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槽,你他媽在幹嘛?”我氣急了也氣暈了,用力一腳踢了出去。
砰地一聲悶響,我的腳尖正中老頭的太陽穴,他的身體像是一個破麻袋,被我一腳踢飛,正好撞在一張停屍牀上。轟的一聲,停屍牀倒了,上面的死屍掉下來,把老頭砸在下面。
“糟了。”我心裡猛地一清醒,老頭這麼大歲數了,我這一腳該不會把他踢死了吧?
不過猶豫了一秒鐘之後,我就不再管老頭了,而是蹲下身子開始點燈。老頭死了就死了,活了就活了,反正事情已經做下了,我先把紅線給救了吧。
油燈被老頭吹滅了五盞,還剩下兩盞,好在熄滅的油燈一點就着,火苗有突突的冒出來。隨着火光越來越多,紅線的吸氣聲也就越來越大。
我正在欣喜的時候,忽然有一雙手,猛地掐住了我的脖子,我根本來不及防備,就被拖倒在地,隨後被一個硬邦邦的胳膊肘接連擊中了下巴,對方很兇狠,一直重擊了幾十下才肯罷手。
鑽心的疼,從下巴傳到大腦,隨後又帶來麻木。我掙扎着想要爬起來,可是根本使不出力氣,只能迷茫的躺在地上。
我的視線很模糊,只能看到一個人影,正抓起我的油燈,又重重的摔碎在地上。
接連幾聲脆響,油燈被摔得四分五裂,想要點燃也不容易了。
我晃了晃腦袋,從地上爬了起來,這才發現,正在摔我油燈的不是別人,正是老頭。
我深吸了一口氣,努力使自己的腦子清醒下來,然後拔出斷劍,向老頭刺了過去,我瞄準的是他的後背,但是我的手顫顫巍巍,失去了準頭,最後紮在了他的大腿上。
老頭呆了一秒鐘,緩緩地回過頭來,陰慘慘的看着我:“小夥子,這樣你都能爬起來?”
我攪動了一下斷劍,想給他製造一些痛苦,可是老頭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我仔細看他的腦袋,頓時呆住了。
我看到他的頭上有明顯的傷口,應該是被我踹了一腳之後,在停屍牀上撞出來的。傷口上的皮肉向外翻,看起來格外猙獰,可是卻沒有血流出來。
“你的身體不對勁。”我震驚之餘,下意識的嘀咕了一句。
“嘿嘿,睡在太平間的,有哪個能對勁?”老頭回了一嘴,就揮拳向我下巴上打過來。
我從他的大腿中拔出斷劍,猛地向他揮了過去。斷劍架住老頭的胳膊,我橫向一拖,把他的胳膊連皮帶肉,削下來一大塊,露出裡面白森森的骨頭來。即使傷成這樣,他的胳膊依然沒有流血。
“你不是活人,只有死人才不會流血。”我趁着這個機會站起身來,有些震驚的盯着老頭。
“我說了,我的外號叫詐屍。”老頭根本沒有看掉在地上的胳膊,又不要命的撲了上來。
我提着斷劍亂刺,可是劍再鋒利,面對已經死了的人也無可奈何。老頭根本不擔心身上多了多少傷口,他一直在和我廝打,並且在廝打的過程中,儘量破壞我的油燈。
“你……你爲什麼,爲什麼這麼做?”我壓在老頭身上,膝蓋死死地頂着他的胸脯,即使這樣,老頭仍然在使勁掙扎。
“爲什麼你不知道嗎?”老頭滿身是傷卻中氣十足,甚至比氣喘吁吁地我還要有力氣:“我早就告訴你了,太平間裡的規矩,死人都得老老實實的睡覺,不能詐屍。可你的朋友壞了規矩。”
“去你媽的。”我一口痰吐在老頭臉上,破口大罵:“你裝什麼傻?你自己不也詐屍了嗎?”
老頭只是嘿嘿冷笑,對我的指責根本不作迴應。忽然我感覺到後背一陣發涼,緊接着,是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我暗道一聲不好,猛地一回頭,發現一直安安靜靜站在旁邊的童女活了。她伸手撕碎了身上的紙衣服,從裡面鑽出一個活人來。
這活人身材不高,穿着長裙,應該是個年齡不大的女孩。只不過她臉上貼着一張白紙,我看不到她的模樣而已。
我現在和老頭僵持不下,現在又多了一個童女,他們兩個左右夾擊,我豈不是死定了?
想到這裡我就一陣發急,提着斷劍打算先把老頭徹底解決了,再殺了童女。老頭是活死人,不怕疼,不怕傷,那我先把他的胳膊腿卸下來,他沒有了手腳,躺在地上不能動彈,和死人也就沒什麼差別了。
可是還沒等我動手,老頭就像是猜到了我的心思一樣,他忽然張開胳膊,將我死死抱住,任憑我怎麼摔打,就是不肯鬆手。
與此同時,那童女慢慢地回過頭來,隔着白紙衝我陰森森的一笑。她倒沒有過來趁機偷襲我,而是走到最後一盞油燈面前,伸出兩根手指,拈着油燈站了起來。
紅線已經氣若游絲了,再也經不起折騰,我看着童女,再看着她手中的油燈,急得滿頭大汗。
按照導引術中所記載的,修行人死後七天,有機會還魂重生。但是如果施術過程中,七盞油燈全部被滅,屍體就會迅速腐敗,在一晝夜間變成枯骨,再也沒有迴旋的餘地。
童女顯然知道這個說法,她捏着油燈,衝我冷笑了一聲。
“你有什麼要求,儘管提。”我也顧不得童女是人是鬼了,先想辦法穩住她再說。
女童搖了搖頭,眼看就要鬆手。這時候,門外忽然有人喊了一聲:“你們在幹什麼?”
是高警官的聲音。
我頓時大喜,扯着脖子喊:“高警官,快攔住她。”
“我的天,這是什麼東西?”高警官大叫了一聲,緊接着,碰的一聲巨響,像是有人放了一個大炮仗,餘音在太平間裡來回震響,嗡嗡不絕。
童女像是受到了驚嚇,慘叫了一聲,猛地把油燈向地上擲去,一溜煙的逃走了。
我用力在老頭臉上打了一拳,大喝一聲,硬生生把他的胳膊從身上扯下來,然後接住了那盞油燈。
還好,還好,燈光雖然晃得厲害,但是並沒有熄滅。
這時候高警官急匆匆的跑過來了,嘴裡還在大呼小叫:“怎麼回事?”
他的腳步很急,帶起來一陣冷風,吹得燭光搖搖欲墜,眼看就要熄滅,情急之下,我把油燈抱在懷裡,扯着嗓子喊了一聲:“站住。”
高警官嚇了一跳,連忙站定了身子,我看到他手裡握着手槍,槍口還冒着一絲煙氣,看來剛纔的一聲巨響,是他開槍了。
“小胡……你沒事吧?剛纔那東西,是人是鬼?”高警官被我喝了一嗓子,不敢再靠近,只能探着頭在我身上來回打量。
“我沒事,你趕快把這老頭控制起來,別讓他翻了身。”
高警官蹲下身子,在老頭身上翻看了一會,然後古里古怪的盯着我:“你把他殺了?”
我搖了搖頭:“我沒殺他,他早就死了,剛纔突然詐屍。你帶手銬了嗎?趕快把他銬起來,免得一會又鬧。”
說這話的時候,我感覺心口一陣灼痛,原來油燈的火焰已經把我的衣服燒穿了,我匆忙站起來,發現胸前的一塊皮膚已經被燻黑了。
高警官站在旁邊欲言又止,而我根本沒有時間理會他,只是蒐羅着地上的油燈。
那些油燈都被摔碎了,根本無法再點燃,我撓了撓頭,從一張空着的停屍牀上拽下來一塊白布單,用斷劍割成條,擰成繩子,在燈油中浸透了,然後在紅線牀邊點燃。
布條燃燒不了多久,但是應該也足夠紅線醒過來了。
隨着火焰升起,紅線的呼吸越來越深,手腳晃動的幅度也越來越大。我看到她雖然雙目緊閉,但是眼珠正在眼睛下面打轉,顯然就快醒了。
“小胡,這裡好像有點不對勁。”高警官在我身後有些擔憂的說。
“有什麼不對勁的?很正常。”我看了他一眼,安慰了一句,然後就回過頭來盯着紅線。
“小胡,我看到屍體在動。這……這真的正常?”高警官的聲音很猶豫,顯然不大相信自己。
“當然正常了,我本來就是在作法,幫助死人復活。老李,你有幸看見這一幕,也算是沒白活了這一輩子。”我的語氣中帶着一絲得意。其實也不怪我得意,我只是憑着一本書,摸索着把紅線從鬼門關拉回來,這種事足夠我吹噓一輩子了。
我正在傻笑,忽然感覺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把他的手打了下去:“高警官,你別鬧,沒看我正忙着嗎?”
“那個……小胡,剛纔不是我。”
我心中一震,猛地回過頭來,看到身後站着一個人。這人身上穿着醫院的病號服,手腕上拴着一條綠絲帶。這不是關鍵,關鍵是他的頭整個癟了,只剩下一半臉。
“小胡……這真的……真的沒問題嗎?剛纔就是他從停屍牀上爬起來了。”高警官站在不遠處,同樣震驚的盯着這死人。
我吞嚥了一口口水:“那個……你是誰?”
我不說話還好,我一說話,死人就像是有了目標一樣,吸了吸鼻子,向我湊過來了。
我閃了閃身子,一拳擊打在他的後背上,把他打倒在地。
但是死人根本不知道疼,他掙扎了兩下,就要從地上爬起來。我看着他那顆怪異的腦袋,忽然心中一動:“我知道了,他就是沒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