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傅尉衍不會允許宋榮妍再回到他的身邊,一來是因爲既然宋榮妍沒有利用價值了,那麼他就不可能再讓宋榮妍這個仇人對他的安全構成威脅,再者,如果宋榮妍今晚避免不了要和傅紹景做.愛,他就更不可能要宋榮妍了。
他可以不介意宋榮妍在他之前經歷過的男人,但他傅尉衍用過的東西,若是被別人染指了,還想再還給他,以他的性子,怎麼可能會接受?
當然,以上兩種可能都不會發生,因爲宋榮妍在殺了傅紹景之後,她壓根就活不了幾天了,這是他的一箭雙鵰之計。
宋榮妍猜到了前面兩個原因,但她怎麼也不會想到傅尉衍會狠絕到連她也會一同除掉,宋榮妍按照傅尉衍的安排打了電話給傅紹景,兩人晚上約在了某家酒店裡。
黃昏宋榮妍離開御苑時,w市終於還是下了這一年的第一場雪,鵝毛一樣的雪花紛紛揚揚地飄落而下,很快地上就是白茫茫的一片,傅尉衍如往常一樣一手負於背後,高大的身軀佇立在走廊下,看着宋榮妍往車子邊走。
宋榮妍邁出幾步後,慢慢地頓在了那裡,她回過頭看向傅尉衍,雪花遮擋了兩人的視線,把入眼的一切都模糊了,宋榮妍看不清傅尉衍的神色,不知爲何這場景讓她想起做了無數次的那個噩夢,只不過夢裡的人是尉子墨,尉子墨站在燃燒的大火中,就像此刻她和傅尉衍之間的距離,遙遠得好像隔了一個世界。
“我走了。”宋榮妍只說了這三個字,最後望了一眼傅尉衍背後的房子,大概以後她都不會再回到這裡了吧?
宋榮妍沒有理會傅尉衍是否迴應她,彎身坐進了車子裡。
傅尉衍長身玉立在原地久久不動,雪花被風吹了過來,悄無聲息地落在了他黑色的頭髮和寬厚的肩膀上,那輛車子淹沒在一片白茫茫的天地間時,何管家走過來把風衣外套遞給傅尉衍,“差不多到了和榮家二小姐約定的時間了。”
“是嗎?”傅尉衍一下子回過神,眼睛裡是來不及收起的落寞和寂寥,他把風衣外套穿在身上,沒有接何管家給的傘,就那樣邁着修長的腿走入大雪中。
***
如同傅尉衍預料中的一樣,宋榮妍和傅紹景的這頓燭光晚餐吃得很順利,傅紹景雖然不喜歡榮欣,但結婚跟愛無關,既然聯姻能給他帶來很多利益,並且他也沒有反抗的餘地,所以此刻對宋榮妍也算是溫柔。
宋榮妍和傅尉衍那頭狼在一起時間長了,最有長進的一點就是心機,要應付傅紹景自然不在話下,不過她的嗓音因爲六年前的那場大火和後來哭得太厲害而毀了,過於沙啞沒有榮欣的那麼柔媚,被她以感冒這樣的藉口矇混過關。
傅紹景對她深信不疑。
“紹景,我敬你一杯酒。”一張長方形的桌子,宋榮妍和傅紹景分別坐在兩頭,餐盤裡裝的是牛排,玫瑰和蠟燭作爲陪襯,場景溫馨又浪漫,宋榮妍就在一片燭火裡端起手邊的紅酒杯子。
傅紹景一雙漂亮的桃花眼裡閃爍着光芒,嘴角含笑凝視着宋榮妍,“今晚你比平日裡更好看。”
或者更確切地說,今晚的榮家二小姐讓他比以往有更強烈的生理衝動,男人對女人的第一感覺幾乎都是源於性,傅紹景沒想到向來高冷的榮家二小姐還有這樣一面。
“叮”一下,他用杯子跟宋榮妍碰撞過去,隨後把紅酒喝下去一小半。
宋榮妍也只是抿了一下杯壁,並沒有沾上丁點酒液,她親眼看着傅紹景吞嚥了紅酒,眸子裡閃過一抹複雜的光芒。
恰好這時宋榮妍的響了起來,宋榮妍低頭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她帶着歉疚對傅紹景說:“不好意思紹景,我出去接個電話,你等我一會好嗎?”
傅紹景點點頭,“好。”
宋榮妍拿着走出去後,直接進了電梯。
剛接通電話,林佳慧擔憂的聲音傳了過來,“榮姐你讓我掐時間給你打電話,你卻好長時間不接我的,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宋榮妍看着電梯裡變化的紅色數字,從容又平靜地說:“我沒事,你不要問那麼多了,等我有時間再詳細跟你說,我先掛了。”
“好,那你自己小心點,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立即聯繫我。”林佳慧叮囑了幾句後,兩人就結束了通話。
宋榮妍下午就從傅尉衍那裡要到了榮欣的號碼,此刻她給榮欣打了過去,開門見山地說:“榮二小姐,子墨在生前有一件禮物沒有來得及送給你,我好不容易找到你的聯繫方式,如果你想要這份禮物,就過來找我,而我也想完成他最後的遺願。”
“你是宋榮妍?!”電話這邊榮欣一下子聽出了宋榮妍的聲音,頗有些震驚地擡高聲音問。
她剛走到自家院子裡,因爲宋榮妍的這番話停住了腳步,榮欣語氣冰冷地問:“你現在在什麼地方?”
宋榮妍報了地點,正是她剛剛和傅紹景的那個包間,宋榮妍沒有再多說,就把電話掛斷了,脣邊勾起森冷的笑。
她知道榮欣一定會來,而她在傅紹景的酒裡下得藥並非毒藥,其實是能讓傅紹景化身爲狼的烈性春藥,傅尉衍想借她之手殺掉傅紹景,再讓她背上殺人的死罪,她怎麼可能讓傅尉衍如願?
幾個小時後,她會讓傅尉衍知道她宋榮妍絕非是任他擺佈的棋子,今晚的這個計劃將會是傅尉衍這輩子最錯誤又悔恨的,宋榮妍倒是想看看爲情而痛苦的傅尉衍是怎麼樣的。
宋榮妍擡手攔了一輛出租車,彎身坐進去後,她透過車窗看着漸漸遠去的酒店大樓,直到那些燈火也都淹沒在大雪中,宋榮妍靠回座椅,微微閉上了眼睛。
而這邊傅尉衍把榮欣送回榮家,此刻正在返回御苑的路上,他今晚之所以約榮欣,是爲了避免到時候警方會調查榮欣,只要榮欣有了不在場證明,就可以了。
傅尉衍回去後直接去了三樓,他打開房間的門進去,坐在了落地窗前的一個躺椅上,半分鐘後就有一隻貓跳到了他的膝蓋上。
傅尉衍伸出手摸了摸貓的耳朵,那貓兩條腿立起來賣了一個萌。
傅尉衍寵溺地笑了笑,捏着折耳貓的耳朵,“睡覺。”
折耳貓見傅尉衍不想陪它玩耍,它就在傅尉衍寬厚的手掌上蹭了蹭,隨後乖乖地趴在傅尉衍的膝蓋上,把整個身子蜷縮成一個球,分不清哪裡是頭和尾,折耳貓呼嚕呼嚕睡了過去。
何管家也走了進來,這個房間裡沒有暖氣,他點了傅尉衍身側的炭火,屋子裡不一會就暖和了,傅尉衍慵懶地靠在椅子上,狹長的眼眸半眯着,悠遠的目光落在了窗外飛揚的大雪中。
室內一片靜謐,他就像在看一幅唯美無聲的畫卷,“又下雪了,何叔你還記得嗎?那一年我們走的時候,w市剛好也下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
“是,那場雪沒有今晚下得的大。”何管家站在傅尉衍的身側,他收回放在外面的目光,低頭看向椅子上的傅尉衍,何管家遲疑了幾秒鐘問:“先生,宋小姐那邊都安排好了,一旦她成功殺了傅紹景,就會通知我們,這也就意味着宋小姐永遠回不來了,你後悔嗎?”
“這幾年來你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和renata小姐最像的女人,我看得出來你對她不是沒有情意,就這樣讓她去送死,你會覺得惋惜吧?”
傅尉衍不置可否,大手撫摸在睡着的折耳貓身上,“會惋惜,但並不後悔。你也說了她只是那麼多女人中最像renata的一個而已,可她終究還是無法取代renata在我心目中的位置,如果我對她有那麼一點情意,那也僅僅是因爲她跟renata長着一張幾乎一模一樣的臉。”
事實上傅尉衍的計劃很簡單,他利用宋榮妍去殺傅紹景,卻從始自終都沒有想過要救宋榮妍,只要傅紹景一死,接到報案的警察很快就會趕過去,以故意殺人的罪名把宋榮妍逮捕。
宋榮妍必定會被判死罪,傅紹景的地位很高,他一旦死了,相關部門都會比一般案子要重視盡心,到時候恐怕連楚南辰也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宋榮妍被槍斃了。
“但是renata小姐她……”何管家欲言又止,看着傅尉衍波瀾不驚的臉,他嘆了一口氣說:“先生你何必自己折磨自己呢,你既然對宋小姐有很大的興趣,把她長久地留在身邊又何嘗不好?”
“雖然她一心想要殺你,可我相信傅先生你絕不會讓她有第二次下手的機會,宋小姐其實對你構不成威脅不是嗎?”
傅尉衍垂着眼眸,左手腕上的血珀佛珠露了出來,在光線不甚明亮的房間裡越發顯得色澤凝重,他一動不動地看着,“就是因爲對她的興趣太大了,我纔要把她毀掉。否則以後我真的對她上癮了,恐怕想下手都捨不得了。”
“你要知道我輸不起,我不能讓一個女人攪亂我整盤棋局,一旦我有所顧忌、有了弱點,那就是我失敗的時候。何叔,如今我走到今天這一地步,已經不能再對感情抱有幻想了,我必須要斷掉這一切,否則一步錯,我就永遠沒有再翻身的機會了,更何況我是真的忘不掉renata,沒有任何女人能填補她在我心上留下的空缺,我更不想給其他哪個女人這個機會。”
何管家一句話也接不上來,看着椅子上眉眼疏落又寂寞的男人,傅尉衍連面上都透着蒼白,何管家只覺得心疼得厲害。
“大概要到天亮纔會有消息了。”傅尉衍看着落地窗外的飛雪,視線裡越發模糊了,他的腦海裡想象着宋榮妍在別的男人身下承歡的畫面,胸口猛地震動了一下疼。
傅尉衍的掌心緊緊攥住了木質躺椅的扶手,因爲太用力,手背上淡藍色的血管凸顯了出來,下一秒鐘傅尉衍緩緩閉上了眼睛。
罷了,宋榮妍人都要死了,他何必還在乎宋榮妍的那副身體給誰?他記起那天對宋榮妍說的那句遇上我,是你的人生中最悲慘的一件事,如果他此刻心裡有那麼幾分的愧疚和不捨,傅尉衍只想着下輩子宋榮妍能幸運點,不要再碰上他了。
後來傅尉衍就那樣在躺椅上睡着了,何管家把毛毯蓋在他的身上,屋子裡很暖和,傅尉衍這一夜睡得比往常任何時候都要安穩,可就在外面的天光灑進來時,傅尉衍突然一下子睜開了眼睛。
落地窗外的雪不知何時停下了,竹林裡也是白茫茫的一片,傅尉衍側過頭問何管家,“什麼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