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江更是大氣不敢出，愧然半跪而下，冷汗已經佈滿了鬢角：“大人息怒，屬下等人辦事不力，自請大人責罰！”
“你倒是給我好生解釋解釋，爲何我們的人會被書院截殺下來兩個？既然書院外圍陣法已經被破解，長老又住在遙遠的另一邊，我想不明白你們爲何會如此廢物。”
聽着女子風輕雲淡的聲音，遲江分明感覺到了凜冽得森然入骨的殺機，一時間不免有些發懵。雖然大人向來處置狠辣，但眼下他勉強也算是完成了任務，至少結果不會有什麼分別，爲何他卻有種死難當頭的悚然感？
“都是那玉凌太過奸猾，提早發出了訊號……”等到遲江惶急地將前因後果解釋了一遍，也不知道女子聽沒聽進去，最後只是淡淡地揮了揮手道：“念在你往昔功勞，此次死罪可免，但活罪難逃，今晚你就收拾收拾東西，明天趁早回去封域，到無明手下做事吧。”
遲江瞬間臉色慘白，不可思議地道：“大人……”
“你有何異議？”
遲江只覺一盆涼水當頭潑下，心中剛剛升起的憤懣不滿就煙消雲散，只留下最刻骨的寒冷畏懼，他有些哆嗦地開口道：“大人英明……遲江，這就準備準備回封域。”
等到遲江踉踉蹌蹌離開了房間，一道幽靈般的身影纔不知道從哪裡飄了出來，幽幽說道：“這般懲罰是不是重了些？落到無明手上做事的，恐怕要不了幾天就得被玩廢了吧？”
“誰讓他對凌兒動手，而且還敢在我面前說他壞話？”女子輕哼一聲，哪還有剛纔那副殺伐果決的梟雄模樣，此刻分明就是個蠻不講理的小女人。
“明明是你自己下的令，現在卻又怪到別人頭上……”幽影頗爲無語地道，說完才又後知後覺地補了句：“你已經確定他就是……”
“廢話，他長得跟小姐差不多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再加上做不得假的血脈，我怎麼可能會認錯。至於怪到遲江頭上……我當時還不能確定嘛，誰知道這孩子突然從明域跑到了這邊來，那個男人的家族也真是的，都不知道關照着點兒。”女子在熟人面前完全就是另一幅表現，笑意盈盈中帶着點嗔怪，也不知道這幅情景被遲江看見了，他會是怎麼個表情。
幽影繼續無語道：“你能不能不要口口聲聲那個男人？好歹也是你家小姐認定的丈夫，就算你再不喜歡也得忍着，不然她知道了肯定會生氣的。”
“問題是她不知道啊，”女子忽然有些沉寂：“我倒是想讓她知道，哪怕生氣也無所謂，可是現在……”
“唉，你這個女人，害我也有些想念我家小姐了……”幽影有些出神地道。
“我看族裡那羣老傢伙就是想得太多，非要說封靈星有異動，結果我們一大幫子人過來查探，險些出師未捷身先死，我死了倒不要緊，反倒累得小姐重傷，要不是如此，能被那個男人撿了便宜？這麼狗血的劇情我平常也就笑笑看看，但發生在自己人身邊，我就斷不能容忍了！幸虧凌兒長得更像小姐，不然他要是跟他爹一個德性，我真怕自己看着那張臉會忍不住動手。”
“唉，我家小姐不也是，都是孽緣啊……現在倒好，她們倆都被帶回了族裡去，光留我們繼續查探，可這麼多年過去了，什麼異樣都沒有，我也覺得族裡的長老八成是被忽悠了。”
“我不管，若是這次的這番動作還折騰不出什麼動靜，我就真要收拾收拾東西準備走人了，哦還要帶上凌兒一起。”
“我也是這麼覺得，這封靈星的靈力早就被抽乾了，大道也殘缺不全，不然我早在十幾年前就該破入下一層境界了。”
“我不也是，所幸這苦日子終於是要到頭了，想必要不了十年，我們就能重新見到小姐。”
“希望如此……爲何我還是有些不安？”幽影呢喃着，隨後似是晃了晃腦袋，又道：“我去看看你家的小凌兒。”
女子氣苦道：“別去打攪他！我都不敢跟他待久了，怕被他看出端倪，這孩子別看年紀不大，心眼可不少，比小姐當年這個時候還要精明。要是一旦讓某些人知道他和我們有聯繫，恐怕對他未必是幸事。畢竟這些事若是不接觸，他還能安安靜靜修煉過日子，但若是讓他知道得太多，恐怕就……”
“好吧真是麻煩，話說你就真能這麼狠心，一直將他關在那裡？而且他要是不領你的情，選擇爲書院抗爭到底，你要怎麼辦？”幽影揶揄地道。
“我哪裡狠心了，雖然見他面前還不能確定他的身份，但保險起見我可是專門挑了間最好的石室，最多也就是讓他無聊了點。而且沒有‘要是’，他那樣子一看就是對書院維護到底了，我又不可能將他一直關在這裡，所以他的靈戒我也乾脆沒讓人拿走，等過幾天事情結束了，你隨便找點人劫獄把他救出去不就好了？這還用我說。唯一可惜的是，我本來想在他魂海里留道魂印防護，結果似乎有什麼奇怪的力量將我的魂力打散了，我也只能作罷，就當給他留點精純魂力方便接下來去分念。”
“哎喲喲，考慮得真周到，我都要感動了，可是你家小凌兒卻是毫不知情，甚至說不定還要記恨着你喲，尤其是……你真要把他那個名義上的老師給咔嚓掉？”
女子冷哼一聲道：“區區一個幻神初期修者，哪有資格做凌兒的老師？不過看在這層情分上，我也不會太過爲難他，畢竟我還指望着書院多出點力，把暗旋宮餘孽一網打盡。”
“隨你，反正這些費腦子的事兒我不想過問，我只管出力。”幽影有些懶懶地道。
“……你再不動點腦子，遲早有一天得笨死，”女子沒好氣地說了一句，忽然想到了什麼，脣角又溢出了一絲冷冽的笑容：“算算時間，書院那些人也應該有所發現了，可千萬別讓我失望啊……”
此時此刻的滄瀾書院。
夜色中瀰漫的血腥味讓所有人臉上都覆蓋着一層濃重的陰霾，尤其是當他們一路路走過去，看到的觸目驚心的鮮血屍體，更是讓衆多長老憤怒地渾身發顫。
他們一邊走一邊埋，氣氛已經冷肅到近乎冰凍的地步，只有一股滔天的殺意和怒火愈演愈烈。
“稟告院長，共計死亡五百一十二人，另有三百五十人重傷輕傷。”幾名長老強忍着怨怒，清點了一遍傷亡人數後，聲音哀痛而冰寒。
書院院長看着蜿蜒至腳下的血河，一時間沉默不語。
夜風拂起他的髮絲，寒冷的空氣彷彿讓他的聲音也凝結成冰：“我書院成立以來，未嘗遇此慘絕人寰之事。若我弟子皆可被人無情屠戮，試問我們連這些孩子都保護不好，書院還有什麼存在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