指了指一直跟在我們身後的小警察。
沒想到小警察微微一笑:“胡哥,當初你當安保經理,和我們高隊長聯手破案的時候,我就在警隊了。要說別人是殺人犯,我信,要說胡哥你是殺人犯,打死我都不信。我們高隊長也是這個意思,我在這裡,可不是監督你們兩位。而是負責保護你們的人身安全,免得林家人頭腦一熱,找你們的麻煩。”
“那就是說,我們去哪都沒關係了?”紅線眨了眨眼。
“這個……當然沒關係。不過,你們最好呆在湖城市區,畢竟林鐵關那件事還沒有說清楚。”小警察客氣歸客氣,但是也不傻,不會漫天許願讓我們逃走。
“放心吧,我們就在湖城。”紅線擺了擺手,對我說:“咱們走吧,趕快回家,這幾天累死我了,我要好好睡一覺。”
我的車早已經壞了,而且我現在這幅樣子也沒有辦法開車。倒是小警察調來一輛警車,送我們來到小區。我要請他上樓休息,他執意不肯,要在樓下警車裡面呆着。我勸了幾次,見他態度堅決,也就只能由他去了。
我在前,紅線在後,我們兩個的腳步聲又在昏暗的樓道里踢踏,踢踏,踢踏。
等我拿出鑰匙開門的時候,忽然發現,我已經很久沒有走進過這間屋子了。
紅線進門之後,先是伸了個懶腰,然後略微轉了轉,就找到了浴室。
她快步走過去,謹慎的關上了磨砂玻璃門,緊接着又把門打開,惡狠狠地說:“你如果敢偷看,我就把你眼珠子挖下來。”隨後也不等我的回答,她就砰地一聲,又把門關上了。
而我看着那扇門,瞬間被記憶的潮水淹沒了。
在一個月前,木夭也是這樣從浴室中探出頭來,叮囑我不許偷看。不過她和紅線的風格太不一樣了。
我回想了一陣,就慢慢地坐在沙發上,有點惆悵。我去林家捉鬼,初衷是爲了打聽木夭的下落,結果林家人的事解決掉了,木夭卻沒有找到。我現在有點懷疑,凶宅王讓我一邊降妖除魔,一邊尋找木夭,到底靠不靠譜。
我正在沉思的時候,忽然聽到浴室的門被推開了,紅線用毛巾裹着溼漉漉的頭髮走出來了。
“不就在你這裡住一晚上嗎?你擺着一張苦瓜臉幹什麼?”紅線注意到我的表情,不滿的嘟囔了一句。
“我擺苦瓜臉和你住在這裡沒關係,你不用多想,去睡覺吧。”我想把紅線打發走了,自己安靜一會,有她在這,說不了幾句話就會鬥起嘴來。
“和我沒關係?那和誰有關係?你是不是在擔心林家人找你的麻煩?”她不等我答話,就自作聰明的點了點頭:“沒錯,一定是這麼回事。我可以一走了之,回到天機山上去,你就不行了,你有名有姓,有房子有地址,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所以嫉妒我了,對不對?”
“這都哪跟哪啊。”我有點哭笑不得的看着她。
“嗯……看你這麼可憐,我幫你一把算了。”紅線顯然很相信自己的推理,積極的幫我出謀劃策:“你可以跟着我去天機山。怎麼說你也懂一點道家的東西,有我在旁邊擔保,好好求一下師父,沒準他老人家就肯收你爲弟子了。”
拜天機子當師父我並不稀罕,我奇怪的是紅線的態度:“你不是一直挺討厭我嗎?爲什麼這次主動幫我?”
“要不然說你這個人婆婆媽媽呢。”紅線甩了甩溼頭髮,一臉豪爽:“林鐵關的事是咱們倆一塊做下來的,我怎麼能自己跑了?我紅線可不是那麼沒義氣的人。再者說了,你不也救過我一次嗎?我幫你一回,也算是扯平了。”
說到這裡,她又狡猾的笑了笑:“嘿嘿,還有一個小小的原因,你如果拜在我天機宮門下,那就是我師弟了。我很想嚐嚐被人叫師姐的滋味……”
我無奈的搖了搖頭,一言不發。
“喂,你到底同不同意,給個準信啊。”紅線做事風風火火的,開始催促我馬上做決定。
我用手指輕輕敲擊着大腿,沉吟了一會說:“其實我並不怕林家人,自從接觸了鬼神之後,我對人間的名聲、財富,看的越來越淡了。如果林家逼得太緊,我也可以把所有的東西都扔了,離開湖城,甚至像你一樣,躲到深山裡邊。”
“這就奇怪了,你既然不擔心林家人,還這麼愁眉苦臉的幹嘛?”紅線大惑不解。
我猶豫良久,淡淡的說:“我要找一個人,還沒有找到,所以發愁。”
“你要找誰?也許我能幫忙。”今晚紅線倒熱情的很。
“你幫我找?”我有點猶豫。
我很清楚,紅線是道門中的人,八成知道狐丘,但是……以她的性子,會老老實實幫我找木夭嗎?如果到頭來把木夭給害了,那就不好了。
我躊躇了一會,決定先探探紅線的口風,於是輕輕咳嗽了一聲:“其實我要找的這個人,你也認識。”
“我也認識?”紅線皺着眉頭想了想,忽然恍然大悟:“該不會是那隻狐狸精吧?”
我先是一愣,然後訕笑着說:“你猜到了啊。”
“我當然猜到了,我們兩個都認識的人能有幾個?”紅線看了我一眼,眼神中沒有不屑,更多的是恨鐵不成鋼:“大色狼,你這好色的毛病能不能改改?我都跟你說了,她是狐狸精,你怎麼還是念念不忘呢?我開始有點糊塗了,你這到底算是好色還是癡情?”
“你對狐狸精怎麼這麼大意見?”我看見紅線氣的小臉通紅,忍不住笑着說:“難道是狐狸偷你們家的雞了?”
“大色狼,我不跟你開玩笑。我說的都是真的,你和那隻狐狸精在一塊,不出三個月,就會被吸走陽氣,最後骨瘦如柴,一病不起。”紅線一邊說話,一邊張牙舞爪的比劃,像是在恐嚇我一樣。
“其實,木夭並沒有你說的那麼壞。”今夜左右無事,我打算幫木夭正名:“她從來沒有吸過我的陽氣,我們倆在一塊的時候一直規規矩矩的。而且我看她修行的時候並不是靠什麼採陰補陽,而是像你們道士一樣,呼吸吐納,打坐練氣。”
“這怎麼可能?”紅線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從沙發上跳起來了:“她一個妖怪,怎麼可能像我們一樣打坐練氣?”
“爲什麼她就不能打坐練氣?大家都有手腳,都有口鼻,難道只許你們道士呼吸吐納嗎?”我覺得有點好笑,不知道紅線這種觀念怎麼來的:“更何況,不是所有的妖都是十惡不赦的。人有好人壞人,妖也有好妖壞妖,這種道理,不難理解吧?”
我的一席話居然把紅線說愣了,過了好一會,她才低聲說:“你說的似乎也有道理,可是……可是我怎麼覺得有問題呢?怎麼聽都像是歪理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