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扇點亮手環,發現上面的時間顯示爲“2050-12-21 00:00”。和之前的數次結果相同,時間再次被重置了,但自己的記憶並沒有,身體也沒有。
打開隨身的小包,晉扇取出還剩下半瓶的癒合噴霧,隨意的在腳背的傷口上噴了噴,既然不再流血,她也就懶得包紮了。節省下的繃帶,還可以用來幹別的事情。
半眯着眼,晉扇靠着冷冰冰的石牆坐了下來,打算稍微休息一會。和“那個東西”追逐了一整天,再好的體力也損耗殆盡。
“叮……叮!”微弱的像是風鈴一般的聲音傳了過來,帶起瀰漫着淡淡血腥氣味的微風。晉扇驀然睜開雙眼,盯着前方黑暗的隧道,攥着繃帶的手指蜷起,隨時準備襲擊。
果然,又來了。或者說,又“刷新”了。
柔和的暖黃色光芒出現,隱藏在隧道里的身影漸漸顯現出來,纖細高挑,渾身血污,手上提着一盞生鏽的銅質風鈴,臉上表情淡漠。這,赫然就是另一個“晉扇”。
晉扇突然發起了攻擊,用包打掉了風鈴的同時,將繃帶做好的繩套勒住了對方的脖頸,扔掉包雙手發力,雙方扭打在了一起。但漸漸的,其中一個不再動了。
晉扇鬆開了繃帶,就像看着鏡子一樣看着垂死的“那個東西”,卻不想對方驟然說出話來:“你,已經死了。”
晉扇踉蹌倒退了幾步,直到屍體慢慢化成了灰黑色的灰燼也沒有再靠近。
她當然知道自己已經死了,並且就是被類似“那個東西”的詭異生物所殺死的。但這不是現在要考慮的重點,因爲晉扇注意到自己的手環上的時間居然開始動了:“2050-12-21 01:20”。
晉扇反覆思考了之前的經歷,卻在注意到風鈴的時候發現了蹊蹺,也許這次能夠打破時間的重置是因爲風鈴先於怪物碎掉了?
晉扇將自己的長髮紮成了高高的馬尾,揹着小包提着碎掉的風鈴盞走進了隧道,除此之外別無出口。
大概走了約2個小時,前方終於出現了漸亮的白光。晉扇猶豫了一會,放下點點碎髮遮住了自己眼睛避免強光損傷後邁了出去。
面前的景象讓波瀾不驚的晉扇也驚詫不已。
這,簡直就是地獄!
目之所及一片荒蕪,到處是殘破不堪的巨石像和坍塌的殿宇,灰燼在坑坑窪窪的地面上飛揚起舞,不遠處的邊界線上燃燒着火焰,遠方的天際線雲層中隱隱浮動着詭異的巨大身影,像是魚卻絕對不應該是。
沒有人,也沒有任何其他活物。晉扇癱在石像下,開始懷疑自己記憶的真實性。
2050年12月11日,晉扇意外發現自己的影子出了點“小問題”。它居然和自己不構成光影關係了,即使是在黑暗中,影子也能出現甚至脫離自己。
隨即,晉扇發現很多人都出現了同樣的煩惱。晉扇甚至去實驗室嘗試分割影子,卻被其逃脫並且失蹤不見。
但聯邦的最高執行司天體學家何洋卻向公衆解釋:“這並不要緊,是因爲太陽系即將進入地球雙軌,脫離通道逐漸啓動造成的干擾。”所謂的脫離通道,就是爲日益惡劣的生存環境所斥巨資修建的人造行星飛行航艦,而航艦正式啓動的日子就是12月21日。
晉扇雖然還是有些擔憂,卻仍舊選擇信任聯邦,畢竟再過10天,大家就要告別地球了。但是晉扇的鄰居阿婆卻神叨叨的提起上個世紀的人們所信奉的影子是人的魂魄之一,失了影子的人都要死。
12月20日晚,晉扇駕駛小飛行器前去通道所在的關卡面見即將成爲自己上司的浙恆執行官,卻在途中出了事故。而那個時候,正是自己的影子返回“殺死”自己的時刻。
晉扇現在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是死後來到了阿婆說過的地獄,因爲在此之前,她絕對沒有在地球上看到過面前這個從雲層中飛向自己的“生物”,一隻比鯨魚巨大百倍的怪物。
看着怪物緩緩“遊”到了自己身邊,並且張開了有鋒利牙齒的巨型大嘴,晉扇逃都失去了力氣。
忽然,自己被狠狠撲倒在了地上,並且面朝下吃了一嘴的灰燼。晉扇就勢一滾想要翻身,卻被一雙手強勢按住,有溫熱的身體壓在自己身上。
“不想死,就別動。”
如同大提琴般低沉磁性的男音響起在耳邊,同時對方再次將灰燼兜頭撒在了晉扇身上。
怪物沒有再進一步的動作,兩人屏氣不動。緩慢的,怪物像是喪失了目標,閉上了嘴緩緩遊走了。
晉扇被鬆開了挾制,直直坐了起來,正對上了一雙冷淡琥珀色的眼眸。
“執行官?”晉扇很快認出了對方,竟然就是自己本該去見的浙恆。而浙恆看了好一會才從晉扇髒污斑駁的面容上認出對方就是自己要接的進化史學家晉扇。
兩人默契的保持了沉默,一時間都不知道從何說起,在這種該死的環境下。
浙恆帶着晉扇進入了一座破敗的殿宇之中,裡面居然已經挖出了一間地下室,而地下室裡,居然還有五個人。一個體格健壯的大漢,一對衣衫襤褸的年輕男女,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還有竟是晉扇的鄰居阿婆。
大漢好奇的打量了一陣晉扇的花臉,隨即對浙恆說道:“我們已經殺死了三次了,但還是不行。”並指了指地上。
晉扇低頭就發現地上躺着和年輕男子一模一樣的屍體,正在慢慢化成灰燼。再聯想到剛剛浙恆讓自己吃了一口灰燼的事情,晉扇淡漠的表情出現了裂痕。
浙恆脫下自己的外套拍了拍灰燼,隨意地坐了下來,但眼神卻犀利的望向年輕男子:“何洋,爲了保守秘密,你別連自己都救不活。”
晉扇聽到浙恆的話有些驚訝,這才注意到那個年輕男子居然就是上次安撫羣衆的最高執行司天體學家何洋。
何洋還沒有回答,他旁邊的女子卻插了話:“浙恆,你什麼意思,我的都可以,何洋的多殺幾次肯定也行。”
浙恆並沒有再說什麼,反而開始閉目養神。其他人,也都不敢再打擾他。
晉扇走到了阿婆身邊和對方打招呼,並從其口中得知了他們的經過。
阿婆是最先被浙恆救下的人,浙恆跟蹤怪物找到了阿婆的所在地,並幫助殺死了阿婆的影子怪物,讓其擺脫了時間重置。接着,兩人繼續開始尋找倖存的人,浙恆爆發出巨大的戰鬥力弄死了他們的怪物。
而何洋的影子怪物,有些特殊,一直找不到打破重置的方法。
晉扇再次聽到阿婆講起了“影子死人地獄論”,卻並沒有和她爭辯,但晉扇卻意識到,這些人裡只有自己,是在末日之前就被影子殺死了的。
阿婆絮絮叨叨提醒晉扇:“你看,21號我做了個怪夢,一醒來居然就變了個樣,我甚至懷疑我現在在不在地球上。”
阿婆的話讓晉扇心頭一跳,而她也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浙恆。顯然浙恆也有這樣的疑慮,現在的衆人,到底還在不在地球上?
在衆人合力再一次殺死何洋的怪物之後,晉扇突發奇想,詢問浙恆能否活捉怪物後審訊,卻不想衆人紛紛用看傻瓜的眼神鄙視她。浙恆有些莫名的盯了她一眼,告訴晉扇怪物不能說話。
可是,明明我自己的就可以。
晉扇心裡有點發虛,但還是裝作若無其事,並引導大家注意怪物身上有麼有特質的道具,最終找到了懷錶,並證實了晉扇關於摔碎某些介質後殺死怪物打破時間重置的設想。
就在衆人終於放鬆的時候,小女孩卻突然發言了:“媽媽說,讓我跑出去。”
晉扇一把扯住了起身要跑的小女孩,問她:“你媽媽在哪說話?”
“就在這裡呀!”小女孩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並繼續說道:“再不跑要被埋了。”
晉扇還想再問小女孩,卻被浙恆攔住並抱起了小女孩,並指揮大漢背起了阿婆,要大家一起往上跑。
就在此時,地下深處開始震動,而裂隙中居然能看到點點火焰,晉扇意識到不妙,催促衆人加速逃離。
衆人剛離開殿宇,就發現殿宇再次垮塌了。而浙恆帶領着大家向鄰近的建築跑去,晉扇在路上的時候經過了幾塊橫在地上的巨石像,卻發現有些異常,想要暫時停一停細看,卻被浙恆拽了一把,晉扇才發現雲層裡的怪物又開始活動了。
衆人再度進入的,是一座更大的黑暗宮殿,到處都是佈滿花紋的粗糙雕刻。浙恆和大漢用隨身的火源點起了石燈盞,而晉扇卻在觀察了燈盞之後更加篤定一件事情。
晉扇猛然發力,將浙恆雙手背扣,用膝蓋壓在了對方的脖頸後穴位上,並用惡狠狠的眼神阻止了想要上前的大漢,質問浙恆道:“你是故意帶我們來這裡的?你究竟是不是浙恆?”
“被你發現了。”平淡的語調居然在晉扇身後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