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清風聽得葉玄這番話說完,當即臉色沉了下來。任雲行似是沒想到葉玄竟是這般堅持,竟然以死相逼這種話都說出來了。
瞧見葉玄略帶着一絲苦笑,還有幾分稚嫩的臉龐,寧清風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不如將那件事情告訴葉玄吧,這麼多年了,這孩子從未見過自己的父母,這種事情放在任何一個人身上都是無法忍受的啊。”任雲行緩緩的說道,眉宇間盡是痛惜。
若不是當年那件事,就憑葉玄的天賦,一家人完全可以出現兩個武聖,這得是多麼幸運才能產生的家庭。
寧清風終於是下定了決心,一瞬間竟像是老了好幾歲,緩緩開口道:“你的身世其實我早就瞭解,只是不知道葉玄你便是當時叱吒大陸的那個強者的孩子。”
“今日便將這件事情全數告訴與你,也好讓你早日解決掉心魔。”寧清風頓了頓,旋即開口說道。
任雲行沉思半晌,開口道:“還是我來吧,清風,這件事情我瞭解的比你多。”
寧清風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兀自坐在那塊突出的岩石上發呆。
葉玄此時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是什麼心情,有激動有欣喜有憤怒,種種感情無以言表。
“你的父親,在青羽大陸被稱爲是最接近武聖的男人,在他最後一次出現在大陸上的時候,已經是凝結了九十一道命紋的命格境大宗師,與他同齡的強者無一及肩。”
任雲行頓了頓,接着緩緩的說道:“可惜造化弄人,你父親喜歡上了當時天魔宗宗主的女兒墨竹,也就是你的母親。原本是一樁非常美好的姻緣。可惜啊可惜,你父親年輕早年在大陸游歷時,不慎出手擊殺了一名天魔宗的內門弟子,那內門弟子便是你母親同父異母的哥哥。”
“當時爲了與你父親在一起,墨竹自廢全身靈力,不惜發下血誓脫離宗門。沒過多久,你便出世,可惜在你出世沒多久的時候。天魔宗的人來了。”
“得知了事實真相的墨竹並沒有因此而憎恨你父親,不過當時天魔宗來的人實在是太多了,甚至連天魔宗當時的八大長老都是齊齊出動。”
任雲行的言語有些激動,似當日那般場景他親眼目睹一般,有些傷感的說道:“當時天魔宗出動的強者實在是太多,就算你父親當時已經是九十一道命格境大宗師。但大宗師終歸不是武聖。”
“當時一戰可謂是天昏地暗,似是整個蒼天都在悲泣。”任雲行猶自沉浸在當時的畫面中,言語不由得悲憤起來。
“有道是好漢雙拳難敵四手,最後你父親在你母親捨命之下堪堪突破了重重包圍,撿回一條性命,但你母親卻在那場驚天動地的大戰中香消玉殞,至今你父親仍是下落不明。”任雲行緩緩的說道,臉上那絲苦笑似是包含了許許多多記憶。
葉玄此時已經是有些呆了,一個個極爲沉重的消息不斷的轟擊在他的心底。
心頭似是打翻的五味瓶一般五味陳雜,說不出來是酸還是鹹。
“你父親便是葉青天,聽到這個名字我想你也就知道了。”任雲行緩緩的說道。
葉青天這個名字葉玄的記憶可能有些模糊,不過在寧清風那個年紀卻是記憶猶
新。
當日魔神一般的男人,前方數千人卻不曾退後一步,無奈爲了保全孩子性命這才堪堪逃遁。
當日一戰,大陸當時如日中天的天魔宗大傷元氣,八位護宗長老盡數隕落,不只有多少強者隕落在了那一戰中。
猶自回憶着那天昏地暗的畫面,寧清風緩緩的自青石上站了起來,微微嘆了一口氣。
寧清風與任雲行兩個人靜靜的站在一旁,任由葉玄兀自呆坐在地上。
“不少人說你父親定是隕落,我不這麼認爲,當時葉青天的實力可謂一時無兩。怕是這大陸上也找不出來第二個能與之媲美的男人了。”寧清風緩緩的說道。
“之前不告訴你是怕你心境不穩耽誤了修煉,唉。”寧清風嘆了口氣,心底卻是百味陳雜,不知道此時應該說些什麼。
葉玄緩緩的由地上站起身來,眼眸中卻是一片清亮,似乎剛剛那些事情全然與他無關一般。
“葉玄你沒事?”任雲行有些不敢相信,猶豫不決的問道。
葉玄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開口道:“任長老,寧師尊。給您添麻煩了,我沒事。”
任雲行有些半信半疑的看了看一旁的寧清風,後者也是有些不敢相信。
緩緩的將眼角那兀自盤旋着的淚水拭去,葉玄大喝一聲。
這一聲大喝沒有包含哪怕一丁點的靈力,純粹是用他自身的聲音喊出來的。
聲音一出,不知多少林中鳥驚飛起來。
這一聲大喝不斷的盤繞在山間,兀自迴響着久久不能散去。
但是站着的兩人都是聽出了那聲音之中的憤怒和喜悅,兩種截然不同的感情交織在一起,卻沒有絲毫的矛盾之意。
“兩位前輩請回,弟子想在這靜一靜。”葉玄轉身行了一禮,認真的說道。
寧清風點了點頭,還是有些不敢相信的開口道:“葉玄你真的沒事?”
“相信我,師尊,我有分寸。既然知道了仇人是誰,不報此仇我怎麼敢說我是葉青天的兒子啊!”葉玄笑道,只是眼中的那一抹悲傷卻是怎麼也揮之不去的。
寧清風任雲行兩人緩緩的點了點頭,一前一後離開了後山所在。
後山的風似有些涼了,但那坐在青石上發呆的少年卻似是沒有察覺一般兀自想些心事。
眼前不遠處是一棵青藤,青藤纏繞在一棵看上去已經有些年份的古樹上,竟是頗有幾分難捨難分的感覺。
葉玄緊握着的雙手不知何時竟是用力起來,甚至就連他自己都沒有感覺到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氣。
緊握着的雙拳不時發出一聲咯吱咯吱的聲音,那是在極大的力量在擠壓骨骼的聲音。
有些瞭解了自己的身世之後,葉玄並沒有太大的感觸,也提不起來半點對葉青天的憎恨。
腦海中不斷的縈繞着那一番畫面,一個強如魔神般的男人懷中抱着一個嬰兒,眼看着自己心愛之人香消玉殞卻又無能爲力。
這種感覺當真是說不出來的難受。
不知不覺中,葉玄已經將所有的仇恨全部轉移到了天魔宗的頭上,這筆帳定然是要算的,既然父親將天魔宗弄得元氣大傷,那自
己不妨將這天魔宗拆了罷。
兀自回憶着有些模糊的記憶碎片,葉玄呆坐在青石上,兩行清淚不知何時緩緩流出,淚珠落在青石上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音。
天色很快就沉了,不多時已經有着無數的繁星綴在深邃幽黑的蒼穹之上,更有一輪明月正緩緩的露出面容。
月光靜靜的灑了下來,那個呆坐在青石上的少年身影似有些單薄,似有些弱不經風,但看着那略顯稚嫩的背影,一時之間竟是無窮的落寞涌上心頭。
那一人一石一掊月光竟是隔絕了天地一般。
似乎這天地之中這方畫面乃是亙古以來就放在這的,數萬年沒有變過一般。
“師尊,任長老,大師兄。你們都回去吧,葉十二這裡我來看着便是。”
水月認真的說道,聲音卻是有些淒涼。
站在林中的三人默默的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一前一後緩緩的離開了。
察覺到了身後傳來的腳步聲,葉玄緩緩開口道:“是水月姐來了嗎?”
聽着那已經有些沙啞的聲音,緩緩走着的水月竟是沒來由的鼻尖一酸,兩行清淚緩緩流出。
“我來陪你,葉玄。”水月走到葉玄身邊,自顧自的坐了下來。
葉玄沒有看到水月臉上還未散盡的淚痕,兀自仰頭看着蒼穹上的明月和繁星,還有淡淡繚繞着的雲氣。
“水月姐,你知道麼,其實我今天很開心。因爲我知道,我並不是一個沒人要得孤兒,我有父母。”
“水月姐,你知道麼,來日我定當拆了那天魔宗爲我母親報仇。”
“水月姐,你知道麼,我十七年以來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
“水月姐,你知道麼,我好累……”
葉玄自顧自的說着,也沒有去管水月是不是聽了進去,仍是在一句一句的說着。
身旁的水月早已經哭成了一個淚人兒,聽着耳邊傳來的抽泣聲,葉玄似是轉過了神,望着水月一臉的梨花帶雨,一時間竟是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有些手忙腳亂的給水月擦拭着臉上的淚,葉玄也是有些傷感了。
“我知道我知道,葉十二你說的一切我都知道!可我並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誰啊!”水月兀自喊出聲來,聲音滿滿的全是淒涼悲苦。
葉玄這纔有些明白過來,明白爲什麼水月會哭的這般悽慘了。
當下緩緩的摟住水月的肩膀,葉玄伸手將水月臉上的淚水盡數擦拭開來。
“水月姐,你身爲一個姐姐可不能這般哭鬧,弟弟對這方面可沒有經驗。”
看着葉玄那有些認真又有些調笑之意的眼神,水月不由得笑出聲來。
慌忙舉起衣袖擦拭着臉上的淚痕,水月開口道:“姐姐也很累啊,身爲一個弱女子,作爲弟弟的難道不應該照顧姐姐嗎?”
葉玄沉思半晌,咧嘴笑道:“當然要保護姐姐。”
旋即葉玄站起身來,施展身法爬上了最近的一處山峰,對着蒼穹大喊道:“我葉玄,定要成爲絕世強者!只爲保護我所愛的人!”
站在山峰下的水月不由得面帶一絲微笑,只是微笑下面還有一道被掩飾的很好的淒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