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8、恩怨綿綿(一)

李弄玉覺得他話裡大有深意,自己卻好像漏掉了什麼重要的信息,一時轉不過彎來。她的手還探在元勰衣襟裡,剛纔一位地想着要找到詔令時,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此時突然靜下來,元勰胸口處的溫度,沿着指尖傳遞上來,讓她一陣心慌。

她急急忙忙地抽出手來,卻從元勰懷中帶出一樣東西來,“叮”一聲脆響,一隻銅製的鷹哨落在地上。

李弄玉看看地上的鷹哨,又看看元勰似笑非笑的臉,撿起那隻鷹哨,攤在掌心上送到元勰面前:“好啊,元勰,你現在很聰明瞭是不是,都能想出這麼聰明的辦法?什麼危在旦夕,我看你很胸有成竹嘛。”

李衝向來反對養鷹,卻惟獨喜歡這種精緻小巧的鷹哨,有些做工精良的,聲音能在夜色中傳出很遠。她們姐妹兩個,從小就用這種東西跟李衝鬧着玩,漸漸變成了父女之間傳遞訊息的方法,在方山那次,李弄玉也曾經用鷹哨跟李衝聯絡過。

李弄玉完全明白過來,自己是被元勰給戲弄了。他束手就擒,不是因爲沒有辦法,而是因爲已經把前前後後的事都安排好了。他拿到那些底層軍官的簽名以後,應該就已經傳遞過消息給李衝了,讓他適時帶兵過來,裡外同時施壓,瓦解叛軍。

元勰笑着向後躲了一躲:“弄玉,我是心裡着急,才推你一把,我和你年紀都不小了,再過幾年,連皇兄的幾個兒子都要封王娶妃了,我還連個真正的妻子都沒有……”

李弄玉挑着眉梢笑着,一步步走到元勰身邊,伸手抱住他。這個親暱的動作,卻讓元勰更加緊張,討好地叫了一聲“弄玉”。可她卻一句話也不說,活動了一下手腕,猛地往元勰肋下抓去,一雙柔若無骨的小手,在他腰腹腋下靈活地滑動,隔着衣衫又刺又癢。

元勰雙手還被綁着,隔間內空間又小,盡力向後躲去,卻怎麼也躲不開那雙手。隔間外還有兵卒在巡邏,他怕被人聽見聲音起疑,又不敢高聲叫喊,只能強忍着笑求饒。伊人馨香近在咫尺,他們好像又回到了崇光宮狹窄逼仄的耳房裡,她調皮霸道,他軟語溫存,一切都美好如初,只是跟尋常的夫妻有些相反。

躲閃之間,元勰漸漸覺得熱起來,眼前鮮活的人影,他再也不想錯過。他用手臂貼緊身軀,夾住了李弄玉的手,兩人一起向側面倒去。元勰注視着她清清亮亮的雙眼,幾乎是用氣聲在說話:“蕭郎仍在,弄玉可還願意高樓吹簫?”

李弄玉張了張口,剛要說話,帳外又是一陣嘈雜,有人在慌亂地喊着話,連守在門口的幾名侍衛,也走開了大半。兩人凝神聽了一陣,李弄玉忽然高興地一拍雙手:“是爹爹來了!”

她想起件事,轉頭問:“剛纔你說四姐姐沒有離開這裡,那她究竟做什麼去了?”

外面人聲嘈雜,估計守在門口的侍衛也無心偷聽,元勰略微放大了一點音量:“含真不在這裡,可以吸引住東陽王世子的注意,他認定含真帶着詔令偷偷離開,就不會仔細在我們身上搜查。不過,含真還有另外一件十分重要的事要做。”

他變換了一個姿勢:“你給我揉揉肩,我就告訴你。”

李弄玉擡手在他肩頭扇了一巴掌,眼睛瞪得溜圓:“美死你算了!快說!”

元勰清咳一聲:“揉的還行,下次輕點,這次就先告訴你。”他重新壓低聲音:“古往今來,叛亂總需要有個名正言順的理由,這些叛軍的藉口,就是馮昭儀妖媚惑主,太子想要恢復祖制,纔不得這麼做。如果連太子都放棄了叛亂的念頭,底層的士兵就更沒有道理堅持了。”早上出發前,他和含真就在商議這件事,讓含真悄悄潛去太子的住處遊說,卻只瞞着李弄玉一個。

李弄玉的眼睛轉了幾轉:“太子認罪,加上詔令的效果,如果爹爹再及時帶人趕到,這場叛亂就不攻自破了。”

元勰已經做好了一切安排,此時只需要以逸待勞。外面紛亂的人語聲,漸漸變成了兵刃搏擊的聲音。一個時辰時間早已經過了,東陽王世子卻沒像他威脅的那樣來割李弄玉的耳朵,顯然已經被突然發生的情形絆住了。

大約又過了一個多時辰,門口的簾子忽然被人掀開,太子元恂大步走進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元勰面前,聲淚俱下地哀求:“皇叔救救我!”他到底還是個十來歲的孩子,在擔驚受怕中過了這麼久,心神早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李含真的勸說加上李衝帶來的一萬精兵,已經把他內心的恐懼逼迫到極致。親眼看着戰刀下噴灑出熱血,跟聽人講述拓跋氏先祖的赫赫戰功,完全是兩回事。血腥味讓他直想嘔吐,他不想支離破碎地死去,他想活着,哪怕低頭祈求別人憐憫。

有外人在場,李弄玉便收斂多了,她上前要解開元勰手腕上的繩索,卻被他閃身制止。元勰不做聲地注視着元恂,等到他的哭號聲稍稍止歇,才用長輩的口吻說:“皇兄一向寬仁,只要你誠心悔過,哪怕是看在早逝的貞皇后面上,皇兄也會給你一次機會的。”

元勰想要站起,可雙手被捆住,動作就沒那麼靈便。元恂愣了一下,立刻上前想要替他解開繩索。元勰搖搖頭,示意他到外面去。元恂明白這位皇叔的意思,抖着手扶他到帳外,要當着兵卒的面解開他的繩索,再向他認錯,請他代皇上責罰。

東陽王世子已經被李衝帶來的人圍在中間,他見到元恂跟始平王站在一處,氣得破口大罵,但緊接着又不得不對太子連聲勸說:“不要相信他們的話,現在殺過來的只有不到一萬羽林侍衛,我們手裡是兩萬平城守軍,現在殺進洛陽去,我們仍然有勝算!”

元勰卻不理會他的嘶喊,只平靜卻威嚴地對元恂說:“皇兄能不能留你一條活路,就看你今日如何做了。”元恂一咬牙,上前親手用刀子劃開了元勰手上的繩索,接着跪倒在地,叩首認錯:“請皇叔代爲稟告父皇,兒臣一時糊塗,受了奸邪小人的矇蔽,願請父皇降罪責罰。”

直到此時,元勰才取出藏在靴筒中的詔令,高聲說:“東陽王和北海王在宮中叛亂,已經被皇上擒拿,皇上有詔令在此,只追究主犯,不追究從犯!現在放下手裡的刀,本王願意爲你們在皇上面前擔保,你們都是受了奸人的脅迫。”

那些親眼看過詔令的人,聽了始平王的話,再無懷疑,連太子都已經屈服,他們爲何還要苦戰?鬥志一失,立刻像瘟疫一般在叛軍中傳染開來,李衝帶來的人,很快就毫無懸念地佔了上風。東陽王世子雖然是個兇蠻的武夫,卻很有幾分血性,寧死也不肯求饒,被李衝一箭射中手臂,握不住手中的寬刀,才被人擒住。

這一場涉及太子和幾位親王的叛亂,終於塵埃落定。

洛陽皇宮內,馮妙沉沉地睡到午時才醒,一睜眼,便看見元宏坐在牀榻邊,定定地看着她。馮妙想要坐起身,四肢卻軟軟的沒有力氣。元宏扶她起來,目光似無意地掃過她胸口的露出一角的木槿花。

馮妙想起昨晚的事,有些不能相信地問:“高照容她……?”

“朕已經命人去將她裝殮了,”元宏明白她的意思,點頭回答,“妙兒,這些事情你不必擔心,先休息吧。”

馮妙微微閉上雙眼,很快又睜開問道:“皇上,昨天您說,木槿花是慕容氏的象徵,這究竟是什麼意思?我在甘織宮見過開國皇后留下的舊物,慕容氏的印記倒是隨處可見,可並沒有什麼木槿花。”她見元宏又要開口,知道他一定要勸說自己不要多想,擡手覆蓋在他手上:“告訴我,這紋身一直在我身上,我應該知道。”

元宏擡手撫了一下她的側臉,點頭說道:“你熟悉漢文,卻不熟悉鮮卑的舊事,不然,以你的聰明,應該早就猜到了。從前,鮮卑人裡最尊貴的姓氏,不是現在那幾個大姓,也不是拓跋氏,而是慕容。”

“慕容?”馮妙微微皺眉,“是曾經建立燕國的慕容氏?”她對這個傳奇的氏族的確瞭解不多,只知道它像劃過天空的流星一般,曾經光芒萬丈,卻又很快消失了,只留下了一個個傳說般的名字,孌童皇帝慕容衝、蓋世梟雄慕容垂……

“是,”元宏輕輕點頭,“慕容氏的人不僅驍勇善戰,而且個個天生俊美非凡,好像上天對鮮卑人的全部恩賜,都集中在他們身上一樣。那時鮮卑各部之間時常通婚,只有慕容氏是個例外。他們對自己的血統引以爲傲,爲了保持血統純粹,其他各部送來的公主,永遠不可能成爲正妃,也不允許她們生下有資格繼承王位的子嗣,慕容皇室甚至專門配了一種珍貴的藥丸,防止這些外來的公主懷有身孕。”

馮妙聽得直皺眉,忍不住問:“那種藥丸,是不是叫做月華凝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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