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虎嘯堂的趙軒,沒有回去,而是直直的就來到了凌逍遙的院子裡。
畢竟昨日發生的事,讓他對於爪鬼,對於離山劍宗,還有諸多疑問,但是趙寅青那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讓他心頭疑惑更多,所以,趙軒打算問一問活的更久的老賊凌逍遙。
今日半邊小雨半邊晴天,老遠就見凌逍遙與凌天兩人都在院子裡的樹蔭下休息。兩個人躺在竹蓆椅上,神態安逸,好不快活。
“老賊,你可知離山劍宗?”前腳剛跨進院子,趙軒就是忍不住的問,那猴急的模樣,讓凌萬山卻是忍不住的笑了出來。
“離山劍宗?”凌逍遙聽得趙軒喊他的外號,鬍子一吹,剛要發難,就是突然愣了一愣,接過了話茬道,“你見到那羣愣頭青了?”
愣頭青?趙軒摸了摸鼻子,心道,愣頭青沒見到,倒是見了個紅粉骷髏。
“不用說了,你遇上那羣傢伙,他們肯定想拉你進離山吧?”凌逍遙一副將一切瞭然於胸的表情,那可是一羣劍修,看到煉器師,自然就和色中餓鬼看到了花姑娘一樣。
“呃……”趙軒噎了一下,旋即點點頭,然後拿出了聞人添香給他的劍符,訕訕道,“您真是慧眼如炬。”
“外門傳令劍符?”凌逍遙打眼看了一下,就是撇了撇嘴,不屑道,“這是哪個不負責的長老給你的?竟然只賜你外門傳令劍符?”
“不是長老,是一個弟子。”趙軒搖搖頭,然後道,“小子不知這離山劍宗到底如何,所以……”
“離山劍宗一羣愣頭青,但總體實力比歸海宗強上一些,故而我原本就打算推薦你入離山修煉。”凌逍遙起身,手掌接了幾滴雨,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他接着問道,“沒想到你竟然自己碰上了。在哪兒碰到的?”
“昨日的秋獵,虎落崖不知怎的跑出來一隻名爲爪鬼的怪物……”趙軒將劍符揣回懷裡,然後話剛說到一半,就見那凌逍遙與凌萬山的表情一陣劇變,剛欲繼續說下去,卻直接被凌逍遙那老傢伙打斷。
“你說什麼!”凌逍遙神色間滿是驚懼,再也不復之前的悠閒模樣,他一把就抓住了趙軒的肩膀,那般力道,竟然讓趙軒都有一種逃之不開的感覺,“東陽鎮竟然有爪鬼出現?”
“是的,爪鬼。”趙軒感受着肩膀處猶如鐵鉗般的力量,心裡暗暗詫異於凌逍遙的肉體力量,臉上卻是不動聲色,“這鬼東西殘忍嗜血,初次遭遇,我都差點折在它的手裡。你可知道這玩意究竟是什麼來歷?”
從凌逍遙的激烈反應中,趙軒可以確定,爪鬼之事絕對和凌逍遙有關,甚至可能連他被家族封印的原因,也與此事有着密不可分的關係。
“爪鬼是魔域低階的物種。”凌逍遙從趙軒口中得到肯定的答覆後,頓時像泄了氣的氣球一般,他的手有些無力的縮了回去,嘴脣蠕動了一番,欲言又止的猶豫了半天,終於才道,“他們來自魔域,近百年來,時時不斷的侵犯着我們天穹大陸。”
爪鬼來自魔域?趙軒心中涌起一陣驚濤駭浪,這名字怎的也和九龍塔中的一模一樣?
到底這魔域,這爪鬼,還有九龍塔有着什麼樣的關係?
“這件事說來話長,以後你去宗門裡,去中州以後會逐漸瞭解到的。”凌逍遙神色掙扎了一番,終究是沒有把一切告知趙軒,他頹廢的立着,整個人都佝僂了起來。
“說到底,還是因爲我實力沒有達到吧?”趙軒目光如炬,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拱手對着凌逍遙道,“請前輩從今天開始,認真教導我。晚輩不願此生庸碌無爲,所以不懼前途艱難坎坷。”
趙軒此時說出這番話,絕對不是一時興起。因爲這是他自重生後,決定改變自己的那一刻起,就做出的決定。他的話雖無豪言壯語,但其中的決然之意,卻讓凌逍遙這個老賊都微微有些動容。
是啊,誰願意此生碌碌無爲?誰願此生甘爲螻蟻?這穹天大陸,一億零八千萬平方公里的土地,數不盡的精彩,爲何我不能占上一份?
“這路,真的不好走啊。”凌逍遙長長一嘆,到了這東陽鎮如此之久,他之所以未曾將真正的本事交給趙軒,不爲其他,只是心中不忍將後者拖入這要命的漩渦罷了。
“這條路上,小子若皮肉傷了,就用骨頭走,若骨頭折了,就用軀體走,若身魂俱亡,那也是無愧於心,人活一世,能當如此,何其快哉!”趙軒堅定不移說着,那略顯稚嫩的身形,卻在凌逍遙二人眼中,竟逐漸偉岸起來。
皮肉傷了,就用骨頭走。骨頭折了,就用軀體走。身魂俱亡,就是無愧於心,人生如此,何其快哉!
這等覺悟,這等精神,讓活了百餘年的凌逍遙都自愧不如。
“當真?”凌逍遙佝僂的身形,此時也是漸漸板正起來,似乎趙軒這番“年少輕狂”的話,讓他那沉寂百年的熱血,也是沸騰了起來。
“當真。”趙軒點頭,這一世重活的機會,他早已決定要緊緊握在手中,什麼天賦不夠,什麼有力未逮,那都是藉口!努力,堅持,那纔是趙軒要做的!
“好!”凌逍遙重重點頭,有些渾濁的眼中綻放着前所未有的光芒,這一刻,他終於找回了自己年輕時的自信與活力,“那……我便爲你舉辦一場簡單的拜師儀式吧,萬山,你來做見證人。”
“好。”凌萬山鄭重的點點頭,這麼久以來,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凌逍遙如此意氣風發。
“拜師吧。”凌逍遙雙手負於身後,一身白衣竟是無風自動起來,一甩頹色的他,此時看起來真的有幾分高人的氣度。
“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三拜。”趙軒點頭,恭敬的做出拜師禮儀,這一刻,他便算是真正入了凌逍遙的門,成了他的弟子。
“好。”這般禮儀雖然簡陋,但卻勝在真心實意,凌逍遙滿意的點頭,就將趙軒扶了起來。
看着凌逍此時雄姿英發的身影,凌萬山鼻子一酸,眼中突然一陣恍惚,彷彿一瞬間,他回到了好多年前的某一天。那天陽光正好,某位天之驕子正站在族內的高臺之上,英姿颯爽。臺下萬人簇擁,歡呼不斷,那個時候的凌逍遙,在凌萬山看來,竟是天上的比太陽都刺眼一些。但自從那件事之後,一百年來,凌逍遙便一直鬱鬱寡歡,甚至有些自暴自棄,整個人的精氣神也每況愈下。
所以,如同眼前這般英姿的凌逍遙,凌萬山已經太久沒有見過了。
“終於找回了你自己啊,凌賴子。”凌萬山滿眼的興奮,他呲着牙,大笑了一陣後,狂放而豪邁的道。
“不都是這小子的本事麼?”凌逍遙哈哈一笑,就是拉着趙軒的胳膊道,“來,爲師與你好好說一說煉器一道。”
“好好說?”趙軒一陣白眼,感情你之前來了這麼久壓根就沒好好和我說過煉器之道?
凌逍遙將趙軒的不滿放在心裡,老臉一紅,乾咳了一聲就是道:“咳咳,煉器師分爲九階,一階煉器師可煉低階凡器,二階煉器師可煉製單重符文的中階凡器,三階煉器師則可以煉製多重符文的高階凡器。
四階之上煉器師,是一個分水嶺,因爲四階之後就可以煉製靈器。靈器相比凡器多了靈性,且各方面的殺傷力都要比凡器強出太多,以後去了離山,會有相應的資料,你可以查閱。現在說了太多,反而容易讓你好高騖遠。
所以,我現在主要想教你的,是煉器師精神力如何修煉,纔可以作爲武器,去與武者抗衡。
武者修身,挖掘身體潛能,層層突破,可移山填海,威懾天地。而煉器師則是修煉腦內雲谷宮中的精神力,功法得當的情況下,同樣可以移山填海,所向披靡。當然,資質略好的煉器師都會選擇兩者兼修。所以在被家族封印之前,拋去煉器師的身份,我也是一名道輪武宗。”凌逍遙斟酌了一番措辭,邊說話,邊豎起那閃着一絲光芒的食指與中指,戳向了趙軒的太陽穴,“今日,爲師便將煉器師真正的修煉之法——煉神九變傳授給你,你且認真感悟一番!”
趙軒閉上雙目,感受着腦海中多出的一篇繁雜功法,他頓時蹲坐在地,收斂心神,細細用心去品味起來。
“天地之內,冥冥神動,雲谷絳宮,陰陽相通,靈臺百空,九轉神成……”
晦澀難懂的法訣被趙軒念出,而他的精神力,也隨之逐漸凝聚起來。
就在趙軒如雕像般紋絲不動了將近半刻鐘後,他的雲谷宮中突然泛起了一陣恍惚,一絲絲如同活泉的精神力,竟是自主的從其腦海某處滲透而出,如同蜘蛛絲網一般擴散開來。
而伴隨着精神力的擴散,未曾睜開雙眼的趙軒,卻清晰的“看見”了周圍的景象,這種類似於第三視角的感受,讓趙軒一陣咋舌。
而隨着法訣的多次運轉,趙軒突覺視野逐漸放大,最後那蜘蛛網一樣的精神力竟是擴散至了整個趙家。一時間,趙家所有人的一舉一動,都是絲毫不差的落在了趙軒的腦海中。
這樣的精神力俯視着整個趙家,再厚的牆壁也無法將之阻隔。而趙家所有人,竟然都毫無所覺的做着手頭之事,完全沒有察覺某人的窺視。
“這就是修煉了法訣後,精神力的妙用?”趙軒心中怦然,滿是興奮與驚喜,第一次修煉就有如此效果,那若真的將其練至巔峰,翻山倒海應當也不在話下!
而在虎嘯堂的外院中,趙家的大長老趙寅青此時正坐在位上打着瞌睡,就在趙軒的細如織網的精神力悄悄掃過他的身子時,他雙目猛然一睜,旋即微微一笑,又無聲的將其闔上,好似方纔什麼都沒發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