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是早晚的事,所幸我生在南方,溫暖溼潤的地方。
立冬那天天氣很好,天高雲淡。陽光打下斜斜的影,染上一層薄薄的光圈。便在這樣的日子裡遇上這一樣的一個人。
他高瘦、寂寞,帶着濃郁的書卷氣息,像在邊緣遊走的頹廢詩人。就是立冬這一天,他彎下腰眯起眼呢喃:“今年一定是個暖冬。”伸長的手腳像趴在網上的蜘蛛。
可悲的是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只是校友,只是比較友好,只是什麼都代表不了。只是我想他必定和我一樣怕冷。
天亮得晚了,早晨起來呵出一口霧氣,抖着手腳穿上衣服,然後一定會遲到。
昏黃的路燈下寥寥的人等着早班車,影子拉得很長,像首嘆息的歌。我知道再過五分鐘他一定會挎着包寂寞的出現,於是一起坐同一班車去學校,他走近高三的教學樓。偶爾會有幾句無關緊要的話,也偶爾壯着膽子遞上一盒牛奶。最多的是沉默,車內沒有很人,卻偏偏不坐,靠在扶手上一晃一晃地玩着手機。
我只能捧着溫熱的牛奶低頭盯着腳尖,有時也擡頭看看從窗縫中閃過的樹葉。昏黃的燈光融化了他的髮色。最終只好輕聲說一句:“到學校了。”看着他走出車門向右轉。
蓮花最愛坐在我的位置輕描素寫,她同我一般喜愛繪畫,只是她鍾情莫奈我卻獨愛梵高。
沒有任何不同,蓮花靠着窗描街燈。聽地鐵修建的聲音和清潔工人的大掃帚摩擦小道。見我來了就放下筆握握我的手臂,有時也會告訴我幫我帶了麪包。即使他不是愛說話的孩子,可是我們就是惺惺相惜。
想想立冬過後就是運動會了,我們可以在運動場到處走走,看看比賽。類似體校的高中,運動會總是激烈得多。
蓮花總和我在一起,她是個孤單的孩子。有張素淨的臉和安靜怯懦的姿態。
我卻只看見他站在籃球場揮汗如雨的樣子,應該是三年級四班的吧,他打不賽麼?我拉住了一旁的蓮花,羞怯地告訴她那個男生真好,蓮花是不會破這種拙劣的謊話的,只是點頭陪我一起看。我牽着蓮花的手小聲問:“你覺得他好嗎?”蓮花笑而不語,連眼睛都笑彎了。
蓮花,你也覺得他好嗎?
同樣冷得早晨,下起了大霧。等車的時候嘆息了一聲,也許不是暖冬啊。
同樣的時間他就從我的右邊款款走來,然後四步半走上車靠在同樣的欄杆上,連偏轉的角度與晃動的平率似乎都沒有變過呢。恍惚中眼睛像是下起了大霧,竟然覺得有點感動。
“昨天你贏了嗎?我看見你打球咯。”;連他臉上的剪影也變得模糊。
“唔,恩。我也看見你了,你旁邊的是你的好朋友嗎?”
好像開始有了不斷的對話,好像他這樣寂寞的人也可以看見不太顯眼的我。“恩,她叫蓮花。”你們好像,一樣像帶着嘆詞的詩。
時光開始變得悠長,在我得知他的名字之後,在我們算是朋友之後。時光有時也是曖昧,在他知曉蓮花之後,在他也能嬉戲言笑之後。時光究竟是那麼殘忍。
從他和蓮花一起出現之後............
“蓮花?真美的名字,唔,許言寧。”低沉的聲音和輕嘆的語調,還有他骨節分明的手指。我想蓮花也覺得他是好看的。畢竟蓮花眼裡的笑意和詩意的小溫柔是真的美。
我一直這樣認爲,若是他也能關心我,蓮花是開心的。蓮花總是那麼愛我的。
開始想要記下這些,用畫筆或者文字都好,美好的青春時光吧。好像也是從這天開始我學着蓮花畫大量的素描,我們都坐在能聽見地鐵和大掃帚唱歌的窗邊。有云朵和香氣從身邊溜過,有光從遠方來。蓮花畫她和我,我花許言寧。呼吸的空氣也變得柔軟香甜。然後靠在蓮花的肩上打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