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廷看完了驗屍報告,隨手仍到一邊:“這份驗屍報告是假的,不可信。”
夜志強也被激起興致:“怎麼看出來的?”
周廷輕聲給他解釋:“我的掩護身份是外科醫生嘛,你看,這份報告缺乏最關鍵的喉部檢測結果,血液檢測結果也不正常,紅細胞檢測結果是五點五乘十個單位……一般來說,女人體內的紅細胞很少達到這個數值,我懷疑這根本就是一份男人的屍檢報告。”
夜志強雖然聽不太懂,也頻頻點頭:“聽你這樣一說,好象還蠻有道理。”
周廷又拿起一針管的血液標本,隨口問道:“這附近有沒有醫院?”
夜志強想也不想就點頭了:“大約一公里外有一家社區診所,我帶你去。”
周廷微一點頭,看着他把架在房間正中桌子上的狙擊步槍收到牀底下,才前後出了旅店大門。半小時後,居民區裡一家社區診所。夜志強花錢買通了診所醫生,借用一下診所裡的全自動血液分析儀,讓周廷可以親自動手把蘇晴的血液樣本做個化驗,片刻之後,化驗結果出來了。
夜志強也跟着興奮起來:“怎麼樣?”
周廷看到了預料之中的結果,沉聲回答:“這份血液標本中的碳氧血紅蛋白含量嚴重超標,呃,簡單點說就是血液中的一氧化碳含量嚴重超標。”
夜志強好象是在聽天書:“什麼意思,這個蘇晴死於一氧化碳中毒?”
周廷咧嘴一笑,給他解釋:“還遠遠沒達到一氧化碳中毒的標準,造成這個結果的原因有很多,過量吸菸,某些特殊的疾病發病了……我在冷藏間見過蘇晴的遺體了,不象是會過量吸菸的女孩。”
夜志強聽到又一點頭,本能的警覺了起來:“所以呢?”
周廷湊到他耳朵邊上,說到重點:“此外還有另一種可能,當人體在窒息缺氧的情況下,體內血紅蛋白的代謝過程也會產生內源性的碳氧血紅蛋白,也會造成這個結果……現在我起碼有九成的把握敢肯定這個蘇晴,在前額中槍之前就已經死了,而且還是死於嚴重的窒息缺氧。”
夜志強是反應很快的人,聽完了解釋慢慢伸出雙手,在空氣裡做出一個掐脖子的動作。
這人反應也真是夠快的,瞬間就明白了周廷的意思,蘇晴不是被槍打死的而是被人掐死的。
周廷讚賞的點點頭,沉默片刻又小聲嘀咕:“志強,如果是你避開了兩百多名警員組成的保護網,費盡千辛萬苦終於潛進警察局長家的臥室裡,發現了正在牀上睡覺的局長未婚妻,你會不會在把人掐死之後,呃,還在額頭上補上一槍?”
夜志強想也不想就搖頭了:“當然不會,這簡直太愚蠢了,要掐死一個人可不太容易,對方要掙扎要撕扯……太蠢了。”
周廷滿意的拍拍他肩膀:“你再想想看,誰有這個能力讓警察局的法醫,在蘇晴的驗屍報告上動手腳。”
夜志強眼睛裡也起了寒意,又跟着點頭了:“宋大成,宋大局長。”
周廷終於咧嘴笑了:“我現在很想知道,這位宋先生爲什麼要弄出這麼多事情,要掩飾未婚妻子的真正死因。”
夜志強思考了半秒鐘後,得出結論:“因爲蘇晴不是中槍死的,而是被人掐死的……是誰做的?”
兩個人對看一眼,彼此也就會意了,對於那位窩囊的宋大成先生多了另一份觀感,這個人很可能並不象看起來那麼窩囊。
晚上,宋氏官邸。
請到強援的宋局長很客氣,讓人在官邸餐廳了擺了一桌好菜,宴請客人。周廷坐在圓形餐桌的另一邊,看着宋先生刻意討好陳芳芳,開飯之前還從口袋裡掏出一枚亮閃閃的寶石戒指雙手送過去,鑲着紅寶石的名貴戒指。陳芳芳似乎也被他的誠意打動了,稍微推辭了幾句也就收下了。
宋先生捧着陳芳芳戴戒指的纖手,連聲讚歎:“這枚戒指我早就買好了,一直想送給你又沒有機會,現在終於完成心願了。”
陳芳芳輕輕把手抽了回去,對待宋先生的態度上也緩和了不少。禮物,戒指,都是女人永遠無法拒絕的東西,就連陳芳芳也不會例外。周廷隔着一張桌子,看着這位宋先生過分諂媚熱情的表現,突然看穿了這個人的本性。想一句話俗話“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這話還真是有道理,他和陳芳芳之間不太可能有姦情,這種過於熱情諂媚的表現只能說明一件事情,這個人很心虛。此人絕不是什麼愛妻如命的好男人,而是個手段毒辣的政客,人渣。陳芳芳雖然是個很聰明的人,也是難得一見的戰術天才,可畢竟她也是個女人,碰上這種以撒謊爲職業的政客,還是被男人騙的團團轉。
周廷吃着難吃的意大利菜,環顧左右全副武裝的保鏢,外面走廊上的軍裝警察。
周廷也是苦於有話說不出口,甚至連跟陳芳芳單獨呆一會的機會都沒有。
片刻之後,陳芳芳起身要去洗手間。
周廷也長身而起剛想說話,又被宋大成搶先一步:“傭人,帶陳小姐去洗手間。”
周廷反應夠快又趕緊坐下,同時心中凜然,這位宋先生不但戲演的好,城府也夠深的,變相把陳芳芳軟禁了,不讓她有和同伴溝通交流的機會,也不給她冷靜思考的時間和空間,到目前爲止還做的相當成功。可以想象如果不是周廷始終保持着警惕和冷靜,行動小組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飯吃完了,周廷再次嘗試警告陳芳芳。
又被宋先生提前一步擋住了:“芳芳,我有些東西要給你看,都是晴晴以前最喜歡的。”
陳芳芳沒有半點懷疑就點頭了,還有點傷感,起身跟着走了。周廷話到嘴邊又忍了回去,很明智的選擇了若無其事,起身回客房休息,躺在柔軟舒適的牀上,這輩子第一次嚐到了身陷絕境的滋味,身處二百多名武裝警察,職業保鏢的包圍之中,還要去完成一項自殺式的任務。
陳芳芳已經在茫然不知情的情況下,被變相軟禁了,很難脫身。眼下最明智的選擇是找個藉口溜出去,然後和夜志強兩個人趁早開溜。這時候周廷終於明白了當初陳芳芳的處境,往前一步是萬丈深淵,退後一步是海闊天空,最明智的選擇是仍下陳芳芳一個人在這裡等死,最蠢的選擇是陪她一起去送死。
周廷捫心自問,很難眼睜睜的看着她去送死。正在苦苦思考對策的時候,房間門打開了,陳芳芳和宋大成前後走了進來,後面還跟着幾個軍裝警察,手裡提着防彈衣,狙擊步槍,突擊步槍,手槍,還擡進來一箱美製手雷,從頭到腳武裝到牙齒的軍用裝備,在客房裡擺了一地。
陳芳芳自己先穿上一件防彈背心,又衝周廷打個招呼:“換裝備,今晚動手。”
周廷思考了半秒鐘後選擇了最明智的做法,換上裝備,先把自己武裝到牙齒再說。穿上防彈背心,背心上掛上幾顆手雷,兩把大口徑手槍連着槍套綁到左右兩腿上,拿起突擊步槍上好一個彈夾,胸前掛上十個備用彈夾,把能裝備的都裝備上了才和陳芳芳兩個人,在宋先生和一羣手下的簇擁下,坐進停在院子裡的一輛警車。
周廷不動聲色搶先一步,坐到轎車副駕駛位置上,跟開車的司機善意的笑一笑。開車的司機雖然茫然,也還是回他一個善意的微笑。陳芳芳和宋大成分別坐進後座,片刻之後,前面兩輛警用摩托一輛警車開路,後面也跟着三輛滿載軍裝警察的警車,車隊開出宋氏官邸進入鬧市區。
警車行駛在繁華的鬧市區裡,非常時期,街上隨處可見全副武裝的軍警。
沒人說話,氣氛異常的壓抑,周廷看一眼外面街上隨處可見的軍車,隨處可見的武裝軍警,還有前後護衛警車裡超過二十名宋大成的手下,發自真心的咧嘴苦笑,脫身的機會只有一次已經錯過了,現在想走也走不了,唯一的好消息是口袋裡的電話震動了起來,代表着夜志強也還沒走,而且還遠遠的跟在後面。
深夜,車隊趁着夜色緩緩開進一條小巷,停下了。陳芳芳倒是一聲沒吭,提起槍下車了,周廷也識相的跟着下車,四周圍警車裡的軍裝警察也都下車了,組成一個嚴密的保護圈子,陰影裡又鑽出十幾個人,人人手裡都提着步槍。
陳芳芳也本能的警覺了:“這些是什麼人?”
宋大成仍是一臉誠懇:“他們是我的人,都是我手下最好的了,他們今天晚上會配合你動手。”
陳芳芳也只能本能的警覺,很快也就點頭了,多上十幾個人就會多一點成功的把握。周廷臉色卻有點變了,心裡很清楚這些人名爲配合其實是監視,搞不好還擔負着事後滅口的責任,周廷絕對相信這些人接到了指令,事成之後殺人滅口的指令,到時候死無對證神不知鬼不覺。
宋先生也就可以安心坐上市長的位子,而不用擔心走漏了風聲。
即便陳芳芳是世界上最優秀的殺手,殺手行業裡最優秀的戰術專家,也搞不好會陰溝裡翻船。當然現在情況完全不一樣了,周廷右手輕輕摸上腿彎,槍輕把手放在槍套上,慢慢的把槍套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