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許雅心的挑釁，樓念念涔薄的脣線勾着刺骨的笑意，擡起手來抹去臉上的水珠，再開口的時候，語速不緊不慢，但聲音裡面卻透着徹骨的寒意。
“許雅心，你還沒有這個資格能夠質問我，威脅我。”
一字一字，冰冷刺骨。
許雅心想不到她這麼說，樓念念居然還不害怕，心臟怦怦跳，卻還得極力掩蓋着。
“樓念念，你說如果我把這件事情公佈於衆的話，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嗯？”許雅心脣角勾起，眼底是猖狂的笑意，“萬一讓人知道了你跟容湛早已經離婚，容家早已經跟你沒關係，你說，你度假村還能夠開下去嗎？你說父親還能夠容忍你在這個家裡呆下去嗎？不能吧，早就把你給趕出去了吧？說到底，你纔是給他蒙羞的人！”
“說夠了嗎？”
樓念念冰冷的聲音傳來，清澈的瞳眸裡藏匿着隱忍許久的情緒。
“你要是想鬧，大可以鬧，我奉陪到底，但我警告你，不要太自以爲是了！”
說完，樓念念撞開許雅心，將原本打算拿去煮開的水嘭地一聲大力放在桌上，還喝牛奶嗎？沒有那個心情了！
***
許格月還沒有睡下，所以樓下的動靜她自然是聽見了的，雖然聽不清楚都在說些什麼，但知道肯定是起了衝突。剛想要下牀穿鞋子打開門走出去看一看，就見許雅心氣沖沖地推門進來。
“你跟誰吵了？”
“還能有誰啊，除了樓念念還能有誰。”
提起樓念念這個名字，許格月就想到方纔在樓念念身上所受到的屈辱，今天這一天她會永遠都記住，下一次一定要十倍百倍奉還！
“媽，你當時爲什麼要制止我啊，你應該讓我把她離婚的事情給說出來的！”
許雅心氣急敗壞，自從樓念念回來b市之後，她就沒有一天過得順心的。
“你怎麼就這麼沉不住氣。”許格月瞪了許雅心一眼，“你想一想，現在捏在你手上的有關樓念念把柄的，有多少？”
有多少？
“不就是隻有一張離婚協議嗎？”
“你也知道只有這兩個字嗎？如果我們輕易就把這張牌打出來了，不但對她沒有任何影響還被她機智化解了，就像今天這樣。那我們豈不是浪費了一個大好的機會，以後還怎麼對付她啊，被她踩在腳下？”
一聽許格月這麼說，許雅心也就噤聲了，但心裡面還是覺得特別不服氣，無非就是不喜歡被人這麼踩在腳下，這種感覺糟糕透了。這麼多年來，樓念念不在樓家，許雅心早就已經把她自己當成是高傲的大小姐。
什麼時候像現在這樣了。
“媽，到底要等到什麼時候啊，你看看今天她那猖狂的樣子，你看看爸爸，明明就是偏心。”
“別跟我提樓森那個混蛋！”
一個男人居然連自己的妻子都保護不了，耳根子那麼軟，說什麼信什麼，簡直就是若到了極點！
想想許格月就生氣，如果不是這個時候不好鬧翻，她當時怎麼可能任由樓森這麼對待她。
“媽，你別生氣了，我們應該想一想怎麼扳回這一局，好好利用我們手中的這一份離婚協議書。”
許格月眼眸轉動，心下早已經有了主意。
“那份離婚協議書永遠都是我們的王牌，輕易不可以使出明白嗎？再有，你不要激怒樓念念，不要把離婚協議書這件事情掛在嘴邊，言多必失，萬一人家有防備怎麼辦？那這份協議書曝光出來就沒有那麼大的影響力了。”
一聽許格月這麼說，許雅心的心咯噔了一下。
許格月的意思，就是要讓樓念念不知道這份協議書已經到了他們手裡，到時候來個措手不及。可就在剛纔，她一着急都已經全部說出來了，樓念念也知道了現在她手裡面握有離婚協議書，很有可能在想對策了……
想到這裡，許雅心有些後怕，萬一讓許格月知道了的話，大發雷霆那是肯定的……
所以，現在當務之急是先瞞着許格月，走一步看一步了。
“既然你爸爸已經讓你回樓氏，那麼你就給我在樓氏好好幹，不要給我捅婁子，樓念念我自然會去收拾，你不給我添亂就夠了！”
許雅心抿了抿嘴脣不敢看許格月，點點頭。
***
這麼晚，顧亦晗壓根沒想到容湛會過來，顧晏銘剛結束一場應酬回來，正在浴室洗澡，孩子早已經哄下睡着了。
“抱歉，這麼晚了還來打擾你們。”
顧亦晗擡手輕輕順了一下發絲，微笑着搖頭：“你一定是有事情纔會這麼心急火燎地來找。我能理解。”
依稀記得當初因爲樓念念的事情，顧亦晗還跟容湛紅過臉，那時候他的態度也是冷漠無情的，跟現在沒有什麼兩樣。換做別人可能會很討厭容湛這樣的態度，因爲畢竟都是朋友一場，就不能夠態度稍微柔一點嗎？
但作爲女人，顧亦晗就很清楚明白，你的男人，如果在外對別的女人溫溫柔柔面帶笑容的話，你肯定心裡面會覺得不舒服的。他在你面前可以冷漠可以傲嬌可以幽默，可以各種表情各種態度。
因爲那都是在你自己面前，那些表情都是完全屬於你自己的。
但如果在外面的話，他對別的女人展露笑顏，那種感覺肯定不舒服。
所以顧晏銘善且是這樣，那麼容湛也就能夠理解了，現下他全身瀰漫着一股肅殺的感覺，顧亦晗都已經不覺得害怕了。
“念念在b市過得怎麼樣？有沒有每天都打電話給你聯繫？”
容湛搖頭。
看着他這個表情，顧亦晗霎時笑不出來。
“她，沒有跟你們說一件事情嗎？”
說什麼事情？
顧亦晗搖搖頭，不知道容湛指的是什麼，樓念念也就是在離開之前聚齊了她們閨蜜三人，聊聊天罷了。至於說什麼……
難不成是——
“你指的是你們兩個人離婚的事情？”
輕輕鬆鬆丟出這句話來，就好像絲毫不在意一樣，容湛的眼底難得閃過一絲驚訝。他還以爲顧亦晗會找他算賬，替樓念念說話呢。
“你們如果真的是一張離婚協議書就能夠結束的關係，三年前就該結束了，你也就不會跟到米蘭去把她追回來了。我覺得你們也就是一時衝動，或許應該說是念念一時衝動。”
換做是曲小穎的話，興許不會這麼說，而是把所有的過錯全部都歸結到容湛一個人身上。但顧亦晗不是，雖然私底下她也曾經跟顧晏銘抱怨過，說過容湛的不是，但那時候她是站在好朋友好閨蜜的立場上去爲樓念念說話的。
既然是這樣，那麼她當然也能夠換位理解，去思考容湛爲什麼會那麼做，爲什麼會跟沈之言糾纏不清，也就是在週末那晚的包廂裡，親眼看着容湛挺身而出護住樓念念的時候明白。
這個男人，他要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霸道。
不允許自己的女人去承擔不該承擔的事情，不允許自己的女人去經歷不該經歷的事情，不允許自己的女人去了解不該瞭解的事情。
有刀劍，他來擋。
就是這樣，所以纔會霸道地把所有事情攬到自己身上，去做去查，而不去跟樓念念解釋清楚。
說到底，都是性格使然。
既然顧亦晗能夠理解了，那麼就自然能夠懂得容湛的用意。加上跟顧晏銘聊天，他的開導，讓顧亦晗明白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大概就是這樣的了。
“是嗎，但願之後我跟她解釋，她會聽，會明白我的想法。”
顧亦晗淺笑，說話的時候輕聲細語：“我想念念會明白的，因爲我從來沒有看到過她那麼喜歡一個人，否則當初我也不會私下找了你那麼多次了。”
就在這個時候，顧晏銘洗完澡走出來，拿着毛巾擦着頭髮，看見容湛的時候也有些驚訝。
“你到書房等我一下，我換一件衣服就過去。”
這個時間點，容湛會來找自己，就說明了他有事情，這樣的默契顧晏銘還是有的，不用過問就直接讓容湛去書房等着自己，也是對他的信任。
“需要給你們泡茶嗎？”
顧亦晗走回臥室幫顧晏銘取出一件外套來遞給他，細心的詢問。
“不用了，時間也不早了你就先休息，我跟他談一談。”
“嗯嗯。”
推開書房的門，擡眼就看見站在窗邊的容湛，這個挺拔，渾身散發着肅殺的男人，深夜來找自己，肯定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查出來了？”
眼前的這個男人，只有在樓念念的身邊，纔會稍稍給人一種很溫柔很輕鬆地感覺。而當他面臨着棘手並且難做的事情時，他全身就會透着霸氣還有殺氣，站在那裡，就好像俯瞰衆生，號令天下的王者一樣。
“她的背後竟然牽扯了那麼多的人。”
容湛的聲音嘶啞到了極點，其中還透着疲憊，假若這個時候他轉過身來，顧晏銘走到他面前，那麼定能夠看清楚他眼底那藏不住的血絲。
“你說沈之言嗎？牽扯的人多，那麼能夠都查清楚不也是好事嗎？”
顧晏銘走到沙發上坐下，桌上放着香菸，但現在太晚了，再加上洗好澡，如果再抽菸的話就別想着今天晚上能夠爬到牀上睡覺了。
“你知道嗎？我第一次不想把一件事情徹底查下去，我怕最後的結果，是我跟念念都無法接受的。”
“譬如？”
“譬如她母親的死不是一場意外，而是策劃了很多年的陰謀。”
顧晏銘驀地擡起眼，抿了抿嘴脣，想說什麼卻找不到合適的說辭。
容湛站在窗前，深眸裡泛起一大片一大片迷茫的霧氣。陳止安打來的電話，還有他自己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去徹查的事情。結果就是這樣令他覺得喘不過氣來，心就像是被人刺了一刀那般，毫不留情地捅進心臟裡去。
如果，當你知道有一天，跟你相處得很多年很好的人，從一開始就是有目的地接近你，甚至不惜利用你的話，你的心情會好到哪裡去。
容湛現在就是這樣的感覺，他恨不得伸手掐死那個人，恨不得將所有的一切都挖掘出來，但是——
他現在不是一個人了。
他還有要守護的人，要守護的家庭，他不能夠再讓她們受到半點傷害。
泛白的薄脣緊緊抿着，深邃的眼眸裡升騰起大片的劇痛，想要壓下去卻始終做不到。
“那你，準備怎麼做？”
顧晏銘不能夠很準確地體會容湛此時此刻的感受，但只要他能夠說出他的打算，自己願意幫他出主意，幫他參考一下。
“不知道，我第一次知道原來迷茫是這樣的感覺。”
他很想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這件事情上面，好好查清楚到底錯綜複雜的關係背後都是些什麼，但現在，他心裡面很不安定，因爲樓念念不在自己身邊，所以很不安定。這種感覺就好像最珍視的東西，在自己無法掌控到的範圍漸漸失去那樣。
無法保護到，保護不到，這樣的感覺纔是最殘忍的。
“是因爲你老婆不在你身邊，所以纔會迷茫的？”
顧晏銘的這個問題雖然是疑問句式，但他卻用了肯定的語氣。他認識容湛那麼多年了，從來都是看他雷霆手段，何時像現在這樣，用“迷茫”這樣的字眼來形容他自己的感覺。以前不論是什麼事情，只要他容湛想要查清楚的，就一定會不顧一切，刀架在脖子上都毫不猶豫，但那是因爲他就一個人。
現在不一樣，他跟樓念念在一起了，儘管現階段兩個人之間有一些誤會，可總有一天還是會和好的。畢竟他們還有一個那麼可愛的兒子，這個時候的容湛就不再是一個人了，他做什麼事情都得考慮到樓念念還有容皓。
所以他會迷茫，大概也是因爲這個原因。
容湛轉過身來，光線的緣故，顧晏銘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情。
“我很怕，我會驚動那些人，到時候他們向念念動手或者我兒子動手。”
容湛的顧慮並不是多餘的，想他們能夠朝樓念念的母親下手，甚至於容清的死也有可能牽連其中，涉及兩條人命，或許還有不知道的。
***
好睏好睏。
先寫到這裡了……
今天更新結束，明天見，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