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給天使的淚
一
江南盛夏，草長樹綠，天雲欲雨，有燕低飛。
垂柳岸邊，一男子倚欄看水，見燕子不時貼水掠過，不由興起，騰身拔劍，一隻小燕粘在劍尖，欲飛不能。
不遠處一白衣女子轉身，見燕兒奮力展翅，想回天空，憶起自己兒時對自由的嚮往，不由近身說道:“放了它，好嗎?它多可憐呀。“
一直含笑看着劍尖燕的男子目光轉想女子，笑意在他眼中慢慢掩沒，他看着她兩頰深深的酒窩，問:“你是水族人?“女子盯着男子的眼睛，象要看到他心裡，輕輕地說:“我叫水萍。“，男子的眼睛象被針刺了一下，目光收緊，說:“我是火族的，我叫火烏。“不自覺中，手上握緊，燕兒在劍尖掙扎，有血從它身上流出。
一聲雷響，雨終於下，兩人驚覺，燕飛走，到它溫暖的地方去了。火烏靜靜地等待，等待水萍出手，就象在老地方等待情人的出現。
水萍身形轉動，一枝袖劍從她寬大的衣袖裡展出，劍花如蓮花般美麗，又如佛座，象要超脫沉醉的人，罩向火烏。
一陣風來，一個華服宮裝麗人出現，她夾住了水萍的劍，含笑帶惱地看了水萍一眼，轉向火烏，張開丹塗了的脣，輕吹一口氣，火烏繃緊的身體慢慢放鬆，最後終於軟倒。
二
女人香閨，水萍看着躺在牀上的火烏，對宮裝麗人說：“姑姑，你爲什麼不讓我試試他的武功？”
宮裝麗人嚴肅地說：“你知道每二十年水族和火族就要用最嫡親的人進行一次決鬥，你和火烏都是這個二十年要代表各自的家族決鬥的人，在決鬥的日子沒有到來之前，我不准你對他用任何水族的武功！”水萍疑惑地問：“爲什麼？”，宮裝麗人說：“因爲我知道火族這個家族的魔咒，那就是代表火族決鬥的人，不論勝敗，都活不過決鬥的第二天！”
水萍眼裡有了擔憂，回頭看着火烏，良久方醒，掩飾似的問：“火族這麼大的秘密，姑姑怎麼知道？”宮裝麗人目光投向遠方，眼神也慢慢變得迷離，彷彿又回到了二十年前，那個她夢裡無數次回去過的地方，一個英俊的火族男子在決鬥的時候讓她贏了他，第二天笑着死在她的懷裡。
不知過了多久，宮裝麗人收回了思緒，望着水萍，幽幽地說：“我知道你一下山就跟着火烏，火烏問路的時候跟一個女子多說了幾句話，你回客棧的時候摔壞了兩把椅子我都知道。”
水萍臉紅了，卻難掩臉上的焦急，不顧地說：“那我們怎麼辦？”宮裝麗人不由笑了，嗔道：“不知道害羞，女孩子要矜持。”水萍把身體投向宮裝麗人懷裡，埋着頭說：“我不管，我要你救他！”宮裝麗人摸着她的頭髮，說“姑姑也沒有全部弄清楚，只知道好像與火族和水族習的武功有關，不過你放心，姑姑會幫你們的。你先走吧，姑姑有話對火烏說。”
水萍又望了火烏一眼，走出房間，宮裝麗人輕輕地嘆息。水族的女子總是愛上火族的男子，這何尚不是水族的魔咒？
一片輕羅帶來一陣香風，火烏慢慢醒來。宮裝麗人向窗背對着他，冷冷地說：“你出去後，跟着水萍，注意她用的武功，最好能夠融合到你自己的武功裡去，但是不到決鬥的日子，你千萬不要跟她動手！”火烏調理着自己，道：“我爲什麼要聽你的？”
一蛇形水晶丟到了牀上，那個她夜裡無數次撫摸過的東西，也是火族最有權勢的東西之一，火烏仔細的端詳，輕聲回答：“是。”象怕驚醒她的夢，這個他也尊敬的人。
三
戈壁沙漠，水萍火烏聯袂追逐一大盜到了大漠深處，火烏看着水萍輕盈地將袖劍刺入大盜的咽喉，就象蝴蝶在花枝上舞蹈。大盜卻在生命慢慢消失的時，任何“”，！候，打翻了他們的水袋。就象醜惡的東西一定會留下醜惡的結果一樣。爲什麼醜惡的結果總是讓人心痛心酸呢？是因爲我們本來可以不讓它發生而它卻發生了麼？
幾天過去了，火烏攙着水萍艱難地移動，沙子在他們不輕盈的腳步下留下兩道深深的轍，象人生一樣彎曲。水萍終於慢慢軟倒，閉上了美麗的大眼睛，火烏拔出長劍，划向自己的脈門，鮮血流出。火烏把手靠向水萍的嘴邊，就象給情人喂上一棵櫻桃。
水萍的眼睛漸漸睜開，想要推開卻無力移動，她讓自己的眼睛裡寫滿了真情，用可以融化一切的溫柔，望着火烏，懇求他拿開。火烏看着水萍的眼睛，竟似癡了，不由自主拿開了手。
一陣風來，吹來了駝鈴聲，火烏身形騰起，裹好傷口，抓着寶劍，迎着鈴聲的方向衝去，水萍目送他，象送出門遊學的夫。
深山老林，水萍火烏攜手，等待賊頭的出現，一番波折之後，火烏與賊頭獨鬥，滿天劍花起，賊頭在掌控中。
水萍看着他矯健的身形，把關懷寫在臉上，火烏瞥見，心裡滿是感動。本來刺向賊頭心臟的劍不由停滯，改爲輕拍，打倒了賊頭。火烏劍指賊頭，回望水萍微笑。象青澀的小夥，等待情人的稱讚。
變故起，賊頭以爲有機可乘，發出了飛刀，刀如柳葉，總是在春天醉人的季節出現，飛向火烏的胸膛。
一直凝神看着的水萍看見，身形促起，袖劍出，打落了飛刀，並利落地將劍刺入了賊頭的心臟，臉上竟然有從沒見過的蒼白。也有待嫁新娘前夜般的乾脆。
水萍不管不顧賊頭飛濺的鮮血，拉着火烏周身查看，看是否受傷，火烏不由輕輕嘆氣，擁她入懷。——決鬥的日子，他們怎麼過？
四
決鬥前夜，水萍在姑姑的房間前來回走動，焦急得象某個季節的貓。
房門終於打開，水萍如燕子飛入，不等宮裝麗人開口，搶着說：“我不管也不在乎明天的結果，我只要火烏決鬥後不死！”
宮裝麗人徐徐開口：“千百年來，水火兩族互鬥，兩家的聰明人士都在決鬥後研究對方的武功，然後改進自己的武功，以期在下一次的決鬥中戰勝對方。漸漸的，水族以至陰至柔爲主，適合女子修煉，火族以至陽至剛爲主，適合男子修煉，至陽至剛則易折，所以火族的武功在遇到水族武功的阻擊的時候，人體的潛力發揮過大，血脈會膨脹，第二天就會暴亡，”水萍地問：“那火族的武功對付別的武功爲什麼沒有這方面的問題？”宮裝麗人說：“因爲水族的武功是專門對付火族的。相生相剋，更也許是火族的武功爲了追求壓倒水族，本來就有缺陷，遇到水族的武功就會發作。”
水萍擔心地問：“那火烏怎麼辦？”
“他應該沒有問題，他夠聰明，加上你這丫頭有意無意的透露本族的武功心法，因爲彌補火族武功缺陷的最好方法就是水族武功，所謂陰陽互補，剛柔相濟是也。所以你放心好了！”
水萍雀躍，穿花蝴蝶一樣飛走了。宮裝麗人輕笑，彷彿回到了自己的決鬥前夜，自己那時是不是有同樣的憧憬？
五
泰山金頂，決鬥時刻。
水萍與火烏對立，兩大家族的人分邊佇立，一聲哨響，水萍袖劍出，擊向火烏，但是，任何人都可以看出來，水萍劍尖下垂，一看就沒有力道。火烏劍在手，劍光如練，但卻離水萍有好大一截。
漸漸，兩人竟象在舞蹈了，各自使着自己的劍招，卻並不管對方，兩人的劍根本不碰到一起，象要完成任務一樣。他們等待的會是他們想要的嗎？那爲什麼他們的許多上輩都沒有如願呢？
劍招走完，火烏劍尖指地，靜等水萍住手，水萍一套劍走完，臉上神色平靜，但眼中卻有火焰在燃燒，她直視着火烏，說：“我想，任何“”，！好好的跟你鬥一場！”火烏呆住，時間在他心裡停頓，他的世界灰了。
水萍劍飄走，火烏接着，兩劍相交，聲如珠落玉盤，兩人身形如電，兩大家族的人認真看起來。
火烏在劍的空隙裡尋找水萍的眼睛，想要看到曾有的溫柔，那曾經融化自己的溫柔，可是水萍的眼睛裡只有火焰，還有迷離，她已經迷失自己了嗎？是什麼使她迷失自己的？火族的武功有缺陷，難道水族的武功也有？火烏從她的武功裡找到了完善自己武功的方法，難道本該他承受的就該她來承受了麼？那爲什麼總要有一方來承受呢？爲什麼不能中和呢？難道愛情不能改變這一切嗎？
火烏不盡全力，越來越吃力，心裡卻有個聲音不停對自己喊：“全力一搏，我會贏她。”他知道是自己的心魔，那個火族武功培育的心魔，他覺得自己越來越不能控制自己，他知道不能控制的後果，他決定還能自己的時候放棄！花開美麗。爲了美麗的花。
水萍劍至，火烏劍斜開，袖劍刺入了他的胸膛，鮮血從他口中噴出，落在地上，如梅花一樣美麗，——爲什麼讓人痛苦的東西總是那麼美麗？
水萍呆住，火烏含笑看着她，擡起左手，那個有疤的左手，靠近嘴邊，親了一下，然後閉上眼睛，墜入山崖。
水萍驀然驚醒，她拋開袖劍，她聽到了她家族的人的歡呼，她的眼睛尋找着她的姑姑，姑姑也正看着她，臉上有淚痕，——她也還是在重複她的很多上輩！她輕輕地搖頭，象終於徹底拋開了很多次的擔心，用姑姑可以聽到話低低地說：“姑姑你明白了嗎？明白原因了嗎？你不要放棄，下二十年一定會成功！要相信有愛就可以改變一切”，——難道下一個二十年，就一定沒有同樣的悲劇嗎？她沒有留戀地衝向山崖，從火烏墜落的地方，跳了下去。
雲霧起，遮住了他們身體，有燕從山崖飛起，可是曾經的低飛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