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 契約守靈
就在我們三人渾身上下都爬滿螞蟻而陷入絕望的時候,突然,一陣強烈的白光閃現,那懸在半空的妖女被晃得睜不開眼,也就是這麼一瞬間的功夫,我感到身下有股強大的力量將我一把托起,同時,白光籠罩在我的全身,而那羣螞蟻像是見了剋星,刷拉就全部四散逃開了。
我還未從蟻羣的恐懼中清醒過來,便感覺到耳畔有呼嘯而來的勁風。睜開眼,我才發現自己居然被一層透明的光環包裹着懸浮在半空中迅速飛離古墓。而且不單單是我,就連嬴萱和雁南歸也都同我一樣,正一臉疑惑地裹挾在光環中低空飛翔。
“咦,小哥哥,你醒啦?”
一聲銅鈴般清脆的問候傳遞到我的耳邊,我定睛擡頭看去,發現頭頂有一名渾身透着熒熒光亮的孩童,約莫只有六七歲的樣子,齊眉的劉海下面有一雙水盈盈的大眼。小孩子性別本來就不容易區分,再加上他身形近乎透明,讓我根本無從判斷他到底是男娃還是女娃,相比孩子而言,我更願意稱呼他爲……精靈?
我試圖用手去觸碰他垂下來的手臂,卻一下抓了個空,這時我才發現對方根本就是一個立體的幻影,不是實際的形體。
“是你……救了我們?”我疑惑地站起身,發現自己竟然能夠站立在這光環之中。嬴萱傷勢不輕,我急忙攬起她的手臂架在自己的肩膀上。雁南歸則十分警惕地觀望着那透明的小孩,一言不發地站在那裡。
那精靈般的孩童嬉笑着轉了個身,如同飛鳥般從我們的頭頂劃過,爾後輕巧地落在了我們的身後,對着我們微微屈身:“我叫契小乖,是夢境的契約守靈。”
嬴萱和雁南歸都疑惑地看向我,雖說我常年遊走在夢境之中,可是也從來沒聽說過這麼一號人物。不過這個契小乖雖然人小,但是卻能輕鬆帶着我們逃離那妖女的魔爪,想來應是個厲害的角色。
“契約守靈?那是什麼?”我疑惑地問道。
“小哥哥,你不記得我了嗎?夢境由人心而生,經意識組成,每一個夢境都會派生出許多潛意識,那些意識不被人們所記起,被丟棄在記憶的長河深處,久而久之積累得越來越多,從而就生出了脫離本體的獨立意識,也就是我,我與夢境主人簽訂契約,負責守護夢境的平衡。”契小乖雙腿一蹬劃到了我的面前,繞着我的身子轉了個圈,最後停留在我的眼前,咧開嘴笑嘻嘻地看着我。
我聽得雲裡霧裡:“夢境的平衡?”
契小乖點點頭:“是啊,你以爲夢境是虛擬的意識產物麼,其實不是的,每一個夢境都是一個真實存在的世界,只不過平行於你所在的現實,所以你在夢境中才會感覺到痛,感受到真切的體會。而夢境中有善也有惡,只有善惡均等,夢境才能保持平衡。如果惡佔據上風,夢境就會失去平衡變成噩夢,這時就需要小哥哥你來幫忙啦。”
我一直認爲,夢境是不存在的虛無。可契小乖所說也不無道理,這讓我一直以來的世界觀遭到了挑戰。這麼說,我每次進入的不同夢境,都是一個平行於現實的真實世界?那夢境中呈現出的一切,竟然都是真真正正的東西?
雖然接受這個觀點還有些困難,可我還是儘量讓自己平復下來,這纔想起來向這位契約守靈道謝:“多謝方纔救命之恩……那個,你認得我?”
契小乖顯然有些生氣,小嘴嘟起雙臂環抱,賭氣般把頭別向一旁:“小哥哥最壞了,竟然連小乖都不記得。”
奇怪,怎麼這次的夢境這麼多人認識我?我想到之前那女妖錯把我當成師父,於是連忙恍然大悟地回答道:“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也把我當成姜潤生了?”
契小乖疑惑地轉過頭來,猛地飄向我,然後再猛然後退,頭一歪說道:“小哥哥你在說什麼呀?難道你又換名字了?”
“不是不是,你聽我說……我就是我,姜潤生就是姜潤生,他是我師父,我們不是同一個人,更不是換了名字。”我努力解釋,可是自己也越說越亂。
契小乖看着我窘迫的樣子掩面一笑不再計較:“算啦,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姜潤生薑楚弦,其實都一樣啦。” 只見他揮了揮手,我們幾人就平穩地落地了。這時我才注意到,我們已經飛了好遠,早已經逃離了那妖女的控制。
這裡應該是衛輝西郊的樹林,人跡罕至,各種野生的雜草叢生。落地後,我將嬴萱安置在一棵樹下休息,契小乖就坐在我們頭頂的樹枝上蕩着雙腿,饒有興致地看着我們。
“小哥哥,阿巴呢?”契小乖一個倒掛金鉤就擋在了我的面前。
這小精靈居然知道阿巴?看來他的確應該和我師父有過交集。我本想一安全就喚出阿巴將夢境吞噬掉離開這裡,可是這古墓詭異的事情太多,那妖女是何人,製造如此通聯的噩夢又是爲了什麼,失蹤的小和尚都到哪裡去了,這些對我而言都還是未知,而這個契小乖看起來又不像是對我們有惡意,我思忖片刻,興許我能從他的口中得出什麼線索。
“小哥哥,你是不是有好多問題想要問小乖?”我剛要開口,那小精靈卻好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思般,狡黠一笑,翻了個身就落在了我們的面前。
既然被他看破,我也就不再隱瞞自己:“實不相瞞……我對現在發生的事情根本一概不知,如果可以的話……”
“當然可以啊,這可是契約守靈的職責呢。”契小乖小腦瓜一晃,就懸浮在了我的面前。
這傢伙絕對有看透他人心思的本領!
“看來小哥哥是新任的捕夢獵人吧?竟然什麼都不懂就敢來挑戰血莧。”契小乖語氣中略帶一絲嘲諷,讓我感到十分不悅。
“血莧?”
契小乖點點頭:“那妖女名叫血莧,是鬼豹族人,也是鬼豹族中最魅惑、最妖嬈、最傾城的女人,可惜被你……哦不對,是被上一任捕夢獵人……嗯……姜潤生是吧?被他給劃破了臉頰,因此對捕夢獵人心生怨恨,所以纔對你痛下殺手。”
“你是說,我師父曾經和她交過手?”我盤腿坐在樹下問道。
契小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繼續說了下去:“本來血莧已經在上次的大戰中失去了妖法,可是幾十年過去,最近不知道她又找到了什麼新的方法,居然這麼快就恢復了修爲,我暗中調查,發現她居然佔了你的古墓在裡面養靈蠱,用的不是普通的毒蟲,而是最有靈性的男童!”
他短短几句話的信息含量實在太大,我聽得雲裡霧裡,不得要領,於是我急忙打斷他:“等一下……一個一個問題來,首先,血莧和誰大戰失去了妖法?”
契小乖擡手指了指我:“小哥哥你啊。”
“胡說,我從來沒見過她。”我急忙擺擺手。
契小乖不耐煩地回答:“行行行,怎麼非要較這個真……那就叫姜潤生行了吧?是五十年前和姜潤生的大戰中受了重傷,妖法盡失,容顏被毀,逃竄到了衛輝後山的懸崖下面,之後就再也沒有音信,直到最近才重新出現,妖法反而比曾經更加厲害了。”
我聽後點了點頭:“好,那第二個問題,什麼叫做佔了我的古墓?這座西周古墓到底是什麼來頭?”
契小乖無辜地說道:“本來就是小哥哥你的古墓啊……我又沒有說錯。”
我愣住了:“你的意思是,這古墓裡葬的是我?”
契小乖點了點頭。
“去你的,別開玩笑。”我正色道。
“沒有開玩笑啊,這古墓就是小哥哥你的家,也是你的誕生地,更是你傳承命脈的關鍵。”
契小乖的這句話像是一句咒語,聽到“傳承”二字之後,我便像是開啓了深層封存的記憶,一股熟悉的感覺由心底而生,可又講不明白到底是什麼。根據文溪和尚之前所說,我師父將我從古墓中抱出,難道說,我真的是在這古墓中誕生的?
契小乖見我不說話,就在我眼前揮了揮手。
我猛然回過神來:“我真的……是從那古墓中生出來的?”
契小乖仍舊是無辜地點點頭。
聯想到古墓中尺寸奇異的石棺,我不禁倒抽一口涼氣:“難道那口空棺……是我曾經躺過的地方?”
契小乖不厭其煩地繼續點頭:“石棺不是空的,每隔一百年,裡面就會孕育出一個新生的嬰兒,那嬰兒就是小哥哥你啊。”
胡說……人怎麼可能憑空出現在密封的石棺之中?沒有母性孕育,沒有男性精種,怎麼可能無端端生出嬰兒來?還是在這種詭異的古墓裡的石棺中?
契小乖看我不相信,於是擺弄着自己的指頭說道:“小哥哥要是不信的話,等一百年再來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怎麼可能活得了那麼久……”我聽罷輕笑,脫口而出卻又戛然而止……爲什麼不可能?我的師父容顏不老,四十年前在仙人渡鎮邂逅寶璐姑娘,五十年前又與妖女血莧大戰……難道說,我和我師父一樣,都擁有長生不老的壽命??
“不是長生不老哦,是不多不少,剛好活一百年。”契小乖顯然是看透了我的想法,立即補充道。
這下,不僅僅是我,就連一旁休養的嬴萱和雁南歸,也都瞪大了眼睛震驚地看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