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出發了?”
當林青姮再次看到玉凌的時候,是第二天的清晨。
他似乎有些疲憊,但整個人的氣機仍舊如瀚海般深不可測,彷彿解開了某些心結一樣,少了幾分沉重,多了幾許灑脫。
“叫上趙宗主和伍晴前輩,我們一起去吧,不過其他人休息好了就可以回本澧星了,用不着這麼大陣仗。”玉凌道。
他想了想,又問道:“對了,你們之前的那位唐宗主呢?我好像還未曾與他見過面。”
“唐宗主現在擔任的是宗門元老,他一直比較忙,因爲西境的很多星辰都是他帶領長老去探索的,幾乎沒有閒下來的時候。照他的說法是,反正到了混沌境一味苦修也無用,不如去開拓眼界,在虛空中慢慢磨礪。”林青姮道。
“這倒也是。”玉凌也覺得他還欠缺了一點什麼,大概是因爲沒有用混沌之氣進行足夠的淬鍊,使得他這混沌境多少有點名不副實。
“不過現在不用再東躲西藏,想來唐元老應該也快從西境深處回來了。”
趙瀾的聲音忽然從門外傳來。
玉凌並沒有刻意地收斂氣息,所以趙瀾很容易就感應到了他的到來:“等一下,我去叫下大師兄,他昨天和化屍族王交流完後,好像又有了些新的靈感,找了間靜室就修煉去了。”
“那算了,不打擾他了,其實幾個人都無所謂。”玉凌道。
“總不能一直賴在這兒,我看安靈城上上下下都還在忙碌着重建工作,既然危機已經解除,我們也幫不上什麼忙,就不方便再叨擾你們了。”
趙瀾效率很高,沒過一會兒就將天穴宗的人馬都召集在一起,讓他們自己駕駛着星舟離開了登雲星,還有幾個空間大師陪同,以防遇到危險的亂流帶。
“行了,我們也走吧。”趙瀾話音剛落,就看到一位白衣女子匆匆地小跑過來,有些焦急地道:“等一等!我、我和洛姐姐也想去。”
“綰白衣?你怎麼來了?”玉凌一愣。
“我剛剛看到天穴宗的人突然往這邊集合,就問了下他們什麼情況,總之,剎黎古神殿的事情是我們最先發現的,所以我也想見證一下最終的結果。”
綰白衣說完,見玉凌皺着眉頭似乎在考慮,只好小聲道:“如果有危險就算了,我也不想給你們添亂……”
“讓她們一起吧,此事從何而起,也該從何落幕,命理之學最是講究因果。”林青姮道。
“可是洛雙寰正是需要休養……”
玉凌還沒說完,洛雙寰就從轉角那邊緩緩地走了過來,搖了搖頭道:“我已經好很多了,至少行動無礙。”
她認真地懇求道:“如果不能解開這個謎團,我感覺我這輩子都會困擾其間。”
這不是好奇心強不強的問題,而是剎黎古一個死了上萬年的人,居然還能預知到她的死而復生?這是她根本無法理解的事。
“那你照顧好她。”玉凌也不再勉強,只是對綰白衣使了個眼色。
趙瀾看着舉手投足略有些彆扭的洛雙寰,眸中不禁掠過一絲異彩。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林青姮之前跟他彙報過,這位洛姑娘貌似在太燁星淵的大混戰中犧牲了,但如今她卻好端端地出現在了衆人眼前。
沒想到玉凌居然已經有了起死回生的本事,這是離道巔峰強者都根本做不到的。
命理之學果然玄奧難言,就連當初作出預言的蒲長老,都沒有料到玉凌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走到這一步。
不過他也沒有多說什麼,因爲他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可能會更加超乎常理。
……
西境,剎黎古星。
幸賴於西聯琳琅殿下設的遠程資源開發局的高效管理,這顆之前還保持着遠古風貌的封閉星辰已經煥然一新。
雖然經濟發展速度遠比不上百蠱星,但由於豐饒的資源,西聯對其高度重視,資金扶持上幾乎與鬼覺星是相當的,不得不說剎黎古星各色各樣的礦脈確實讓西聯大撈了一筆。
不過剎黎古神殿所在的海島卻被嚴密地封鎖起來,不允許任何人靠近。
“這就是闡葉族最後留下的痕跡麼?”
林青姮走在佈滿灰塵的環形走廊裡,手指輕輕拂過一面斷牆上乾涸的顏料痕跡,無聲地嘆息了一聲。
“這些畫的是什麼啊?感覺好抽象。”伍晴好奇地東張西望。
玉凌當年來此並沒有看出什麼門道,但現在再看到牆壁上那褪了色的斑駁線條,卻忽然有所明悟:“他在畫完整的世界。”
“難不成咱們世界還是殘缺的?”伍晴表示懷疑。
“只是視角變了,就好像井底之蛙偶然擡頭窺見了一角天空,便以爲那就是世界的全貌,他想要畫出井外的東西。”玉凌道。
“瞧瞧,果然人境界突破了,連說話都變得很難懂了。”伍晴嘖嘖道。
“我覺得很好理解,這裡應該也沒什麼有價值的東西了,去觀象臺吧。”林青姮平靜地道。
幾人穿過一條條走廊,最終來到了神殿最中心的觀象臺前。
“你們當初就是在這裡被傳送走的?”林青姮轉向洛雙寰。
“對。”洛雙寰回憶着描述了一遍當時的情形。
“這個觀象臺……很特別。”林青姮蹲下身子,摩挲着粗糙而斑駁的石臺表面,“材質沒什麼好說的,看這些符號。”
伍晴湊近來,都快看成鬥雞眼了也沒看出什麼名堂,只能苦着臉道:“我說林長老,知道你是專業人士,有話直說吧,叫我打架還成,叫我搞研究這不是爲難人嘛?”
“這些符號是一個又一個單獨的上古神文,確切地說,是神文中的銘文,它本身不具有任何含義,只是祭祀的象徵。”
林青姮的手指緩緩移到觀象臺邊緣的幾行小字:“這些纔是具有實際意義的神文,去掉我不認識的以及殘缺的部分,大意就是通神之路,五靈之祖。萬載……這個字看不清,萬載什麼道,有無相覆。”
“聽起來好像很通俗易懂的樣子……”伍晴摸了摸下巴,語氣突然猙獰,“但是鬼知道他在說什麼啊!”
“我大概知道。”林青姮面無表情地道。
“對不起,你繼續……”
“我當時剛翻譯出這段神文的時候,其實也不太能理解,只是有一些隱約的猜測,不過這個‘五靈之祖’很明顯,肯定與古靈族脫不開關係,因爲它是五大靈族中第一個覺醒的。”
林青姮頓了頓,又道:“而通神之路,我不知道是怎樣的一條路,但這裡的‘神’應該指的是古靈族中的某個人,祂被闡葉族奉爲真神。洛姑娘不是也聽剎黎古說,他等不到神靈的迴歸了,但你應該可以,這就串起來了。”
“再看後面,萬載說明這是一個很重要的時間節點,如今恰好是萬載以後了。有無相覆,有些抽象,字面上的意思就是有與無會互相顛覆?我也不太明白。”
林青姮不疾不徐地分析道:“以上是線索一,線索二,就是這些祭祀銘文。”
“古代的祭祀和今天不太一樣,現在的象徵意義大於實際作用。而闡葉族的祭祀與命理之學緊密相關,通過祭祀他們可以進行天人感應,達到近似於化道的一種狀態,能夠讓他們看到這個宇宙對過往的一切記憶,並洞徹未來發展演變的無數可能性。”
洛雙寰和綰白衣面面相覷,已經有些跟不上節奏了,只能努力地理解着。
“好吧,簡單來說,這個觀象臺其實也是一個祭壇,每一次祭祀,就會刻下若干銘文,這些銘文使得觀象臺逐漸具備了一個特殊的作用。”林青姮敲了敲石臺。
“它成爲了獨立於時空之外的交匯點,或者說是漏洞?”玉凌接過她的話。
“對,我懷疑剎黎古在觀象臺裡封存了一段過去的時空,爲了瞞天過海,甚至將整個剎黎古星都封閉起來,並設好了解除封印的時間,那就是一萬年。”
“在時空扭曲的影響下,這個星辰的發展也極其緩慢,對我們來說已經過去了一萬多年,可是剎黎古星實際經歷的時間恐怕只有一兩千年,甚至更短。”
“但是身處其間的土著不會覺得有任何異樣,因爲這裡的時空是完全閉合的,直到你們兩位的到來,使得剎黎古星與主宇宙的時空流速重新恢復一致。”林青姮若有所思地道。
洛雙寰聽得頭暈目眩,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蹙眉道:“可是不對啊,如果是過去的時空,那剎黎古是怎麼把我和綰妹妹送回西聯的?而且我跟這裡土著的對話都完全不一樣,那個部落首領之前說剎黎古神殿住着神職人員,後來又說神殿早就空無一人了,是他瘋了還是我瘋了?”
林青姮沉思片刻,平靜地道:“因爲你們存在於剎黎古的夢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