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吉表面氣哼哼的,但是心裡卻是盤算開了。
的確,正如蒼國軍使所說,他麾下的這些將士們,早已經對他頗有微辭,一些公然反對的,也被他用各種理由撤了職。
興王登基之後,只要一封詔書,下旨解除他的統帥之權,恐怕第一個拿他開刀的,就是底下那些充滿怨念的將士了。
相反,寧王卻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不僅僅因爲兩人在過去有酒肉交情,更重要的是有了蒼國和聯軍支持,寧王能夠與諸國對話。
這種支持,將轉化爲一種極強的朝堂力量,一旦兩方爭奪皇位,就能夠成爲一個非常強大的籌碼。
譬如,晉國要是想談判,那麼肯定是要順從諸國的意思,寧王就成了雙方溝通的橋樑。
“怎麼樣,大將軍是否考慮好,本使還要着急回去覆命,就不在這營中久呆了。”
“這個……此事關乎甚大,本將還要與麾下商討一二。”
“心腹……呵呵,恕本使直言,大將軍在這軍中還有心腹?所提拔起來的,不過是一些趨炎附勢的將領而已,將軍若是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以官位和地位說服,難道還怕不成?”
聞言,鄒吉沉默了。
所謂的與麾下商討,不過是他的託詞罷了,真正的原因還是無法下定決心。
“貴國,能確保寧王能登大寶麼?”
“能。我蒼國只與寧王商討諸國事宜。”
“若是事敗……”
“若是事敗,將軍可自立爲王,在晉國內擇一地而登位,我大蒼第一個承認。”
“當真?!”
鄒吉駭然變色,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大將軍還有別的選擇麼?恕某直言,如今之際只能信任我大蒼了,聽聞將軍對我大蒼多有了解,那些滅國之君都能容得下,難道還會誆騙你一員武將?”
鄒吉點了點頭,略微有點激動,立即下了決心:“……好!本將答應了,立即便下令,對寧王效忠!”
“爽快!如此某便覆命去了,只待將軍宣佈此事,我大蒼必有迴應。”
“貴使慢走。”
……
九月初五,鄒吉率領大軍,在營外集結,宣佈率領大軍北上勤王,效忠寧王。
九月初六,蒼國宣佈收到了晉國寧王的求和書,同時宣佈酌情考慮停戰事宜。
一石激起千層浪,這個消息迅速傳播開來。
各國的反應不一,楚國、雲國、康國、莽國、曹國、蘭國都是非常支持的,開始尋思着議和之事。
魏國和阮國這兩個國家,則是沒有表態。
從戰果上來看,四國聯軍一直被堵在陳步關一帶,這一戰打下的土地很少,若是伐晉之戰就此結束,除了瓦解晉國的霸權外,得到的利益很有限,或者說無法做到利益的最大化。
按理說,他們是應該反對的。
可是爲什麼沉默不表態呢?
實在是戰績拿不出手,眼看着蒼國爲首的三國聯軍將晉城都攻下了,而自己這一邊,卻還被擋在重重關外,一次巨大的勝利都沒有,實在是丟人,不願意停戰都不好意思說。
再說了,他們也知道友軍的處境,堅守在晉城內,糧草緊張,隨時面臨着被勤王大軍圍攻和斷絕後路的危險,此時停戰是最穩妥的辦法。
大勢不可違。
同樣明白大勢不可違的,還有興王。
當初,能參與到爭奪皇位,證明他也是有過人之處的。
他非常明白當前國內民衆的厭戰情緒。
所以在寧王宣佈,要與聯軍議和的時候,他也同樣釋放出議和的意願。
九月十六日,鄒吉與麾下將近七十萬大軍,徹底的退出了徹國。
九月十七日,徹國皇帝宣佈投降。
九月十九日,青龍軍團入駐徹國,接掌了徹國的三十萬大軍,同時宣佈了蒼國朝廷的詔告,對徹國內的貴族與百姓的財產秋毫不犯,同時保障皇族的安全,不會追究三十萬徹國軍隊的責任。
這一個消息傳出,諸國震動。
誰也沒想到,這次的伐晉之戰,最先滅亡的竟然是徹國。
徹國雖然是小國,但是其地理位置很重要,不僅有浦水這一道天塹,更能直通到王畿之地,它既然已經對蒼國投降,那麼也就代表蒼國的軍隊,能夠進入到王畿之內。
這個消息,讓華溫奇很被動。
他非常明白一個道理,在當下晉國內一片議和的聲浪中,王畿之地是絕對保不住的。
不如,直接將王畿之內的大軍,調撥回國勤王,這樣反而更好。
九月二十六日,華溫奇做了一個非常重要的決定。
他同時邀請了青龍軍團的大元帥衛忠全和楚國的大將軍屈貫,雙方一起到王畿京都商談事宜。
此舉,實乃誅心之舉。
衆所周知,在吳國生亂之後,莽國就退出了王畿中的大戰,楚軍大敗之後,舉傾全國之力,再次調撥了大軍進入到王畿作戰,如今兵力約莫在五十萬左右。
也就是說,王畿這一大片土地,也只有楚國與蒼國完成了佈局,有爭奪的能力。
華溫奇同時邀請兩國的統帥會面,就是故意如此,讓兩國來爭奪地盤。
結果也正如他所想,屈貫與衛忠全鬧得很不愉快,雖然沒有到劍拔弩張地步,但是誰也不退讓半步。
於是,事情的發展再一次回到了問題的原點——議和。
……
得知前線消息的楊沐,久久無語。
果然,那句話說得沒錯,戰爭就是政治的延續,雖然這個世界沒有“政治”這個詞,但是卻有一個非常廣泛的替代——邦交。
這一場仗,打着打着,最後還是得要邦交來收尾。
談判,這是必須要談的。
可是,該和誰談?
蒼國、楚國、康國、雲國,這四個出兵的國家,要求讓寧王登基,代表晉國參與談判。
阮國、魏國支持興王登基,代表晉國談判。
蘭國、曹國、莽國,這三個國家則是未曾表態,因爲無論是這兩者誰登上了晉國的帝位,對他們兩個國家的利益而言,都沒有什麼區別。
“這麼一說,就是沒得談咯?”
楊沐捏着阮國女帝的書信,喃喃了一句,拳頭捏得作響。
在這信中,阮國女帝的態度很強硬,甚至用撤兵相脅迫,要求楊沐顧全大局,讓興王平穩登基。
可是,這事楊沐怎麼可能答應?
“陛下,何必這麼大火氣,這兩人誰做皇帝又有什麼關係呢。”
一旁,妙曦纖纖小手伸了過來,一邊給楊沐捏着肩,一邊寬慰。
“去去,一個婦道人家懂什麼。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晉國縱使丟掉了霸主之位,也還是一個大國,若是讓興王登基,日後就倒向了阮國一方,豈不是爲了蒼國豎立了一個大敵?”
“有這麼嚴重嘛……”
“當然。”楊沐非常嚴肅,道:“你一直跟在朕的身邊,也應該知道朕經常拿上古之時的典故說事,話說那個時期,就因爲一個半島之地,引得當時的兩大勢力角逐,爲的就是今後百年間的戰略格局,是一步很重要的棋。”
“阮國皇帝既然要撤兵,就讓她撤好了,少它一個也不少。”
“不能這麼說,阮國一旦撤兵,晉國西境再無壓力,讓我三國聯軍如何自處?”
“那……”
“好了,你也不需要懂這麼多,好好給朕捶背,晚上再賞你一頓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