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白荼不肯殺我,而我已經快要控制不住體內的妖魔了。我咬着牙說:“你放心,他現在在我身體裡面,只要我死了,他就會魂飛魄散。”
“他是不是魂飛魄散關我什麼事?我不想讓你死。”林白荼哭喊着說。
我這纔想起來,解釋的重點在這裡,於是連忙說:“我有五條命,你儘管殺我,你忘了在林繼農家了嗎?我不是照樣沒有死了嗎?”
林白荼將信將疑的看着我,可是我已經忍不住了妖魔已經衝到我的腦門上,再過一時片刻,我就會徹底失去理智。
我大叫了一聲,腦袋猛地向供臺撞過去。青石砌成的供臺,棱角分明,堅硬無比,我這一下又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只聽到砰地一聲巨響,頭頂上傳來鑽心的疼痛,可是我卻沒有死掉。
我忘了,我有石人的無堅不摧,想要自殺也不容易……
我絕望的躺在地上,忽然看到白光一閃,然後是林白荼決絕的眼神。
“對不起。”林白荼淚流滿面。
“謝謝你。”我放心的閉上了眼睛,感受着胸前傳來的刺痛。
我好想昏迷了,但是我很快又醒過來了。林白荼正抱着我坐在金身廟。
我掙扎着坐起來,衝林白荼笑了笑:“怎麼樣?我是不是又活過來了?”
林白荼搖了搖頭,眼淚還是一個勁的流下來。
我心裡咯噔一下:“你可別嚇我啊,難道我沒活過來?”
我摸了摸自己身上,發現我還用有肉身,也還有脈搏和心跳,腳下同樣有影子。看樣子我確實還是活人。
林白荼被我的模樣逗樂了:“就算你現在活了,可是剛纔確實死了,我還沒傷心夠呢。”
我無奈的看着她:“我既然沒死,那有什麼可傷心的?”
我活動了一下手腳,繞着供臺轉了一圈,然後嘀咕着說:“那個妖魔被我殺了,現在可以搬動這裡的金身了吧?”
我彎下腰去,輕輕地搬動金身。金身說白了就是一具死人的屍體,只不過被村民描上了金漆供奉起來了而已,我只要稍微一用力,就把金身搬起來了。
與此同時,有一縷青煙從金身下面冒了出來。
“糟了。”我意識到不對的時候,那縷青煙已經逃得無影無蹤了。
“怎麼回事?”林白荼擔憂的問我。
我把金身放在地上,仔細的看供臺。發現供臺裡面有一個小小的木盒,盒子裡面裝着一顆已經腐爛的頭顱。
我把頭顱拿出來,對林白荼說:“怪不得那個妖魔一定要我打爛金身,原來裡面還有他的一部分魂魄。”
“那現在怎麼辦?咱們是不是把那個妖魔放跑了?”林白荼用的是“咱們”而不是“你”。
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我乾的,她居然能主動來承擔責任,無論如何,這個情我是要領的。
我耐心的解釋說:“沒有完全逃掉。這個妖魔逃走的只是一縷極爲微弱的魂魄,可能只夠供他轉世投胎的,想要害人是萬萬不能了。如果我們當初打碎了金身,他也許能逃出更多。現在他是在金身挪動的那一刻,從縫隙中逃走的,所以消耗了大量的精力。”
林白荼點了點頭,然後好奇的說:“這個妖魔爲什麼這麼心急?等咱們把金身全部搬下來再逃走不就好了嗎?”
我搖了搖頭:“他不敢等到那時候,金身一旦搬下來就會被我發現,他擔心我殺了他。”
說到這裡的時候,我發現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對自己的道術很自信。面對妖魔的時候,第一反應不是逃命,而是想辦法將它抓住了。
我在金身廟裡找了找,撿了幾根枯柴,點燃了一堆篝火,然後把木盒與人頭全都扔進去了。
那顆人頭很快被火焰包圍,迅速的燃燒起來了,沒有慘叫,沒有威脅,人頭很快就變成了一團飛灰。
這個妖魔,徹底消失了。
我把金身搬起來:“好了,我們回去吧。”
金身是盤着腿坐着的,經過了幾百年之後,他幾乎變成了一個雕像。這個東西抱着也不方便,揹着也不方便。
現在是深夜,村子裡的人都睡了,借一輛小車同樣不方便。好在林白荼打了個電話,很快就有個西裝男子開着汽車過來了。估計是林白荼家的司機吧。
我把金身放在車上,又用繩索固定好了,然後把林白荼塞上車:“你把金身帶到精神病院,但是不要輕舉妄動。一切等我回來之後再說。”
林白荼瞪大了眼睛,驚異的說:“胡大哥,你不和我一塊來嗎?”
“不行,我還得去救紅線。我不知道守護者有什麼圖謀,我得在外面把事情都辦完再回去。不然的話,萬一被困在精神病院,紅線就只能等死了。”我說了兩句,就關上了車門。
緊接着,我又想起了什麼,敲了敲車窗,示意林白荼我要說話。
林白荼要下車窗,衝我笑了笑:“胡大哥,你不用擔心,這一次我不會跟着你了。”
我驚訝的看着林白荼,而她衝我笑了笑:“你是要去找另一個女人的,這時候我最好裝聾作啞。”
隨後,她吩咐了一聲,汽車就絕塵而去,迅速的消失在夜色中。
我呆呆的站在路邊,心想,林白荼纔多大?怎麼就懂這麼多彎彎繞?
我搖了搖頭,轉身向範莊走去了。
回到林繼農家的時候,他們都還在睡覺,誰也不知道我辦了什麼事。我脫了衣服洗漱了一下,然後躺在牀上睡着了。
一覺醒來,已經是中午了。
我伸了伸懶腰走出去,林繼農看到我就笑:“常聽人說,道士要修身養性,可是從胡兄弟身上可看不見啊,你怎麼每天睡到太陽快落山了才起牀?”
我擡頭看了看,發現日頭在正中間,這時候只是中午而已。
林繼農哈哈一笑,拉着我說:“走走走,我們去吃飯。”
吃午飯的時候,林繼農神神秘秘的對我說:“你恐怕還不知道吧?金身廟出事了。”
“嗯?出什麼事了?”我好奇地問。
“怎麼說呢。那個送飯的啞巴死了,金身也丟了。不知道是誰把金身給偷走了。”林繼農說這話的時候,有擔憂,也有興奮。
“唉,如果金身沒了,我們村子就算是鬆了一口氣,總算把這個凶神送走了。可是大夥又有點後怕,萬一金身怪我們沒有把他看好怎麼辦?到時候降下點什麼災禍來,那可了不得。”
我聽得心裡想笑,對林繼農說:“你們可以觀望一段時間。如果十天半個月的,金身不再回來了,那就是沒事了。”
林繼農點了點頭:“我們也是這麼想。”
吃過午飯,我就問他:“你有沒有聽說過鬼娘娘廟?”
林繼農臉色一變:“你也知道鬼娘娘廟?”
我還沒有答話,他就點了點頭,一副瞭然的樣子:“我都忘了,你是道士,你當然聽說過鬼娘娘廟,要是沒聽過那才奇怪了。”
我鬆了一口氣,既然林繼農知道鬼娘娘廟,那就好辦了。看來我想要找到紅線並不太難。
“既然你知道鬼娘娘廟,那你能不能告訴我它在哪?”我問林繼農。
這一次林繼農的目光更加驚訝了:“你既然知道鬼娘娘,還問我鬼娘娘廟在哪?”
“嗯?這是什麼意思?我知道她,就不能問她在哪了嗎?”
林繼農喝了一小口酒:“反正我們這裡是有一個傳說。說鬼娘娘是鬼嘛,天上的神仙,人間的道士,陰間的閻王,都不許她享受香火。所以她無論在天上,在人間,在地下,都沒有廟可以住。這怎麼辦呢?鬼娘娘就想了一個辦法,四處借住在別人的廟裡面。但是這個借住的時間不能太長,不然的話被正主發現那可了不得。”
我皺了皺眉頭:“你的意思是說,她今天住在城隍廟,明天住在土地廟?”
“嗯,差不多是這個意思,反正像是要飯的一樣,在世上飄啊飄的,仔細想想,也挺可憐的。”
我皺着眉頭想:“如果鬼娘娘居無定所,那我去哪找紅線?”
吃完了午飯,我有點發愁,在屋子裡面轉來轉去的。
這時候,外面忽然傳來一陣敲鑼打鼓的聲音。我出門一看,發現一羣村民簇擁着一頂紅色的轎子,正從街上走過去。
“這是回事?誰家在結婚呢?”我問一個村民。
“這不是結婚呢,這是在迎神仙呢。”村民說。
“迎神仙?哪個神仙?”
村民一臉嚴肅地說:“還有哪個神仙?當然是金身大仙了。他老人家的金身不見了,我們又請了一個新的,一樣的金燦燦,好看的很,就用它當成金身大仙的替身,住進金身廟,享受我們的香火……”
我聽了這話,頓時目瞪口呆,這些村民是不是不知道死字怎麼寫?好容易送走了金身,現在又請回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