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年的煙火滿城綻放,林覓窩在家裡的沙發看元旦晚會,依稀聽見外邊傳來小孩兒玩炮仗的聲音。
可惜她的心臟泡在水缸裡好些天,裡外溼遍,啡裡啪啦的火星子一碰就蔫了。
看到明星對口型環節,女人懨懨地打了個哈欠,拿起身上的抱枕扔—旁,起身去廚房煮了碗番茄味的泡麪。
剛把碗端到餐桌上,許聽晚的視頻電話接踵而至。
背景音鬧哄哄的,貌似還在外邊蹦野迪,許聽晚和身邊的朋友肩搭肩隨着音樂鼓點點頭,她個大牙對鏡頭說:“我第一次來卡顏局玩,給你看!目光所及之處全是奶狗狼狗野狗一米八五體育生!"
林覓吸着泡麪,看鏡頭前依次晃來的幾個帥哥,表情與平素無二。
畫面兜兜轉轉,終於回到許聽晚臉上。她今天化了小煙燻,脣上是TF20暮色斷貨王,眼皮子亮亮的,頭髮也閃着細碎的光點。林覓頓時聯想到《芭比夢想豪宅》裡講閃粉危機的那集。
“你跨年夜怎麼安排?”許聽晚問她。
林覓看着女人仰頭灌了一大口深水炸彈,叫鏡頭外邊的人給她把手機拿着,風情萬種地扭動着身軀。面無表情誇:“美死了。”
接着回答她上個問題:“還能怎麼安排,躺在家裡看元旦晚會。”
許聽晚舞姿瞬間矜持,到後面乾脆停下來。手機回到自己手上:“算了,那我也不跳了,帶一提啤酒到你家喝去。”
林覓看上去有些沒精神,手指關節按了按眉心:“阿晚,你就開開心心蹦你的,沒看新聞也總該聽人說過對吧,我需要時間一個人緩緩。”
許聽晚這些年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唯有八卦的性子一絲未改,濘大的共友隨口一提,她想不知道鄔牧生去世的消息都難。
鏡頭裡那雙小煙燻微微往下查拉,卻也洞悉一切,佯裝鬆弛笑着說,過年的時候記得喊我去林府聽你爸嘮叨,不見不散啊。
林覓垂眸笑了:“—定。”
這邊結束通話,業主羣另一邊又@全體成員。林覓不喜歡看羣消息,平時都開免打擾,她熄滅屏幕,拿起碗筷和電磁爐上的不粘鍋—並放進洗碗機。
機器運作後,她神了下肩頸,走到院子吹夜風。
無雪的冬天顯得格外沉悶,或許是因爲別墅區遠離市中心,沒有跨年熱鬧的實感。林覓環緊雙臂,感覺自己像—只落單的孤雁。
對面一排樓房有黑色的硝煙緩緩升騰,從她的方向,能看到幾束焰火在濃煙中攀爬,跳動,放大,如生命般沸騰。
起初,林覓以爲是跨年夜的娛樂活動,或者又是哪家的小孩在玩新型炮仗。
下秒接二連三的悶響裡,混雜着震耳欲聾的破空嘯叫,烈火濃煙沖天而上。她喘息困難,沒忍住嗆了一聲。
這才意識到哪裡不對,趕緊回屋打開手機看羣通知。
【@全體成員,各位業主,由於過期昇天炮在低空炸開,引發了17號和18號兩家獨棟的火災,消
防車和救護車正在趕來的路上,還望大家及時撤離到湖泊空地!以免被誤傷! !】
兩棟樓正好在林覓家別墅前邊,火舌從二樓往下蔓延,剛纔那幾聲燒炸了屋後的玻璃窗,若稍有不慎殃及到前屋,碎渣很容易濺到林覓這排來。
想着,林覓經過玄關,從別墅後門離開,一路快走到指定地點。
人造湖泊圍着空地流淌,底下散了一羣穿着睡衣拖鞋就出來的住戶,嘰嘰喳喳議論着這次火災原委。
跨年夜的夜貓子數量呈直線上升,仍有老人孩子早早歇息,物業擔憂羣裡通知不夠,覆蓋整片別墅區的火災報警器響得振聾發聵,有越來越多的人跑來空地。
此時臨近凌晨兩點。
住在林覓隔壁的建材大亨鄰居一臉睏倦,問妻子:“剛看到沒,最先着火的是哪家?“妻子答:“17號。”
大亨恍然想起些什麼:“17號不是才過戶給VCer lsaac?天,他今晚應該沒住裡面吧,我在這外頭也沒瞧見他人。”
lsaac。
林覓的臉嚇得像窗戶紙似的煞白,眺望火龍將夜空照得通明,她一顆心怦怦直跳。
鄔北公司業務很廣,重心依舊落在風險投資上。這四年裡林覓雖未曾與他聯繫,但關於他的傳聞多少聽過,投資市場中男人常以“Isaac”這個名字對標項目,從而識別人才風險。
這帶住着的皆是市內有權勢的人物,瞭解鄔北的英文名自然合情合理。
若正如大亨說的,林覓家對面那座17號別墅換了戶主,鄔北在裡面的可能性並不爲零。
林覓回想他們最後一次對話,男人的狀態像是精神墜入深海,對周遭一切失去了感知。而且他從
未告訴她17號的事。
她眼眸發黯,拿起手機給鄔北打電話。
嘟。
嘟。
嘟嘟嘟———
“您好,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請您稍後再播。”
她打的是鄔北的新手機號。代表着哪種可能,林覓不敢往下想。
周遭聲響銷聲匿跡,連續幾輛消防車趕到現場,林覓愣愣地看着紅藍車光交錯變換,耳邊聽不到—絲聲響。
空洞,孤寂。
她遊離在這場人間鬧劇之外。
www ⊕ttKan ⊕co 明明鄔牧生前腳纔去世.....
夜幕沉沉,消防員迅速下車,從車載的水罐中接通了消防水帶,一齊扛起噴水器向火源噴灑。好在這帶都是獨棟,不用進行內部緊急人員疏散。待火勢得到控制,消防車上的雲梯迅速展開,隊員們手持滅火器進入內部,尋找是否尚有人員被困。
林覓死死盯着17號別墅的方向。
—扇扇門窗接連被消防員頂開,迸出黑灰色的煙塵餘燼。
十分鐘後,消防車繼續往下一棟噴灑水柱,救護車跟隨其後,期間沒有醫務人員擡擔架下來。
大亨見狀稍微鬆懈:“還好還好,那位要是在跨年夜出了事,只怕濘京的天又要變了。”妻子不解:“Isaac派這麼大?“
“那當然,他父親是四年前被判無期徒刑的洗錢大戶,名聲都是被lsaac硬生生掰回來的,前幾天他爸死在獄裡,我想他這時候善後人也不在國內......嘖,偏偏這種敏感時期名下房子還壞了一套,保險公司能賠問題倒不大,就是膈應得慌。”
林覓在旁邊聽着,確定男人此刻無恙,疲倦頓時從四肢擴散,蔓延,再深深鑲入骨髓裡。她像—灘泥跌坐在磚地上,仰頭看着夜空起了漩渦,像梵高那幅半抽象的風景油畫。
大亨注意到身畔女人的異常,低首問她是不是剛纔肺裡進了濃煙,他可以幫她叫醫護人員。
林覓腦子裡翻轉昏旋,似乎天黑的馬上就要塌了,她強撐着想說沒關係,無奈喉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刺眼的紅藍光涌入女人的視野,隨之而來的是—片全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