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勸你還是多關注關注朝鮮方面的情報,免得哪天萬歲爺突然問起手忙腳亂。”面對宇航員的分析,譚不明是欲言又止。
統計司已經連續四年向朱三十八所在的朝鮮分部提供了不低於十萬兩的白銀和財貨,並給兩艘商船頒發了特許通行證。允許裝載任何貨物進出威海、杭州、寧波三座港口,免受巡防都司和海關檢驗,自然也就免稅了。
粗略算起來,每年至少能獲得近百萬兩的財貨收入,可朝鮮分部連同朱三十八在內總共纔有十二名成員,如果沒有大行動根本用不了這麼多經費。
但這些情況半個字也不能向外人透露,包括統計司內的其它分部成員,自然也涵蓋了從小一起長大、一起學習的同伴。嚴格要求的話,這句側面提醒都算違反紀律,會被內部嚴肅處理的。
“放心吧,你我都是搞情報工作的,只要出現了有價值的信息,我這裡是絕對不會疏漏的。
說起來也怪啊,一個三十六一個三十八,他們倆上課前後座,睡覺上下鋪,畢業了還幹一樣的工作,且都幹得不錯,萬歲爺確實有識人之明!”
只可惜宇航員並沒聽出譚不明的話外音,隨口敷衍了一句,又把注意力轉到了王大頭和金圭個人身上,開始了八卦話題。
“不止他們倆,你排三十二,也是一丘之貉。”人的內心深處總有一塊地方比較軟弱,即便是無父無母、無家無業的海戶司成員同樣也有,比如童年或者少年時期。
對於任何一個顛沛流離、無依無靠的孤兒來講,在海戶司裡度過的幾年時光都是記憶最深也最值得留戀的。
那裡面雖然規矩嚴格,卻衣食無憂,還有很多小夥伴一起生活玩耍。即便互相之間有矛盾、有比拼,更多的還是溫馨。
就算已經畢業多年,又加入了最不需要人情味的部門工作,聽到相關的話題,譚不明也從嘴角露出了些許微笑。
“噯,別亂說啊!我是一班的,和二班比賽的時候從沒掉過鏈子。反倒是你,文化課不靈、專業課拉稀、踢球打球連替補都夠嗆,跑也跑不過、打也打不過,是一班的恥辱!”
但宇航員對這個評價非常在意,也非常不滿。海戶司畢業生從宏觀上看是個整體,從微觀上看又是死敵。班級之間的各種競爭關係,從學習到內務再到體育比賽,全方位展現。
很顯然,他在畢業前是個德智體全面發展的優秀生,而譚不明的各科成績並不出彩。雖然現在都從事相似的工作,可依舊要分出個高下。
“那又有什麼用呢?我現在是武節將軍,你是武德將軍。同樣是機要參謀,你見到我是要敬禮的,我的工資也比你高!
萬歲爺說過,學習階段成績的好壞並不代表一個人的能力高低。到了具體工作時的表現,纔是對學習成績的詮釋。很顯然,你沒什麼長進,而我發揮的更好。”
譚不明也不是省油的燈,眼見比想當初沒任何優勢,乾脆不提過往只看眼下,直接拿勳銜說事兒。
“那你不如和老劉比,他還比你高一級呢!”談話一旦進入到這種節奏,道理往往就不是主旋律了。宇航員指了指車廂前面,把車伕的勳銜擡出來當例子,開始胡攪蠻纏。
“……他沒有職務,見到我依舊要敬禮!嘿嘿嘿……放棄抵抗吧,你……噓……看那邊,車站門口左邊茶水攤上戴皮帽子的,他的手在幹嘛?”
這下還真給譚不明問楞了,想了想,又找到了合理的解釋。見到宇航員啞口無言,打算就此停止擡槓,但眼神無意中看到車窗外,突然臉色一變,將身體死死靠在了座位上。
“……他在示警,附近有人跟梢!我下去看看,你在車裡指揮,鬧點動靜出來,越熱鬧越好,見機行事!”
宇航員正被懟得滿臉通紅,但看到同伴的舉動馬上也採取了相同的動作,讓整張臉全躲進車廂的陰影中。只用餘光望向車外,片刻後得出結論,同時也做出了決定。
“老劉,折騰出點動靜來,附近有情況!”待宇航員走出十幾步遠,譚不明敲了敲車廂,拉開前面的小窗戶向車伕傳達了命令。
“籲……畜生,找死啊,再不老實我宰了你!”
車伕四十多歲,身穿皺皺巴巴的棉服,頭戴窩窩囊囊的棉帽子,一副永遠也睡不醒的德性,很不起眼。但嗓門真大,突然朝着兩匹拉車的黑馬大聲吆喝。
“籲、籲……馬驚了、馬驚了……閃開啊!”就在此時,前面那輛馬車突然動了起來。兩匹馬不知道受到了什麼驚嚇,不斷撂着蹶子,嚇得車伕大呼小叫,仍舊無法控制,好巧不巧,一頭衝向了茶攤。
這個突發意外不光讓車站門口的衆多旅客驚慌失措,也把在此守衛的兵卒搞得狼狽不堪。既不敢衝上去攔驚馬,又不能離開崗位躲避危險。只好抽出腰刀衝着馬車虛張聲勢,想靠架勢和嗓門嚇住驚馬。
結局自然是悲劇了,驚馬帶着馬車一頭撞上了茶攤,又在站門口轉了好幾個圈,才因爲車軲轆被板凳卡住停了下來。
這時候茶攤主人、被驚擾的旅客,還有同樣驚魂未定的兵卒都一股腦的圍了上去,七嘴八舌的衝着車伕一頓叫罵。附近看熱鬧的人也越聚越多,場面很是混亂。
由於地處朝陽門外,又是繁華地帶,很快就有一隊巡街的錦衣衛騎馬趕了過來。問明情況之後連車伕、茶攤主人、被馬車撞壞了行李的旅客、在現場目擊的兩名兵卒,一起帶往東城兵馬司處理賠償問題。
其中就包括了用手勢示警,戴着挺名貴毛皮帽子的矮個男人。他人沒事,第一時間就閃開了,但有口做工精美的小皮箱被車輪碾了過去。如果裡面裝了貴重物品,車伕所在的車行可能就要大出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