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院子裡種着這棵樹,你不害怕嗎?”紅線問林白荼。
林白荼詫異的看了紅線一眼:“怕?爲什麼要害怕?她是我的媽媽。”
紅線啞口無言,只好點了點頭。
我問林白荼:“那你知道你媽媽爲什麼要上吊嗎?”
“不知道。林白荼搖了搖頭:“那時候我太小了,本來就不怎麼記事,更何況,就算有事媽媽也不會和我說的。”
我們和林白荼聊了幾句,見她已經累了,就把她送到房裡去了。而我和紅線站在院子中央,看着那棵老樹說:“這個白綾,真是越想越可疑啊。”
紅線說:“我看那隻鬼八成就是白綾。只不過,我今天和林白荼聊完之後,覺得她也挺不對勁的。”
我嗯了一聲:“確實不對勁,我以前只覺得她天真可愛。但是現在覺得,她活的其實挺壓抑的。整天對着自己媽媽上吊的那棵樹,她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
紅線伸了伸懶腰:“所以呢?咱們該怎麼辦?我已經來了三四天了,一點頭緒都沒有。唉,如果我師兄在這裡就好了,他一定有辦法。”
我不着痕跡的問:“你師兄和你師父去做什麼了?爲什麼把你派過來?”
紅線恨我的時候咬牙切齒,提着劍追殺我。等和我熟悉了之後,居然完全不設防,看來她本來也是個沒什麼心機的。只聽她馬上回答說:“我師父去雲遊了,去哪個地方來着?我忘了。至於我師兄嘛,我師父派他去追殺你的小情人了,哈哈,你害怕嗎?”
我皮笑肉不笑的咧了咧嘴,我記得木夭說的清清楚楚,等她的傷養好了,根本不用怕秋石。到時候誰追殺誰還不一定呢。就算木夭的話有誇張的成分,和她在一塊的那個黃管家也不是好惹的,秋石最後恐怕會鬧個灰頭土臉的。
我的表情都被紅線看在眼裡了,她冷哼了一聲:“你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到時候有你哭的。”
過了一會,她又嘆了一口氣:“其實,你幹嘛一定和那隻狐妖來往呢?她就那麼迷人?真是搞不懂你。”
我看到紅線這個樣子,忽然很想逗逗她,於是嘿嘿一笑:“我聽你這話,怎麼這麼像是吃醋了呢?”
紅線像是被踩住尾巴的貓一樣,從地上跳起來了,衝我叫了一聲:“誰吃醋了?吃誰的醋?你別自作多情了,神經病。”
然後她翻着白眼走了。
我在她身後嘿嘿的笑,總算把她給趕走了。
晚飯的時候,紅線連看都沒有看我,幾次我和她說話她都愛答不理的,也不知道是爲了避嫌,還是覺得和我說話是受到了侮辱。
天黑之後我們就各自回房間了。我躺在牀上,根本睡不着,我來林家已經兩天了,除了有了白綾一個懷疑對象之外,什麼頭緒都沒有。
難道我要一直在這裡住下去不成?時間長了,恐怕連林繼業也要懷疑我是爲了接近林白荼,然後好謀得他們的家產了。
而且,抓不到鬼就沒有辦法打聽狐丘,我這不是白白耽誤時間嗎?我從牀上坐起來,想要去問問紅線,可是我剛下牀就又退回來了。
紅線不傻,我如果這樣問了,她就一定猜到木夭是住在狐丘了,這樣反而會給她帶來麻煩。
我正在糾結的時候,外面忽然響起來一陣輕輕地敲門聲。
我下意識的把牀邊的斷劍摸了出來,然後問了一聲:“是誰?”
“是我,紅線。”外面的聲音有點模糊,要側着耳朵才能勉強分辨。
我打開房門,把她讓了進來。紅線大大喇喇的坐在椅子上,兩眼看着桌子,一言不發。
我對紅線笑着說:“你怎麼來了?我以爲你不搭理我了呢。”
紅線很冷淡的說:“我來找你,是有一件事和你商量。”
我看到她嚴肅的很,沒有平時那種暴脾氣了,意識到這件事可能很重要,於是也收斂起笑容來,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紅線想了想說:“我覺得,這件事應該是白綾做的。”
“咱們不是早就懷疑過了嗎?但是根本沒有證據。”我有些失望的說:“你大半夜過來,就是爲了說這個?”
紅線用手摸着下巴,像是男人在捋鬍鬚一樣,過了一會,她又說:“不光是這個,我猜到白綾的死因了。”
“她是怎麼死的?”
“她應該是被林白荼殺死的。”
“啊?”我嚇了一跳:“這……這怎麼可能?林白荼好端端的,幹嘛殺死自己的媽媽?”
紅線攤了攤手:“這還不簡單?白綾脾氣暴躁,時不時打罵林白荼。林白荼懷恨在心,就把自己媽媽殺了啊。你可不要小看小孩子,有些小孩子狠起來,比大人還要可怕。”
我撓了撓頭:“林白荼有那麼壞嗎?”
紅線說:“你不覺得她今天的表現很奇怪嗎?她對她母親的態度,對親人的態度,還有對那棵樹的態度,都能說明問題。”
我認真想了一下紅線的分析,感覺似乎有點道理。不過這其中又有一點說不通的地方。林白荼當時只有五歲啊,她有什麼能力殺了自己的母親?要知道,當時白綾可是吊死在樹上的。
紅線淡淡的說:“這個很簡單。有一件事,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到。”
我很感興趣的問:“什麼事?”
紅線說:“在我們來這裡之前,林家已經死過人了。有兩個清潔工,一個看大門的,他們都出了事。要知道,鬼魂索命,冤有頭,債有主,不會濫殺無辜。爲什麼這三個人出事了?”
在燈光下,紅線半張臉明,半張臉暗,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我感覺今晚的紅線實在是太厲害了,簡直顛覆了之前那種胸大無腦的印象。
我搬着椅子向前湊了湊:“你說……是爲什麼?”
我感覺自己有點可笑,這可真是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了。
紅線說:“很簡單,當年的事,這三個人蔘與了。林白荼只有五歲,當然沒有能力殺死白綾。但是如果加上兩個清潔工,加上一個看大門的呢?”
我點了點頭:“你說的有點道理。不過……話又說話來了啊,林白荼只有五歲啊,她是怎麼指揮這三個人的?這也有點太不可思議了吧?”
紅線淡淡的說:“這個,恐怕只有林白荼和那三個人知道了。也許……這三個人都被白綾教訓過,所以懷恨在心,聽說林白荼也痛恨自己的母親,於是幾個人一拍即合,由清潔工把人吊死了,而看大門的就放風或者作假證。所以……直接殺人的人最後被鬼殺了,從犯瘋了。而她的親生女兒林白荼嘛……畢竟虎毒不食子,暫時還沒有動手。”
我嗯了一聲:“你的推理確實不錯,但是咱們也不能靠着推理來判斷誰是兇手啊。”
紅線說:“這個簡單,咱們可以暗中觀察林白荼,只要她是真正的兇手,現在宅子裡鬧鬼,她一定怕了,肯定會露出蛛絲馬跡來。”
我點了點頭,打開房間的門,對紅線說:“咱們走吧,還想前幾天晚上一樣,繼續去偷聽。”
紅線一言不發的跟在我身後,而我們兩個輕手輕腳的走到了林白荼的窗下。
林白荼正躺在牀上睡覺,似乎睡得很安穩。我低聲說:“看來咱們今天什麼也看不到了。”
紅線微微一笑:“彆着急,也許一會就有了呢?”
我耐着性子等了一會,這時候月亮從樹後照過來,有一縷月光正好穿過窗戶,照在林白荼的眼睛上,林白荼像是受到了驚擾一樣,猛地從牀上跳起來了。
她的動作太大,也太突然,把我嚇了一跳。
我忽然意識到,林白荼是不是有夢遊的毛病?昨天晚上我們看到的,是不是她在夢遊?
我正在胡思亂想,而林白荼已經坐在大鏡子前面了。她先是點上了一隻白蠟燭,然後慢慢地給自己梳頭。
梳到一半的時候,她忽然把梳子扔在地上,指着鏡子中的另一個自己破口大罵:“廢物,整天就知道梳頭髮。你難道也想做金絲雀,被人關起來,變成生孩子的機器嗎?”
她越說越氣氛,右手高高的揚起來,向自己的臉上重重的扇下去。
然而,打耳光的聲音並沒有響起來,因爲林白荼的左手抓住了自己的右手。她的聲音變成了一個哭哭啼啼的小女孩:“你……你別逼我了,你別逼我了,你不想做爸爸的金絲雀,我也不想做你的金絲雀。”
林白荼哭哭啼啼的哀求了一會,忽然橫眉立目,大叫了一聲:“不知好歹。”隨後耳光重重的打了下來。這一次打耳光,比昨天晚上要重得多,也要狠得多。
最後林白荼一張臉都被打腫了,她的右手才停了下來。
林白荼坐在鏡子跟前,呆呆的看了很久,才哇的一聲,哭出來了。
她又像以前一樣,把抽屜拉開,似乎想要尋找藥膏,可是她停頓了一下,從抽屜裡拿出來了另一樣東西,是一把明晃晃的剪刀。
我心中一緊,暗想:“她可不要做什麼傻事啊,不然的話,我恐怕來不及衝進去。”
幸好,林白荼並沒有把剪刀扎進自己的脖子裡面,反而拿起桌上的相框來了。相框當中有一個漂亮的女人,估計就是白綾了。
我看到白綾的眉眼和林白荼極爲相似,不過她穿着少數民族的服裝,頭上的戴着很多銀飾,耳朵上也有兩個大耳環,看樣子不是漢族人。
她的這身衣服讓她有了一種異域風情,再加上她本人極爲漂亮,所以任何人看上一眼,都會想再看另一眼。我暗暗地想:“怪不得林繼業會被她給迷住呢。”
林白荼把裡面的相片取出來,然後拿着剪刀惡狠狠地剪了下去,嘴裡恨恨的說:“讓你打我,我要殺了你,等你死了,看你怎麼打我。”
她的聲音簡直恨極了自己的母親,這幾個字說的咬牙切齒,聽的人一陣陣發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