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膀處傳來撕裂般的疼痛,讓雲開如墜冰窟,從未有如此近距離靠近死亡,白老沒有選擇幫忙,雲開知道,他只能靠自己。
他伸出雙指,對準還在啃噬他的這隻狼的雙眸,一聲不知是憤怒還是恐懼的嘶吼,手指迅速插入,倏地將這狼的雙眼刺瞎。
雲開逮到機會,抱着它的脖子就是一頓撕咬,啃得滿嘴狼毛,強行撕下一塊狼肉。
狼被刺瞎眼又被咬,頓時暴虐瘋癲,本就狠戾的獸性被點燃炸開,嗷嗚的一聲,另一隻狼也應聲撲了上來,欲將雲開分而食之。
雲開瞳目驟縮,一隻他就左支右絀了,兩隻齊上,絕對要涼,所以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先解決一隻。
“喝!”
雲開一聲鼓氣般的嘶吼,順手摸來一塊橫放在地面幾十萬年都沒人鳥它的石頭,對瞎眼狼張口咬來的巨口蠻橫堵去。
一試,卻發現石頭太大,塞不進狼口中,於是變塞爲打,給狼頭轟的一砸,狼頭骨被一石砸得鮮血炸濺,狼頭也順勢一歪,雲開趁此機會,取出野人射他用的木箭,從這隻瞎眼狼的左眼硬生生插了進去。
頭骨被插穿,這狼哇嗚一聲,斜身倒地而亡,而這時另一隻狼也嘶吼着撲了上來,動作太快,下手忒狠,雲開腿部一塊肉被生生撕了下來。
劇痛疼得雲開直抽冷氣,暴虐、憤怒、殺意取代了最初極爲窩囊的恐懼,雲開撿起一旁剛纔砸瞎眼狼的柚子大小的石頭,撲上去對這隻狼一頓猛砸。
“啊啊啊啊!!!!去死!去死!去死!給老子去死!!!”
雲開宛如瘋魔,完全不顧身上不斷新增的鮮血淋漓的傷口,對狼發瘋似的一陣亂打,石頭上的血醬持續不斷增多。
本來狼都打算放棄了,雲開死活不放過它,爬起來順勢騎在它背上,左手死死抓住它的左前肢,右手的石頭對準狼頭以最蠻橫的姿態竭力死砸。
須臾。
一聲骨裂爆碎聲響起,這隻狼的頭骨被一石頭砸爛,腦漿血漿迸濺,飈在雲開的臉上、身上,雲開仰天倒地,一陣得了哮喘似的喘息,胸口誇張的起伏。
月光下,在幽暗的密林中,躺着一個渾身是血的少年和兩隻面目全非的狼屍,少年嘴巴大張着,不知是笑還是哭還是其他。
雲開眼角滑落兩行清淚,哆嗦着聲音問道:“我……我贏了嗎?”
白老欣慰一笑,道:“是的,你贏了,恭喜你第一次克服了恐懼,戰勝了你意識中不可戰勝的強敵,呵呵呵,感覺如何?”
雲開掃了一眼身體各處林林總總一百多處傷口,齜牙咧嘴,半撐着站起來,笑罵道:“感覺?哈哈哈,還別說,真挺爽,真他媽的操蛋的爽!!!”
雲開站起來,左擺右晃,幸好一旁有樹給他稍稍依靠,不然又要摔倒了,雲開將野人身上穿的獸皮衣揉成兩根繩子,將一人兩狼捆在一起,踉蹌着拖着獵物往回走。
到了深夜時刻,顧妍還沒有入眠,她的心臟咚咚亂跳,今晚的狼嚎聲格外高亢,似乎吃到了美味的食物,這讓顧妍更加不安了,以爲雲開被狼羣發現,已經被撕成碎片了。
就在顧妍徹底絕望的時候,草簾被掀開了,一道狼狽不堪的身影顯露在顧妍面前,月光照進洞內,顧妍擡頭看到一副終生難忘的畫面。
皎皎月光下,一個滿身血污的少年,站在山洞外,一手掀草簾,動作輕柔,一手扯獵物,孔有力武,如披甲凱旋的王者,既強而不屈,也不失謙柔之心。
少年眼神溫柔,臉頰帶笑,堅毅而溫暖,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魅力。
顧妍眼角深潤,撲上去將他抱在懷裡,一塵不染的面頰靠在他滿是黏稠鮮血的胸口。
感受突如其來的柔軟,雲開一怔,他嗅到女孩髮絲間迷人的清香,微微一笑,輕聲道:“顧妍,別抱着我,我身上髒,會玷污你的衣裙的。”
顧妍沒有放手,反而將他抱得更緊了,哽咽着聲音道:“我不嫌棄。”
……
青峰頂,斷崖邊,一塊巨石上,站着兩隻狼,一隻體積巨大,雙眸森寒,霸氣側漏,一見就知是狼羣之王了。
另一隻,狼毛柔順,眉清目秀,澄澈的狼眸中閃耀着清波,一看就知是狼族之後了,如此美貌高貴之狼,也唯有最強的狼王纔有資格配享。
靠它們最近的,是兩隻疊在一起狼,它兩個可不是在交配,而是狼狽爲奸,上面那個是狽,底下那只是狼。
狽的戰力雖低,甚至不依靠狼就無法獨自生存,但貴在智力偏高,是狼羣中軍師,運籌帷幄,身份高貴,僅此於狼王一脈的貴族。
狼王嗷了一聲,用狼語喝問:“朕的兩個皇子跑哪裡去了?這馬上都要集體出獵了,它們這兩個混賬呢?你們有誰看見它們了?”
狼族一隻元老嗷嗚一聲,道:“王上,我等不知,兩個小殿下向來貪玩,興許是跑出去遇到什麼獵物,一興奮追遠了,王上莫急,它們一定很快就能迴歸的。”
狼後哇嗚一聲,呵斥道:“放屁,本後兒子的脾氣秉性本後還不知道嗎?王上,皇兒雖然玩性不小,但知輕重,我們都傳呼這麼長時間了,卻沒有聽到一道回聲,我猜他們肯定是出事了。”
狽軍師叫喚了一聲,道:“狼後所言有理,多半是那羣野人幹得好事,他們膽越來越肥了,經常闖進我們的領地,搶奪我們的獵物,說不定兩個小殿下就是被那些該死的人類給綁了去。”
“王,不要猶豫了,直接宣戰吧,殺光人類,將他們的領地全部搶佔,有了更多領地,我狼族也會格外壯大,到時把獅子、老虎、黑熊全部殺掉,我們狼族就是當地無人可擋的王族了。”
狼王將身子轉了過去,仰頭凝視着九天上懸掛的銀月,道:“都退下,朕今晚會留下血脈,要是朕戰死沙場,狼後暫任新狼王,等朕的血脈出世長大,徹底繼承朕的王位,你們可記?”
嗷嗚——
幾乎所有狼都齊聲嗷叫回是,但是仍有幾隻長得粗壯高大的狼將目光閃爍,它們可不認同,什麼時候狼王之位靠世襲了?不是強者得之了嗎?
衆狼全部退了下去,唯餘狼王與狼後,狼王舔了它一口,道:“朕的王后,躺下吧。”
狼後道:“王,是不是太冒險了?一旦你駕崩了,你知道你的叮囑沒人在意的,不可能有狼願意承認我的地位,我甚至還會被新任狼王玷污,沒有狼能拒絕得了我的美色,它們垂涎已久,可臣妾只愛王上,不願被玷污。”
狼王道:“朕是狼皇,要爲狼族一脈的強盛做考慮,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若朕當真戰死,你就跟新狼王過吧。”
狼王仰月長嘯一聲,看向狼後,眼神柔和,趴在了它的身上,享受最後的溫柔。
……
狼族沸騰了,但野人族這邊也好不到哪去,野人們齊聚一堂,一個巨大的樹洞內,足足上百人,都拿着石棒石斧,氣息凝重,衆人大氣都不敢喘。
一個野人穿着最華麗,坐在最高處,身上有許多猛獸牙齒製作的飾品,穿着虎皮,雙眸鋒銳,殺氣騰騰,他應該就是這支野人部落的首領了,他烏拉烏拉的一陣怪叫。
這其實他們本地發明傳承的語言,意思是:“吾兒怎麼還沒有回來吃飯?你們有誰看到他了?”
一個野人站出來,也烏拉烏拉叫喚了幾聲,道:“我大致瞭解,少主好像去河邊了,難道失足陷進沼澤裡去了?”
一個野人貴族氣極,一耳光摑得這人耳鳴目眩,呵斥道:“放你孃的屁,你才失足陷沼澤裡了!少主何等英明,豈是你口中無能的廢物,再敢胡言亂語,當心老子乾死你。”
一個老野人烏拉烏拉幾聲,道:“與其在這苦等,不如拿着火把,去河邊找吧,少主也可能是打獵受傷了,行動不便,夜晚狼羣出沒,這羣畜生最無恥了,經常闖進我們領地,少主要是遇見它們,就大事不妙了。”
老野人經驗豐富,說話也靠譜,衆人一聽,也都烏拉烏拉的怪叫,顯然認同這種說法。
野人首領大吼一聲,道:“現在立刻出發,隨我去河邊巡查。”
……
平靜安寧的月色下,溼氣森重、寒霧籠罩的河邊,突然闖進來一羣不速之客,烏拉烏拉的怪叫連連,他們手持火把,照亮一方。
野人首領烏拉一聲,道:“分頭找,一有消息,立刻彙報。”
衆人聞言分開,手持火把,到處亂翻。
效率很高,半個時辰後,一聲烏拉怪叫響起,打破了暗夜的寧靜,那人嘶吼道:“快過來,有線索了!!!”
四處尋找的野人全部聚了過去,將這裡圍成一個圈,野人首領走入圈中,他看見河邊的沼澤被一陣亂翻,許多爛泥都被都被移上了岸。
岸邊的水草藤被扯得亂成一團,甩得到處都是,水草上還沾附着泥漿,他伸手去摸,有些泥漿還是溼潤的。
這些顯然是雲開在沼澤裡一陣扒拉留下來的殘跡,太明顯了,還有不少腳印遺留。
野人首領蹲在地上,用手撫摸雲開腳踩泥地留下的腳印,雙目陰翳,凝神沉思,這時,又一人烏拉怪叫,衆人偏頭看去,那人蹲在地上,用火把照明瞭地上餘留的血跡。
野人首領站身起來,一步步走了過去,果然發現了一團已經暗紅凝紫的血漿,他用手指點了下,又伸舌舔舐了一口,憤怒地一聲狂吼。
衆人皆駭然避退,他怪叫一聲,道:“這是吾兒的鮮血啊,他媽的,敢殺吾兒,定饒不了他。衆人聽令,順着線索,務必要將那個兇手給我查出來,吾要將他扒皮抽筋,挫骨揚灰,以血祭奠吾兒。”
衆人趕忙行動起來,衝着森林裡殺去,地面上不斷有滴落的鮮血和拖拽的痕跡,明顯得令人動容。
恐怕雲開自己也不會料到,他的粗心大意,會給他帶來怎麼的災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