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錦書第一次見到安柔是在12歲的生日宴上, 安柔身邊站着的宋錦雯,遠遠地看到她,甜甜地喊了一句:
“姐姐!”
宋錦書沒放在心上, 多的是小孩子叫她錦書姐姐的, 不知道這是誰家的孩子, 她從來沒見過。
第二次見到是在她14歲的時候。
那一年她姥姥姥爺都住院了, 醫院好幾次都下了病危通知書, 她媽媽一直守在牀旁寸步不離。
宋錦書在醫院的後花園裡面見到了那個女人,拿着一個保溫桶,宋遠程低聲斥道:
“你來做什麼!還不快回去!”
安柔一臉擔憂, “我怕你累着,特意給你熬了點兒湯, 你嚐嚐, 嗯?”
宋錦書已經14歲了, 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孩子,尤其在他們那個圈子, 見得多了這樣的女人。
只是,她從來沒想到有一天會在宋遠程身上見到。
宋遠程很愛她媽媽,對她媽媽幾乎百依百順,從來不會反駁她媽媽的話,從來不會像其他男人一樣, 早出晚歸, 徹夜不回家。
她最驕傲的就是她有一對相愛的父母, 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可是,
這卻是個假象。
幾乎在一瞬間, 宋錦書就衝了上去,一把打掉那個女人手中的保溫桶, 毫不猶豫就是兩個耳光。
在宋遠程和安柔反應過來之前,就把安柔打懵了,跟着就打了電話,叫了保安過來,直接把安柔拖了出去。
“她是誰?”宋錦書看着宋遠程,眼眶開始泛紅。
宋遠程嚥了咽口水,“錦書,這個,這個”
“我問你她是誰!!!”宋錦書近乎嘶吼一般,說完便哭着跑了出去。
在最疼愛她的姥姥姥爺生病的時候,在她媽媽勞心勞力伺候老人的時候,她爸爸竟然出軌了!!!
那個一直在她心目中是全世界最好的男人竟然出軌了!
在那一刻,宋錦書覺得她整個世界都崩塌了一樣,她再也不是那個幸福的孩子了。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的,宋錦書告訴了她媽媽,她不想讓她媽媽受這個男人的欺騙,他是個騙子!徹頭徹尾的騙子!
可是,除了傷心,她那個嬌生慣養的媽媽似乎並沒有做出什麼迴應,甚至連一句怨言都沒有說。
不等她想明白的時候,姥姥姥爺就去世了。
彷彿在一夜之間,天崩地裂。
沒過半年,媽媽也住進了醫院,像迅速衰敗的花朵一樣,短暫的綻放之後就迅速凋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病了下去。
她和宋遠程爭吵,和媽媽爭吵。
她開始酗酒,開始抽菸,無論說了多少次都改不掉。
她甚至學會了打架,看到宋遠程就忍不住罵他,開始派人去調查那個女人,叫安柔,以前是宋遠程的一個秘書。
她帶人去堵安柔,看着別人打她罵她,還砸了她的車。
她告訴她媽媽,她把那個賤人怎麼怎麼樣了,可是她媽媽卻沒有誇她,只是很傷心地告訴她,好女孩兒不能這麼做,大人的事情不要再管了。
宋錦書瘋了一樣砸了醫院病房裡面的東西,罵道:
“爲什麼你還幫着他,他是個什麼玩意兒你看不出來嗎?呸!他纔不是我爸,我有這樣的爸,我噁心一輩子!”說完便跑了出去。
有時候,宋錦書會安靜下來,問她:
“你有什麼願望嗎?”
她就摸着她的腦袋,很是溫柔:“我想看到我們錦書考上大學,成爲最優秀的孩子,嫁一個愛你的丈夫,有自己的寶寶,過上幸福的生活。”
宋錦書笑了笑,很直白地告訴她,“這是不可能的,我這輩子都不會成爲這樣的人,我一定會報復宋遠程的,你看着吧,我要讓他痛苦一輩子!”
最後的爭執在宋遠程的到來中戛然而止,看到他的一瞬間,宋錦書拎起手邊的瓶子就砸了過去。
宋遠程是個有心機的,從來不會在她媽媽面前和宋錦書吵架爭執,依舊像個溫柔的丈夫,溫和的父親。
宋錦書跑了出去,沿着醫院後面的河流不知道跑了多久,累了,就躺在地上。
直到後來,他們找到她,告訴她,她媽媽熬不過去,已經不在了。
終於,宋遠程和她大吵起來,罵她,如果不是她告訴了她媽媽,那麼她就不會這麼早離開。
宋錦書發了瘋一樣打他,
不對!不對!不對!
宋遠程說的不對!她只是不想她媽媽受欺騙,她沒有想過要害她!她沒有!!!沒有!!!
可是,好像,說什麼都晚了。
她考上了最好的大學,成了最優秀的孩子,卻再也沒有人會誇她,抱抱她,親親她了。
聽說那個女人懷了兒子,宋遠程要娶她。
宋錦書帶了一大幫子人砸了宴席,還把安柔的婚紗從下面綁到了頭上,整個人就像裸奔一樣,在所有人面前丟人現眼。
安柔的尖叫聲,還有宋遠程大聲斥責聲,四周媒體咔嚓咔嚓的照相聲,整個宴會都亂成了一團糟。
宋錦書拿起桌邊的酒杯連着砸了三個,只砸中了宋錦雯,那個小雜種。離開時,宋錦書放話,
“宋遠程,你敢娶她,我就殺了你們!”
她媽媽的死不是給任何女人讓位,宋遠程就是死,也得守着她媽媽。
再後來,她就學了散打,學了武術,學了所有她能學的東西。
她開始折磨宋遠程,折磨安柔。
她把宋氏搶了回來,那本來就是她的東西,所有的東西都是她的,全部都是她的。
***
她很少回雲城了,有了兩個孩子之後更少了,每年頂多回去一兩次。
宋遠程想看孩子,可是她從來都沒有帶兩個小孩回去過,也從來沒讓宋遠程見過一眼。
每次都是她自己回去,即便是隻見上那麼一兩面,她還是剋制不住想要和宋遠程吵架的慾望,幾乎像個炮竹一樣,一點就炸。
臨近過年前她又回去了一趟,宋遠程這幾年身體也開始不行了,高血壓高血糖幾乎所有的病症都來了。
宋錦書當着他的面嘲諷,“這就是報應!”
臨睡前,宋遠程忍不住敲了她的門,“錦書啊,什麼時候把孩子抱來我看看吧,長這麼大我都沒見過一次。”
“有什麼好看的?”宋錦書看也不看他,“你知道我爲什麼從來不帶他們回來嗎?連家門都不進,我老公我都沒讓他進來過。”
宋遠程怔住。
宋錦書站起來,惡劣地笑了笑,“因爲這裡住的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一個禽獸不如的畜生,一個骯髒至極的賤人,”頓了頓,扯了扯嘴角,“還有我這樣一個壞女人。”
宋遠程臉色煞白。
宋錦書冷笑一聲,“你滾吧,別讓我看見你!”
宋遠程回了房間,浴室裡的水聲嘩啦啦地響。
宋錦書嘲笑,“可別告訴我你在裡面哭。”轉身交代家裡的保姆,“可別去打擾人家,免得被人發現了怎麼辦。”
莫冰打電話的時候,宋錦書正在開會,一般他們開會都會把手機關了的,只有內線電話能打進來,除非有什麼要緊的事情。
宋錦書開了免提,慢條斯理地攪着杯中的咖啡,很濃,很香。
莫冰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發抖,
“宋...宋...宋總,宋總不在了。”
哐當——
玻璃勺子砸在杯沿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下一秒,宋錦書瘋了一樣跑了出去,電梯等不及。
23樓,她走下來的時候,腿已經軟了,鞋子也掉了一隻,不知道掉哪兒了。
莫冰開了車,追上她。
“法醫說,應該是洗澡的時候溫度高,摔了一跤。”
“突發腦溢血纔會這樣。”
“主要發現得晚,這種病本來就很要命的,有時候等你發現的時候就已經來不及了。”
莫冰看了她一眼,安慰道:“他這幾年身體確實不太好,你也不要太難過,早晚的事情。”
宋錦書什麼也聽不到,腦子裡只有那幾個字眼兒,“洗澡摔了”“突發的”“發現得晚”“洗澡摔了”“突發的”“發現得晚”.......
“錦書啊,什麼時候把孩子抱來我看看吧,長這麼大我都沒見過一次。”
“錦書啊,什麼時候把孩子抱來我看看吧,長這麼大我都沒見過一次。”
“錦書啊,什麼時候把孩子抱來我看看吧,長這麼大我都沒見過一次。”
“錦書啊,”
“錦書啊,”
“錦書啊,”
......
再也沒有人會叫她錦書了。
真的,再也沒有人了。
再也沒有人了。
這不是宋遠程的報應,這是她的報應。
她不聽話,不懂事,嬌縱之極,還任性妄爲。
宋錦書沒有讓安柔參加葬禮,她給宋錦雯兩個選擇,要麼給她一筆錢,要麼給她在公司安排一個職位。
宋錦雯不要職位,公司裡的人都知道她是什麼身份,也都知道她媽媽是什麼身份,就算留在公司也沒有人看得起她。
宋遠程在的時候,宋錦書偶爾會看在他的面子上,不會太過分。
現在宋遠程不在了,宋錦書更不會放過她們了,她不想留在這裡了。
宋錦書沒有說什麼,給了她一筆錢。
其實,宋錦雯想太多了。
宋錦書從來沒有想過真的要殺了安柔或是把她們怎麼樣,安柔母女兩個在她這裡幾乎沒有佔到過便宜,她從來都沒有把她們放在眼裡。
或許,她真正在意的只是宋遠程的態度,只是那個給了她幸福的家庭卻又讓這個家庭毀於一旦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