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7 金鈴

087 金鈴

爲探明鬼臼到底命子溪在懸棺內取走何物,我們便決定前往那崖壁一探究竟。

我們買了些麻繩和鐵鉤帶在身上,就沿着之前來時的路朝那後山的懸崖處走去。我們沿着盤山小路上山,一路上除了幾個揹着竹簍挖草藥的婦人之外,都沒有再見到其他人煙。這人煙稀少的荒山也正好方便了我們的行動,不然若是被村民們看到,將我們當成盜墓賊那就麻煩了。

我們來到山頂尋了一棵歪脖子樹,將鐵鉤和繩索死死打了個結,三股麻繩併爲一股,隨即穿過自己的腰帶拴在身上。我綁好後用力拽了拽,才放心地來到了懸崖邊。

從山頂俯視,只見青煙蔽日,雲霧繚繞,陡峭的懸崖如同神聖的祭臺,凜冽地招搖着險峻的山勢。往下看是深不見底的懸崖峭壁,看一眼就叫人頭昏眼花。漸暖的日頭在頭頂孵化着新春的氣溫,讓我站在那裡頭頂不住地冒汗。

“還是我下去吧。”文溪和尚這時走上前來,向下張望着那無底深淵,隨即轉頭對我說道。

我擺擺手:“無礙,我都已經綁好了,結實着呢。”說着,我還故作輕鬆地拉了拉腰間的繩索。

雁南歸站在那棵用來固定繩索的歪脖子樹旁,將繩子往自己身上一纏,轉了幾圈之後猛然紮了個結實的馬步,這樣有了歪脖樹和雁南歸的雙重保障,我就更加放心了。靈琚騎在歪脖樹上擡手摘着樹上殘留的枯葉,嬴萱一臉擔憂,卻又幫不上什麼忙,只能兩眼一閉轉過身去。

我擺擺手,示意雁南歸放繩。

雁南歸力量極大,對繩索的控制極穩,他勻速放繩,我便平穩下降。途中,我還利用峭壁凸起的石塊和樹枝來減輕繩索的負擔。山間的冷風吹過,我如同鐘擺一般左右搖晃,身體不受控制地撞擊在石壁上,腳上踩着的石塊猛然鬆動,幾顆石子便滾落懸崖,根本聽不見落地的回聲。

我雙手死死抓住繩索,捏了把冷汗,繼續搖晃繩子示意雁南歸放繩。

我的性命此刻就懸在這一根麻繩上,這一瞬間,我感覺自己如同魚鉤上噴香的餌料,正身處汪洋之中吸引着獵物的目光。低頭望去,我距離那些黑乎乎的懸棺已經很近了。

雖然低頭看過去會讓人產生眩暈感,但是適應了半晌後,我便調整好了狀態。我尋了一根較爲粗壯的樹杈踩在腳上,一手緊拉麻繩,一手攀附着凹凸不平的峭壁石塊,將自己固定在了懸棺上方十米左右的地方。

這個距離最適合觀察。若離得太近,懸棺中若有上次發出鈴響的活物,那簡直是羊入虎口般的送死,我被麻繩吊在半空中毫無反抗之力,根本就是那裡面怪物的案上魚肉。所以我選擇了這麼一個安全距離,既能觀察到懸棺的細節,又能及時進行撤退防守。

我深吸一口氣,定睛向距離我最近的一口懸棺看過去。

那是口黑紅色的金絲楠木棺,年代久遠,早已經風化腐蝕得不成樣子。它被八根嵌入峭壁中的木棍支撐,剛巧卡在這些木棍之中固定。但詭異的是,這口棺槨的蓋子明顯有被人打開過的痕跡,右下角有一條拳頭大小的縫隙,看來這應該是那些盜墓賊們的傑作。

我屏氣靜聽,卻根本聽不到昨夜那空靈的鈴聲。山間清冷無比,在如此的懸崖峭壁之上,什麼聲音都沒有。彷彿我面對的就僅僅是一口口死寂的棺槨,裡面沉睡着早已腐爛風化的軀體。

既然已經下來了……不如探個徹底。我這麼想着,就搖晃了腰上的繩索,上面的雁南歸再次放繩,我隨着有節奏的下降,越來越能看清楚那懸棺的細節,甚至連上面雕刻的少數民族文字也都愈發清晰。

叮鈴——

突然而來的一聲鈴響讓我渾身一緊毛骨悚然,我急忙攀附在峭壁上停止了下滑。我連大氣都不敢喘,生怕在棺材裡突然蹦出個什麼鬼怪來,我下意識地抽出自己的玄木鞭握在手中,隨時準備防禦。

不過,剛纔那鈴響就如同我的幻覺一般,這次我等了許久都不再聽到任何動靜,上面的雁南歸見我這邊沒了動靜,便急忙搖繩詢問,我也以同樣的頻率搖繩作爲迴應,對方纔開始繼續往下放繩。

我緩緩下降,終於來到了距離我最近的那口懸棺之上。

“阿彌陀佛。”我先是胡亂禱告了一翻,隨即纔將自己的腳小心踩在了棺槨的蓋子上。懸棺經過了數百年時間的洗禮,卻還是堅固依然,很輕鬆便承擔了我的重量。我放心地踏上懸棺,腳踩支撐懸棺的木樁,背靠峭壁山體,站在了懸棺的面前。

黑紅色的棺木四周被木釘釘死,右下角卻只剩下了幾枚釘眼兒,取而代之的是一根鐵柄作爲支撐,撬開了拳頭大小的縫隙。看樣子應該是村民所說的那些樵夫作爲,我俯身從那縫隙中望去,棺槨裡層的棺材上已經被鑿出了一拳大小的洞,看來那些樵夫應該是從這洞裡掏取了陪葬的寶貝。

我將自己的耳朵貼在懸棺上,裡面死氣沉沉,根本沒有什麼鈴聲。

那麼鬼臼,到底是要從這裡取走什麼?

我思索片刻,收起了玄木鞭,從懷中摸出了之前問向雨花要的紅色棉線。棺材裡是否有毒或者活物我都並不清楚,若貿然上手,怕是會遭到暗算。我將紅棉線的一頭搓成四股,彎成一個帶有弧度的鉤狀,隨即手持棉線的另一頭,緩緩將紅繩垂入了那棺槨的洞口之中。

我來回移動着提線的手,試圖去觸碰棺材裡面的東西,捯飭了半天都沒有收穫,就在我要放棄的時候,我手腕突然一沉,紅繩好像鉤到了什麼東西!我立即停下了動作,小心翼翼地提拉紅繩,試圖將棺材中的東西釣出來看看。

這東西不輕,我得收着力往上提才能保證它不中途掉落。時間彷彿過去了許久,不到半米的距離,我愣是提了將近十分鐘,如果我要是再換上專業的設備,或許這手法也不比那些盜墓賊差。

終於,那東西已經被我順利提到了洞口處,我趴低身子從棺槨的縫隙中看去,試圖在不觸碰它的同時看清楚那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

我提線的手一用力,那東西就從洞口裡掉了出來。

去他大爺的!我看清楚了那東西之後就急忙撒手扔開,隨即雙腿一軟猛然後退,一下子從木樁上掉落了下去,幸好腰裡還綁着麻繩,不然我早就去懸崖底下死無全屍了。

我驚魂未定地掛在懸崖上晃盪。那玩意兒不是別的,竟是一隻枯槁發黑的人手!蒼白至青的乾枯皮膚上爬滿了黑色的線條,就像是血管中注入了黑色的毒素一般。看骨骼大小應該是個女人的屍體,經歷這麼長久的時間沒有變成乾屍,反倒是水潤的不行。看樣子我手法還挺精準,直接跟那棺材裡的小姐來了個一線牽,還他媽的偏偏是紅繩!

看來這些懸棺裡,確實是葬着人。

我晦氣的不行,心有餘悸地瞥了一眼那棺材。可能是我剛纔被嚇到動靜太大,忽然聽到我身邊傳來了那熟悉的鈴聲,數量之多、聲音之大讓我整個人都全身發麻。那鈴聲不僅僅是從我面前的這口棺材裡傳來,彷彿我身邊的每一口棺材裡都傳來了這詭異的鈴聲,它如魔音灌耳般吞噬着我的意識,讓我一陣頭痛欲裂。

我吞了口唾沫趕緊用力拉繩示意雁南歸把我拽上去,隨着我的上升,我居然看到從那些懸棺的縫隙中鑽出了青綠色的生物,數量極多,迅速匯聚在一起形成了一朵青雲盤旋在我的頭頂,伴隨着強烈的鈴聲,就像是轟鳴着雷聲的雨雲。我抽出玄木鞭擋在身前,那些密密麻麻的青綠色生物圍繞在我的身邊,卻自始至終都沒有朝我撲上來。

頭頂的雁南歸顯然也發現這些青綠色的玩意兒,於是加快了上升的速度。我連滾帶爬攀附着峭壁上的石塊,迅速回到了山頂。文溪和尚伸手一把拉起我,我便一下子栽倒在他的身上。

“這是什麼??”嬴萱擡頭仰望那團青綠色的烏雲驚慌失措地問道。

“頭好痛……”靈琚雙手捂着耳朵痛苦地蹲下,就連文溪和尚也都皺起了眉頭,急忙雙手捂住耳朵。

看來這些鈴聲就是從這些東西身上傳來的,只不過它們平日裡棲息在懸棺裡而已。我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揮鞭唸咒,祭出火鈴符用烈焰衝散了那團青雲。那些東西好像並沒有什麼戰鬥力,瞬間被火勢驅散,三三兩兩地回到了那些懸棺裡。

我猛然癱倒在地,耳邊還有轟鳴的鈴聲迴響,整個腦袋都發麻脹痛,躺在那裡呼呼喘氣。

雁南歸丟下手中的麻繩走上前,彎腰撿起了掉落在地上的一隻青綠色生物,它已經被剛纔的烈火高溫炙烤,變成了一具乾屍。

文溪和尚上前,看向雁南歸手中的東西,隨即疑惑地轉頭看向我:“鳥?”

我一怔,急忙上前查看。果然,那正是一隻體型極小的鳥類,羽毛青綠,色澤亮麗,體態輕盈。只不過在這鳥的脖子上,不知道被誰給拴上了一枚精緻小巧的金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