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3章 隱患
而四川是鹽茶主產區，除了漢人之外也有很多少數民族的利益牽扯其中。貿然一刀切的話，這些人很容易受到別有用心之人的蠱惑。一旦發生騷亂波及速度會很快，需要朝廷耗費大力氣才能平定。
這可不是袁應泰的推測，而是血淋淋的歷史教訓。從明朝建立開始四川各地的民族騷亂從來沒停歇過，也就是進入景陽朝之後，因爲免了大量藩王供奉，讓當地百姓壓力小了許多，纔有所緩解。
“依你二人之意，是該撫呢還是該剿？”袁應泰的意思洪濤聽明白了，也確實有道理，但並不滿意。
如果只會提出比較關鍵的問題就能當二品大員，那大明朝的官豈不是太不值錢了。更不能像累傻小子一樣，光等着皇帝拿主意，必須提出解決辦法，哪怕是錯的。
“……陛下，總參謀部對四川的情況也沒有太詳盡的瞭解，不如將四川布政使和巡撫喚來問一問。”二袁互相看了看對方，誰也不敢做決定，但又不能不回答。還是袁可立圓滑，一杆子就把難題支給了四川官員。
“難不成朕想知道治下的情況，都要把當地官員千里迢迢的召入宮才成？”
洪濤一聽就火了，這叫什麼話，如果都這麼幹那還要中央朝廷有毛用，全改成大車店，隨時準備去各地接人豈不更方便。
“陛下息怒，四川布政使朱燮元、巡撫董其昌剛好外察入京，此刻正在館驛住着，隨時都可入宮覲見。”看到皇帝不耐煩了，袁應泰也不害怕，似笑非笑的補上一句。
“嗨，敢和朕耍心眼是吧！既然你們早有準備，那就叫進來一起聊聊吧。不過醜話說在前面，要是拿不出妥善的解決辦法，誰也別想出宮回家。朕管飯，王承恩管住！”
被屬下算計了，自然是很不爽，但礙於面子還不能惱羞成怒。換做別的皇帝可能就忍了，或者記在小本本上走着瞧。但洪濤真忍不了，此種小事也懶得往本子上記，馬上就得報復，絕不過夜，現世報！
“嘿嘿嘿，咱家定會好好關照下去，給幾位收拾打掃出來，兩個人一間如何？”王承恩一聽還有自己的臺詞，趕緊上前半步，陰笑着給皇帝幫腔。
至於說會不會因此得罪了朝廷重臣，那根本就不算事兒。他壓根兒也沒指望能去司禮監當差，天天跟在皇帝身邊，交好大臣何用？
“休要鼓譟，還不去傳旨！”袁可立確實拿王承恩沒半點轍，哪怕被當面奚落去住太監的班房也只能裝聽不出來。
朱燮元和董其昌應該算老鄉，一個紹興一個松江緊挨着，但兩人的相貌身材卻大相徑庭。朱燮元方頭方臉、濃眉大眼、長胳膊長腿，說話還是個大嗓門，很像山東大漢。董其昌則又矮又黑，還有點賊眉鼠眼。
可從名氣上論，朱燮元不管在本朝還是後世都比不上董其昌，連洪濤這樣的藝術貧苦戶也知道面前的黑瘦小老頭是書畫大家，尤善山水。
不過洪濤沒追星，更沒去索要畫作。董其昌雖然是袁可立的摯友，卻不是保皇派，甚至在某些方面非常反感皇帝的做法，比如對待佛教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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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光是個虔誠的佛教徒，還對佛學很有研究。碰上洪濤這麼個扶持道教壓制佛教的皇帝，有沒有恨不清楚，自然是不會喜歡的。若不是袁可立多次相邀，恐怕連景陽朝的官都不想做。
“布政使司下轄下轄14府6直隸州111縣，其中多數境內有夷人，不知陛下要問哪支？”這不，即便來到養心殿，董其昌也不肯落座，倔強的站着問答。
“朕對四川詳情知之甚少，今日不妨仔細講講。”對於不聽勸的勥種洪濤從來不慣着，想站着是吧？那好，咱就從頭說，把時間拖長，看看到底誰難受。
董其昌也不含糊，當下就講起了四川的民族構成，還真是詳細，從居住區域到風俗習慣挨個說，洋洋灑灑半個多時辰沒停。愣是把洪濤弄得有點不好意思，看在袁可立的面子上以用膳爲由中斷了問對，午後繼續。
四川承宣布政使司，治所成都府，是一級行政區，屬兩京十三省。但在軍事上四川同時設有都司和行都司兩個衙門，專職管理衛所。
都指揮使司就不多說了，管轄當地衛所的軍事機構。但行都司是個什麼機構呢？翻譯成後世的詞彙應該比較接近軍事管制區，行政軍事一把抓，沒有州府縣這一級的行政單位。
在明朝的衛所制中，分爲實土衛所和虛土衛所兩種。虛土衛所比較常見，兩京十三省中大部分都是此種。設立在州府縣內，沒有全權管轄區域，叫做虛土衛所。
反之，在沒有州府縣的區域只設立衛所，既要擔負軍事任務又要管理民政的叫實土衛所。
爲什麼這麼設計呢？很簡單，在邊境地區很多地方經常發生戰爭，還沒有多少百姓居住，也就沒必要設立民政單位了，直接由衛所管轄比較省事，最典型的就是遼東行都司和陝西行都司。
還有一種情況，就是四川行都司這樣處於漢夷交錯的羈縻地區，中央朝廷管束力很低，不得不採取以夷制夷的方法，把當地治安交給歸順的夷人，稱作土官，或者土司。
實際上這是明朝建國初期版圖擴張太快，騰不出時間和精力加以治理，不得已之下，仿照元制採取的一種臨時措施。
可壞就壞在朱元璋留下了遺訓，不允許子孫擅自更改，結果讓臨時措施變成了常態。後果可想而知，時間拖的越久麻煩越多，改起來也越難。
有什麼麻煩呢？最要命的一個就是土司各自爲政，甚至聯合起來鬧獨立。
土司制度具體成形是在唐朝，當時版圖大，但中央朝廷對很多地方無法做到直接管理，尤其是信仰、風俗、語言都不一樣的地區，漢人數量太少，派幾個官員過去根本沒用。
但人家歸順了又捨不得不要，乾脆就由當地人管理當地人，稱作羈縻制度，具體表現就是任命當地的部族首領爲土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