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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設防的交織

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這間茶廳的,她沒有哭,只是找了個地方將頭靠着牆,失重,安靜。彷彿能聽見自己內心某處脆弱的聲響,像是個殘破的洞,呼呼的灌着風,並不疼痛,但有一種絕望感。

兩個人交織在一起的命運,似乎難以預測,不期而遇。卻又在最不設防的時候分開。

柏華昀回到家裡,點燃一支菸,表情很平靜,他知道他會成功,雖然用這樣卑鄙的方式分開兩孩子,但他絕不會允許自己心軟,更不會後悔。

就在這時,柏洋放學回來,他本以爲家裡沒人,沒想到卻看見自己的父親坐在沙上,點着一支菸,用一雙很有內容的眼睛看着自己,表情是那種你想看透卻看不透的表情。

“你回來了——”柏華昀嘬了一口煙,擡眼,含糊不清地說道。

柏洋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打算回自己的房間。

“你一定要考浙大,爸爸也不攔你,但我還是想提醒你一下,如果柏家因爲你而毀了,你覺得你還夠資格愛你的童璟嗎?”柏華昀說得很隨意,可是他話中的潛臺詞,卻是一針見血,他是在告訴柏洋,你的一切榮華富貴都是建立在柏家的基礎上,沒了柏家,你柏洋屁都不是,你拿什麼跟別人說“我愛你”,你現在是在拆自己的臺,毀自己的愛情——

柏洋的腳步頓住,冰冷的眼眸陡然間瞪大,僵直地立在那裡一動不動。

“其實童璟可以等病治好了,復讀一年,再考來北京,你讀你的清華不是照樣能見到她,何必一定要去杭州……”柏華昀用手夾着煙,點着柏洋,沉聲說道。

“一年有太多的未知,我不想再浪費一年時間,更何況我覺得浙大很好,所以——,所以我還是要去杭州——”柏洋真的瘋了,愛瘋了一個人,變得身不由己,因爲總感覺抓不住童璟,所以想要靠得更近,他不是不擔心柏家的命運,只是他的心像指南針一樣,永遠指向南,沒有辦法回得來。

柏華昀將煙按滅,一言不地看着柏洋,半晌,擡起一隻手朝外擺了擺,示意柏洋走開,覺得已經跟他無話可談,滾滾滾,滾得越遠越好——

走回自己的書房將門重重一關,他氣歸氣,可他還算冷靜,畢竟他知道童璟那邊是一定會聽話的。

童璟真的很聽話,從說出分手那一天開始,就在琢磨該怎麼跟柏洋說分手,並且要柏洋死心的那種,她安靜地躺在牀上,眼神空洞,目光毫無焦距,面容慘白,神情顯得很呆滯,可是她還在想啊,突然靈光一現,她記得那次在南京,柏洋吃她和楊浦的醋,或許楊浦是可以提出分手的一個理由,她可以假裝喜歡楊浦,只要騙過柏洋,就行——

她跟學校提出她要參加高考,她的右手已經可以很慢很慢地寫字,即使不行,她也可以用左手寫字,她現在左手寫字已經被她自己辛苦訓練出來,雖然字寫得歪歪扭扭地很難看,但是總歸是能寫字就好

其實學校本來不太希望童璟參加高考的,畢竟童璟的大腦神經沒有完全恢復,再加上她將近一年時間沒有來學校上課,恐怕,恐怕,考不出好成績,這樣就會拖累整個學校的升學率啊,可是,又因爲她是童璟,是女子高中的優秀學生,這份面子無論如何是要給的,最終學校領導商量還是同意童璟回來參加高考,她的這份精神也值得宣揚,正好可以號召號召大家多多學習。

胡醫生當然是最支持童璟參加高考的,這對她腦部神經的恢復說不定會起一定的效果,因爲考場會無形中造成學生的神經高度緊張,更何況這是高考考場,這有利於刺激童璟的大腦神經。說不定比理療的效果更有效。

童媽媽聽胡醫生支持,當然就不會去反對,只有童耀知道童璟之所以要參加高考那是因爲她要去北京,可是他不敢反對,他欠她的不是嗎,她傷成這樣還不是爲了救自己,他在心裡不斷,不斷,一次,又一次地告訴自己,不要去毀姐姐的幸福,你已經毀了她的幸福,你還要再毀一次嗎。

可是童耀猜錯了,童璟之所以要去北京不是爲了自己的幸福,而是要去毀了自己的幸福,她一直按部就班地照着自己的計劃行動,誰也不知道她的內心到底在想些什麼,你可以有千萬種想法去猜測她在幹嗎,但你一定猜不到她究竟想幹嗎……

她先打電話告訴柏洋她要參加高考,她要考來北京,柏洋那邊一聽,又立馬將志願改成清華,你說她神不神經,繞了一圈還是回到清華,本來都不用考了,直接保送啊,現在你瞧瞧還得奮鬥個一兩個月,多可惜啊,不過人柏洋不在乎,他們北京人考清華本來就比外地省份輕鬆很多,再加上他自己也有實力,真要考清華也八九不離十。

他現在還琢磨着怎麼把童璟也弄進清華,他心裡也有數,童璟現在的狀況要她考進清華根本不現實,最多也就考上個三本的學校,說好還第四、第五批,他哪裡捨得他的童璟去那樣的學校,要來北京讀書也要跟他在一所學校裡,想來想去,看來真要去拜託王佳樂,她爸不是教育局的嗎,就她那成績,他爸還給她弄進北大了呢,估計童璟進清華也未必是件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