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還是不回來嗎？”
聞言, 宋錦書頓了頓，看着一臉病容從房間裡走出來的安柔，頗有些驚訝, 上次晚宴過後, 安柔就一病不起了, 別說和她說話了, 就連見到她都不願意見的, 今天竟然難得主動開口？
真是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
懶得搭理她，宋錦書轉身下樓，因爲滕君燁的事情, 她去淮市的計劃又要推遲了，今天還得重新安排一下, 事情多着呢, 沒工夫在她這裡浪費時間。
安柔咬脣, 上前兩步，扶着二樓的欄杆, 說道：
“大小姐，你連着幾天晚上都回來太晚了，老”
宋錦書腳下不停，打斷道：“怎麼？我什麼時間回來還要向你彙報，要你批准不成？”
安柔：“你爸爸他想要和你說事情都沒機會, 女孩子晚上還是不要回來太晚。”
宋錦書站在樓梯口, 漫不經心地說道：“有什麼事情想和我說, 股份嗎？那就不用了, 他手裡那點兒已經夠他自己花了, 其他的就別想了。”
安柔氣得胸口又疼起來，咬了咬牙, 才繼續說道：
“你爸爸說了，今晚在公司等你，你回來的時候先回一趟公司。”
宋錦書挑眉：“看來你知道我晚上不在公司啊，嗯？”
安柔心下一驚，慌了幾分。
宋錦書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安柔忙說道：“他，他說了有事情要和你說，是，是關於你媽媽的事情。”
宋錦書臉色驟變，一個冷眼掃了上去，“再讓我從你嘴裡聽到我媽媽的事情，我就把你嘴撕爛，聽到沒有！”
安柔白着臉，不說話。
“我的話你聽不懂嗎？”
忍，忍，她要忍！深吸口氣，安柔點點頭，“知道了。”
看了她一眼，沒再說什麼，便走了。
半晌，身後房間門悄悄開了個縫，探出個腦袋，小聲問道：
“媽，她走了嗎？”
安柔：“走了，出來吧。”
宋錦雯這才鬆了口氣，趕忙跑了過來，低聲抱怨道：“她幹嘛這麼兇啊，整天都板着個臉，對誰都沒個好臉色，現在還把爸爸手裡的股份搶走了，有沒有良心啊，我們以後可怎麼辦啊！”
“閉嘴！”安柔低聲斥道，現在可不是隨意發脾氣的時候，左右看了看，“快點兒，我們趕快進去！”說完衝着樓下故意氣鼓鼓地說道：
“張媽，我今天不舒服，沒事兒別讓人上來了，吵得厲害。”
“是。”
宋錦雯抿了抿脣，拿出手裡的備用鑰匙，偷偷開了宋錦書的房間，兩人走了進去。
這還是宋錦雯第一次進宋錦書的房間，比起她那個公主似的小房間，宋錦書的簡直就像個豪華的宮殿，從梳妝檯到大牀，還有牆上掛着的壁畫，甚至還有一個巨大的衣帽間，擺滿了奢華的衣服和鞋子。
絲絨桌案上還有各種珍珠首飾、名錶，光彩奪目，熠熠生輝，都被宋錦書隨手扔得爛七八糟，有的甚至還掉在牆角處。
宋錦雯豔羨道：“她的房間好奢華，還有這麼多鑽石項鍊。”
就連安柔也忍不住摸着一對手鐲，晶瑩剔透，色澤飽滿，安慰道：“怕什麼，等她死了，這些不都是你的嗎？”
是啊，就像宋夫人一樣，死了之後，什麼不沒有了。
想到這兒，安柔眼神暗了暗，是的，宋夫人死了，可是她的東西依舊沒落到她手裡！
要不是宋錦書......
“媽，你說”宋錦雯忍不住問道：“她今晚會去公司嗎？”
安柔得意地笑了笑，“當然！”
“你這麼肯定？”宋錦雯有些疑惑，“萬一她不去怎麼辦？”
安柔一邊翻着東西，一邊說道：“如果只有你爸爸在那裡，她不一定去，但如果關於她媽媽的事情，”安柔停下來，笑了出來，“她肯定會去。”
“爲什麼？”宋錦雯不懂。
安柔擺擺手，“她對她媽媽有愧，這輩子都不會原諒她自己的。”
“啊？”宋錦雯驚訝了，“她把她媽媽怎麼了？”
涉及到宋錦書的媽媽，安柔明顯不願說太多，只說道：“你不用管，橫豎她只要去就好。”
宋錦雯“哦”了一聲，又忍不住擔心道：“媽，萬一滕家的人要跟着她呢？”
安柔氣得想要打她，“你能不能說點兒好的！”真是個烏鴉嘴！
宋錦雯嘟囔着：“我也是擔心啊！”
安柔指了指櫃子上面，“你上去扒扒看。”
宋錦雯爬了上去，就聽到安柔在下面說道：“你放心，就宋錦書那個高傲的性格，今晚肯定會和滕家再鬧掰，到時候我看誰還能去幫她！”
一想到這麼多年受了宋錦書那麼多氣，最後卻還是被她把股份搶走了！安柔就恨不得撕了宋錦書，這個賤人！
“找到了！”
***
到底是受了安柔那個賤人的影響，宋錦書靠着背椅，揉了揉太陽穴，今天一整天都有些心神不寧。
從抽屜裡拿出支菸，剛含在嘴裡，電話就過來了，宋錦書開了免提，滕君燁的聲音傳了過來，
“錦書。”
“嗯，”宋錦書應道，脣邊浮出淡淡的笑意。
“你在做什麼？”每日三問，一問必是這個。
宋錦書笑了出來，“上班啊，上班你說做什麼？”
那邊頓了頓，猶豫了一下，說道：“你是不是在抽菸？”說完又連忙解釋道：“不是不讓你抽，只是，抽菸身體不好。”
宋錦書沒說話，嘴裡的煙還沒點着，很多時候她只喜歡含着，免得忍不住想要開口罵人。
餘光略過落地窗外，一個閃光若隱若現。
驟然間坐直了身子，站起身來，走到落地窗邊，盯着外面沒有說話。
“錦書？錦書？錦書？”久久沒有等到她說話，滕君燁又後悔了，其實錦書在他面前已經不吸菸了，他就是忍不住，才說的，“你要是不高興，我就不說了。”
宋錦書沒有說話。
“你回來的時候先回一趟公司。”
“你知道我晚上不在公司？”
.......
“錦書？錦書？”
走了回來，拿起電話，宋錦書面無表情地說道：“你派人監視我？”
那邊瞬間沒了聲。
“我只是，只是”他的語氣，顯得小心翼翼，“只是關心你。”
扯了扯嘴角，宋錦書淡淡地說道：
“撤了吧，我不喜歡被人監視的感覺。”
滕君燁不說話，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在心底嘆了口氣，宋錦書很是冷靜，
“滕君燁，”剛一開口，那邊忽然說道：“晚上見面再說。”說完便搶先掛了電話。
看着電話裡傳來“嘟嘟嘟”的忙音，宋錦書失笑，這好像還是滕君燁第一次掛了電話，是怕她說什麼嗎？
沒有什麼正兒八經的告白，他們現在算是男女朋友嗎？宋錦書忍不住猜測，看起來既不是之前她和任何一個人的包養關係，也不是名正言順的男女朋友關係，那是什麼？她被包養嗎？好像也不是。
對於滕君燁，宋錦書的感情是有些複雜的。
說不喜歡，沒有感情是假的。
說很喜歡，愛入骨髓也是假的。
如果在喜歡上他之前知道他是滕家少爺，或許他們之間就不會是這樣的一種相處模式，更不會是現在的狀態。
可惜，就是在知道他的身份之前起了心思，動了感情，纔會讓她現在猶豫不決。
更不要說她最近發現滕君燁骨子裡有種偏執的感覺，很像當年那個俞傑給她的感覺，這樣的男人她向來都是敬謝不敏的。
或許，她該告訴他，她這輩子都不會愛人的，她沒有愛，不懂愛，更不會愛一個人，她有的，只有逢場作戲，隨心所欲罷了。
她是個壞女人。
和她在一起，註定不會幸福。
***
本以爲滕君燁會像往常一樣在門邊等她，沒想到進了大門都沒見到他，連別墅裡面的人都看起來沉默許多。
“宋小姐，你來了。”
宋錦書擡頭，微微有些驚訝，“滕小姐？”
一身白色連衣裙，外披一件小西裝，亭亭玉立，看向宋錦書的眼睛裡沒有一絲笑意。
宋錦書不動生死地上下打量了一番，笑了笑，“我以爲滕小姐回去了，看來是又回來了。”
滕姝牽了牽嘴角，“託宋小姐的福，不是你，我還出不來。”
宋錦書挑眉，“二小姐這話什麼意思？”
滕姝笑，“宋小姐是個聰明人，不會不明白我的意思，你應該知道我當初爲什麼不同意你和五弟在一起。”
宋錦書垂眸不語。
滕姝往前走一步，目光落在宋錦書妝容精緻的臉上，“不可否認，宋小姐長得確實漂亮，人又聰明膽大，作爲女人，我很欣賞你，但是，作爲滕家人，我勸宋小姐還是趁早離開五弟。”
宋錦書吹了吹自己剛做的美甲，“滕小姐的意思是？”
滕姝也不多說，一張支票放在宋錦書面前，“這上面的錢買下整個宋氏都夠了，對於宋小姐來說，並不吃虧吧？”
“噗嗤”一聲，宋錦書笑了出來，笑得眼淚都想流出來，想不到有一天她竟然會遇到這種事情。
對於這種事情她可真是一點兒也不陌生。
毫不客氣地收下了支票。
宋錦書勾了勾脣，精神損失費，不是嗎？
“滕家應該不止這個意思吧？”不會就這麼簡單地給她支票讓她滾蛋，宋錦書笑意加深了幾分，“還想讓我做什麼，一併說了吧。”
滕姝面露尷尬，莫名覺得主動權彷彿又回到宋錦書手裡了一樣，清了清嗓子，鎮定道：
“你要主動離開他，最好斷得一乾二淨，明白嗎？”
“最好？”宋錦書玩味一笑。
滕姝慌了幾分，直接道：“宋小姐是個聰明人，明白該怎麼做。”
宋錦書忽然湊近，“讓他恨我？”
分手不就是這種套路嗎？既然不能和平分手，那就只能簡單粗暴了。
不知爲何，滕姝心頭一陣發涼，總有種宋錦書要亂來的感覺。
摸了摸下巴，宋錦書面露爲難，“這好像有點難度？”
滕姝皺眉，這件事除了宋錦書別人都沒辦法做到，這件事她要是沒辦成，回去肯定又會被處罰的。
宋錦書揚了揚手中的支票，“要是滕小姐能再大方點兒，說不定就有辦法了，嗯？”
滕姝愣了下，隨即明白了宋錦書的意思，忍不住在心底嘲諷，說來說去不還是看上他們滕家的錢嗎？真是高看她了。
“只要宋小姐辦好了，錢不是問題。”
宋錦書耍賴：“現在錢不到位，我什麼也辦不好。”
“你！”滕姝惱怒地瞪了她一眼，咬了咬脣，又拿出張支票，不情不願道：“給！”
宋錦書看了眼，撇撇嘴，“雖然沒剛剛的大，不過先湊活着吧。”
“你這話什麼意思？”滕姝變了臉。
宋錦書笑眯眯地看着她，拍了拍滕姝的臉蛋兒，“意思就是，什麼時候讓我滿意了，我什麼時候就能把事情辦好。”
威脅她？她宋錦書這輩子還真不是被嚇大的，怕是還沒見過她的本事吧。
讓她分手？可以啊，她本來就不想繼續下去了。
只不過，她可不喜歡被人要挾，惹惱了她，她可不管什麼滕家不滕家的，說了半天，不就是怕滕君燁生氣嗎？
她連滕君燁都不怕，還會怕他們？
啪嗒——
推開門，宋錦書看了過去，大致數了一下，嗯，來得不少，看來滕家這次大手筆，她是不是該高興一下？
滕君燁聞聲從廚房走了出來，端着一碟炸得嫩黃的小金魚，快步走了過來，“錦書，你來了，這是我讓他們剛做的，你愛吃的炸魚，你嚐嚐。”
坐在那裡的幾個人臉色立馬變得難看起來，聽滕姝說是一回事兒，親眼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兒。
堂堂的滕家少爺爲了個女人待在廚房裡不說，還低聲下氣地說話，像個什麼樣子！
再看看那女孩兒，一看就不是什麼正經人家的好姑娘，更不要說是雲城這種地方出來的，能好到哪裡去！
邱灤站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不說話。
宋錦書看了眼裡面坐着的人，跟着滕君燁走了進來，低聲問道：
“他們是？”
滕君燁：“這幾位是我的叔叔，你跟着叫叔叔就好了。”
宋錦書彎了彎眼睛，還沒開口，就被那幾個人打斷，語氣陰陽怪氣和滕姝有一拼，
“不必了，我們和宋小姐不熟。”
宋錦書笑了笑，不說話。
滕君燁眼神沉了沉。
不等宋錦書說話，那邊就開始發難，
“聽說宋小姐是宋氏的當家人？年紀輕輕就能混到這種級別，看來宋小姐的手腕不一般。”
宋錦書看着滕君燁，指着那幾個長輩一樣的人，“他們誰是滕家的當家人？”
滕君燁翹了翹嘴角，“都不是，我是。”
宋錦書立馬諷了回去：“這把年紀了還沒混到當家人的地步，比起我來，您確實差遠了。”
“你！”
“小姑娘家的伶牙俐齒可不是什麼好事情！”
“狗咬我一口我肯定會咬回去的，不管他是人還是狗！”
“哼！沒教養的，見了長輩就是這個樣子！”
宋錦書冷下臉，“我尊您是個長輩，纔不想把話說絕了，滕家倒是教養好，出來的長輩夠不要臉，幾個人合起夥來欺負我一個小姑娘怎麼不算？加起來快入土的年齡了，還在這裡跟我計較，可真是教養好！”
“噗嗤”一聲，邱秘書沒忍住，立馬捂住了自己的嘴，在心裡給宋錦書豎了個大拇指，幹得漂亮，這幾位仗着身份，以前沒少擠兌他們家少爺，少爺就是懶得搭理，這次看宋小姐把他們吵回去，簡直不要太爽了！
“混賬！”最開始說話的那人猛地站起身來，一掌拍向桌面，指着宋錦書罵道：“不要給臉不要臉！宋錦書，肯和你說話都是給你臉了，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三叔！”滕君燁也怒了，“我讓你們進來，也是給了你們臉面了！”
宋錦書冷笑，“真是威風啊，平白無故就開始衝我發火，我倒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得罪了各位！”
另外一人攔住那兩個，看向宋錦書，直接說道：
“我聽說宋小姐的親生母親死了，現在和自己的親生父親關係也是一團糟，恕我直言，這樣的家境讓我很難相信會養出來什麼樣的好姑娘，我們滕家不是一般的家族，不是什麼”
啪——
桌子上的溫茶直接潑了上去。
“啊啊啊，你你你你！”哆嗦着手指，指着宋錦書，說不出話來。
“錦書！”滕君燁慌了，抓住她的手腕，“你怎麼樣？”
宋錦書一把甩開他，冷若冰霜，“家母已經不在了，以後說話放尊重點兒，不然，下次就會是滾燙的開水了！”
說完看向滕君燁，“滕君燁，現在知道我爲什麼說我們不合適了，嗯？”
“錦書，錦書，”滕君燁抓住她，慌忙想要解釋，卻發現解釋不了什麼，這次真的是他的問題，“我，我。”
宋錦書仰頭，擡手撫了撫他的臉，忽然墊腳親了他一口，“等你把他們解決了再來找我，嗯？”
說完衝着那幾人挑了挑眉，氣得幾人又是一陣胸口抽疼。
滕君燁心下一喜，“你不怪我？”
宋錦書看了看他，沒有說什麼，轉身走了出去，到大門時頓住，
“別讓你的人跟着我。”
滕君燁神色暗了下來，頗有些不高興，“嗯。”
待到宋錦書完全離開，客廳裡的幾個人立馬就開始不滿了，看向滕君燁，
“君燁，你看你找的這是什麼？”
“這樣的女人有什麼好的？”
“你是滕家少爺，下一任滕家家主，婚姻大事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行的。”
“叔叔們都是爲了你好，你知道嗎？”
“滕家就你這麼一個，你不爲別人也得爲你爸爸想想吧，嗯？”
.......
滕君燁攥緊了手指，深呼了口氣。
“滾！別讓我說第二次！”
轉身沉默地走了上去，驀地，開口道：
“其他的我都可以聽你們的，這件事，我想按照自己的心意來。”
幾人面面相覷，想說什麼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邱秘書冷冷地看着這羣人，心裡忍不住心疼自家少爺，說什麼爲了滕家好，爲了少爺好，不還是爲了他們自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