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古鎮水鬼
我決定去村子裡面走訪一下,看看有沒有人瞭解四十年前的那次打魚節,到底發生了什麼,寶璐到底是怎麼死的。
我把走訪對象的年齡鎖定在了六十歲以上。靈琚餵飽了小鳥,就非要跟在我屁股後面一起去村子裡轉悠,無奈,我叮囑了她不要亂跑,就任她跟在我後面了。
話說那隻白毛棕斑的小鳥經過一晚上的休養,已經能順利站立起來了,早上吃了不少稻穀,現在就臥在靈琚的肩膀上一動不動地跟着靈琚,就像是個好不容易找到媽媽的離羣小雀。
“師父,你看小雁已經能站起來了,是不是再過一段時間,小雁就能飛啦?”靈琚興奮地在我腿邊繞來繞去,我這時候才體會到“子孫繞膝”這個成語的奧妙。
我沒工夫去搭理那隻鳥,只好敷衍地點了點頭。
靈琚一路上很興奮,一邊採着路邊的野花野草,一邊小聲哼唱着戲文。我們沿着一條小路往村子深處走,正巧看到有個婦人揹着竹筐在路邊走着,我便急忙整了整衣衫趕上去詢問:“您好。”
那婦人看我是個生臉,不由的有些警惕。
“您好,是這樣的,我師父曾經在這個村子裡待過,和一個叫寶璐的姑娘有過一段交情。我想要詢問一下,這個寶璐姑娘,現在在什麼地方啊?”
這個婦人一聽“寶璐”這兩個字,立刻變了臉,像是見到了妖怪一樣,急急忙忙轉身就走了。
“哎……”我剛想去攔她,卻一想不太對勁,可又說不出來什麼地方不對勁。
就這樣,我不管是去問村裡的什麼人,不論老小,他們只要一聽到“寶璐”這兩個字,都立刻緘口莫言,擺手拒絕我的詢問,更有甚者,一聽寶璐的名字就連連跪地磕頭,嘴裡唸叨着什麼阿彌陀佛不要來尋仇之類的話語。
怎麼回事?看來這個村子裡的人,對寶璐的死都十分忌諱。
“師父,大家爲什麼都不喜歡和你說話呢?”靈琚似乎是感覺到了人們的態度,有些怯懦地拉扯着我的衣袖,躲在了我的身後。
我不知該怎麼向靈琚解釋,只好趕緊作罷調查詢問,帶着她往回走去。
不行……這麼盲目地問下去不是辦法。我暗暗思忖,決心趁着白天再去那條河水附近查看一番。昨天晚上我看到的那具紅衣浮屍,會不會和寶璐的死有什麼樣的聯繫?
我剛準備改變方向往小河那邊走去,卻突然想到了靈琚。小孩子天靈蓋未閉合,靈光尚存,可以見到大人看不見的東西,但是小孩子陽氣不旺,容易被陰氣侵擾而得病,貿然帶靈琚去小河邊,萬一有什麼差池,我也無法保證靈琚百分百的安全。
我思索片刻,拉着靈琚坐在了一旁的石頭上,然後抓起一旁焚燒麥稈的灰燼就往靈琚粉嫩的臉蛋兒上塗抹。
“師父你幹嘛呀?”靈琚嚇了一跳,伸手就要擋。
“你聽話,師父要去那河邊一趟,你跟着不安全,所以師父幫你僞裝一下。”我對她笑了笑,然後拍了拍她的腦袋。靈琚似是而非地點點頭,就十分聽話地坐着不動,任我往她的臉上身上塗抹。不一會兒,本來清透可人的小丫頭,轉眼就變成了灰頭土臉髒兮兮的小叫花子。
鬼怪本是由人心生,從人而來,天理循環之物。正直的人,鬼是無法靠近的,故民間有鬼七分怕人,人三分怕鬼的說法。因此做捕夢獵人,第一條要學會的就是建立強大的心理防線,即便是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也要淡然處之。
鬼在害人之前必會通過各種幻象,使人失去常心才能乘虛而入。我自然是不會被迷惑心智的,但是靈琚不同,加之她又是小孩子,所以我不得不這樣做來保證靈琚的安全。
師父說,鬼邪最怕的六種人,分別是木匠、泥瓦匠、屠戶、惡人、孕婦和骯髒之人。木匠和泥瓦匠,是古代手工業者的代表,在古代是被看做神明的,尤其魯班,更是衆人供奉的對象;而屠戶因爲宰殺牲畜很多,所以身上有惡氣和牲畜的怨氣,所以一般的鬼邪不敢近身;至於惡人,鬼怕惡人古而有之,和人遇鬼打牆,破口大罵即可破除是一樣的道理;而孕婦,傳說是女人懷孕後,頭頂會有三層金光護體,這是由於孕婦在人生生世世的循環中扮演了一個非常重要的角色,她負責把轉世投胎的魂魄帶到人間,因此,鬼是根本無法威脅到孕婦的;最後,骯髒的人是連鬼都瞧不上的,因此,我把靈琚塗了個滿臉黑,正是驅邪避害的好辦法。
靈琚變成了小灰人兒,更加安靜和聽話地跟在了我的身邊,和我一起朝着小河走去。
白天,陰氣沒有晚上那麼重,村子裡也沒那麼潮溼了。我們來到小河邊,我吩咐小灰人兒坐在一旁等我,而我,則要潛下河水中去看一看。
我把灰布長袍脫下,只穿一條底褲。裝着阿巴的葫蘆還有青玉笛也都留在了岸上讓靈琚看着,我只拿了玄木鞭,活動了兩下筋骨就撲通鑽入了河水中。
河水還是一樣的陰冷,這和時下的天氣並不相稱。因此我更加確定了,這條河裡一定有什麼不尋常的東西。
潛下去之後我才發現,這條河和月呈婆婆夢境中的河已經相差太多了,河中再也沒有了成羣的魚苗,取而代之的則是各種膨脹腐爛的水草。除此之外,河水的水量也大大下降,沒遊兩下就到了底。看來,自從四十年前那次打魚節後,這條河就出現了異變,不僅不再產魚,甚至連河水都變成了死水。
一番搜尋無果,一口氣也憋得差不多了。我改變方向準備上浮,剛蹬了兩腳就輕鬆冒出了水面,頂頭的陽光刺眼,我一下子睜不開眼來。誰知道我剛冒出頭,就聽靈琚在一旁大聲呼喊:“師父!快跑啊師父!”
我用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漬,勉強睜開眼,就看見岸上的小灰人兒正焦急地朝我擺手,一邊擺手,一邊急得跳腳。
怎麼了?我心生疑惑,心想定是有什麼不尋常的東西出現了,纔會讓靈琚如此害怕。我心想着就轉頭看向自己的身後,還未看清,就一下子被什麼東西給直直撞到了胸口,疼得我一口氣悶過去溺到了水裡。
我趕緊蹬腿讓自己浮出水面,剛鑽出來,就迎面看到一張腐爛的白臉向我這邊貼了過來。我下意識地去用雙手推,誰知道這東西死沉,根本紋絲不動,順着河流的方向就壓上了我,我這時候才徹底看清楚了這到底是個啥。
這玩意兒不是別的,正是昨晚上我看到的那具紅衣浮屍!
剛剛撞到我胸口的,正是這傢伙的腦袋!
怎麼回事?靈琚沒學過探夢,怎能像我一樣看到實體化的邪祟?我來不及思考,面對突然出現的浮屍有些緊張,想推卻又推不開她,只能順着流水的方向任她壓着我向下游流去。浮屍的臉正對着我,臉上的皮膚早已經腐爛,冰涼黏膩,我不得不潛入水中才避免了和她的直接接觸。
我本想潛下去換個角度出來躲開浮屍,可誰知道,那紅衣浮屍的雙手竟然緊緊抓住了我的肩膀,讓我根本沒法轉身,只能任她鉗制着。她的雙手被河水泡的發白膨脹,正和月呈婆婆腳腕上的那雙白手一模一樣!
看來,作怪的就是這隻水鬼了。
不管了,我趕緊伸手去摸腰間別着的玄木鞭。我一口氣憋得時間不長,現在已經是極限了。我可不想浮上去換氣的時候和一具浮屍來個深吻,只好先下手爲強了。
我握住玄木鞭的手柄,擡手就直戳女屍的腹部。由於水下有阻力,因此我雖用了很大的力氣,可攻擊效果並不明顯。不過還好玄木鞭自帶上通符篆,剛一觸碰到女屍的身體,那女屍死死抓着我肩膀的雙手就鬆開了。
我趕緊趁此間隙浮上來換氣。此時此刻,岸上的靈琚正抱着我的衣物跟隨着水流往我這裡小跑着跟來,靈琚看得見這女屍,因此我怕這女屍對靈琚不利,便急忙向靈琚喊道:“你站在那不要動!”
小灰人兒很聽話地停下了腳步,抱着我的灰布長袍站在那裡傻傻地看着我,甚至衣服一角已經拖地了她都沒有發現。
誰知道那具女屍很是機敏,看我手中有武器,就猛然掉頭朝着岸邊靈琚的方向去了。
“哎,你給我站住!”我急忙伸手一把抓住了那女鬼散開的長髮,避免她去找靈琚的麻煩。
“你的對手是我,瞎跑什麼呢!”說着,我猛然發力將那女屍給揪了回來,舉起玄木鞭就朝女屍的胸口甩去。
那女屍靈活躲避,然後再次一躍而起朝着靈琚的方向直愣愣衝了過去,而我手中仍舊抓着她的頭髮,她卻像是無所顧忌一般,硬生生地往靈琚那邊衝,刷拉一聲,她的頭皮被我扯掉了一大片,身體卻還是向着靈琚撲了過去。
“快躲開!”我一把丟開手中的頭髮,朝靈琚那邊游過去。
然而我的速度比不上那女屍。靈琚嚇得雙手捂頭蹲在了地上,眼看女屍就要觸碰到靈琚了,只見金光一閃,女屍像是被什麼東西給瞬間彈開了一般,迅速鑽回了水面,消失在河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