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是週五,臨下班,璐璐的小姨徐佳瑩打電話過來,準備接璐璐週末回家住兩天天。
雖說璐璐媽媽去世之後,徐其琛和那頭的聯繫少了,可他們還是很喜歡璐璐,也放心不下。
如果當初……
回想起當時的情景,徐其琛只剩下嘆息噓。
兩萬分之一的發生率,或許從科學上說已經很低,可落在任何一個家庭來說,都是天崩地裂的悲劇。
心頭堵得慌的徐其琛帶上門,出門轉轉。
離得不遠就是滬城大學,夜市附近有很多年輕的面孔。
學校裡永遠都渴望的荷爾蒙和放肆的春意,特別是到了晚上,夜幕遮蔽,讓不少年輕男女膽大了許多。
不知多少小夥子壯着膽子牽起了身旁姑娘的小手,又有多少青澀的男女鼓起勇氣走進了小旅館。
不過這一切離得徐其琛太遠太遠。
三十而立,徐其琛心裡頭心心念念不過是工作和女兒,對感情的需求少之又少。
璐璐去她小姨家住兩天,讓徐其琛能夠有些休息的時間,喝點啤酒,緩解一下這兩天的三觀碎裂。
坐在臺階上,不遠處就是喧譁的夜市,徐其琛顯得有些孤寂。
年紀大了,就天然排斥鬧騰。
一對年輕的學生朝着這邊走過來,看着隔着的距離和男孩子手裡拎着的小吃,他們的關係大概能夠猜得出一二。
追姑娘嘛,最沒有技術含量、使用最多的方法,就是買買買和餵飽她。用新潮點的說法,就是當舔狗。
舔到最後,應有盡有。
這對學生在交談的時候,一個穿着白體恤的女孩子出現在了他們身後,T恤的胸口是一隻非常可愛的小熊維尼。
徐其琛有個愛好動畫人物的女兒,對這些人物是信手拈來。
白體恤的女生對結伴而行的一對有些好奇,悄咪咪地跟在後面,朝前伸出了手。
徐其琛喝了口啤酒,只聽過常走夜路,小心癡漢,沒見到居然還有癡女,看不懂。
女生穿着的短裙被掀了起來,留下的是旁邊男生的驚詫,和她本人的震驚和難以置信。
“你…你幹什麼!”女生有些慍怒,雙手趕緊壓着裙襬。
“我?”男生腦子裡面還殘存着小胖紙的殘影,是那麼亮眼,嘴巴都變得笨了許多。
他其實很想說自己什麼都沒幹,就是夜裡的風。
“沒想到你是這種人!”
“吃的給我!”
女生一把拿過男生手裡的袋子,頭都不回,暴走離開。
舔狗留在原地,一臉迷茫,而白體恤則是在旁邊捂着嘴笑。
徐其琛愣愣地望着白T恤,那麼明顯的一個人,怎麼他們兩就看不到呢?
一瞬間,徐其琛就想明白了,好一個調皮的女鬼。
白體恤注意到徐其琛獨自坐在臺階上喝着酒,蹦蹦噠噠地跑了過來。
她打量了一番,可愛的小眼一眯,輕輕地吹了口氣。
徐其琛只覺得好似一陣寒風略過,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叮裡哐啷——”
空罐子被吹倒,從臺階上滾了下去。
金鶴樓說,鬼,人所歸爲鬼,從人,象鬼頭,鬼陰氣賊害,從厶。厶就是說鬼所害人皆爲自私,它們的本質就是害人。
可徐其琛望着面前的小女鬼,感覺璐璐長大後也有那麼可愛吧?
女鬼被徐其琛盯着,有些難受。
“你看得到我?”
“恩。”
“你能看到我?”
“能”
“你怎麼能看到我?”
“……”
無比糟糕的對話。
小女鬼度過了震驚之後,好奇心漸起:“你怎麼不害怕啊?”
徐其琛接着喝自己的酒:“喝多了,反應有點慢。”
“我是不是應該?”
“啊——”
徐其琛一聲慘叫,然後恢復了正常:“這樣行嗎?”
小女鬼:“……”
她沒把徐其琛嚇唬到,倒是被徐其琛猛地一嗓子給嚇了個哆嗦。
見識過痛下殺手的林老師,再看到一隻鬼,徐其琛心中毫無波瀾。
人的接受能力果然是極強的,見慣不怪。
“唉~你好無聊啊。”小女鬼坐在臺階上嘆道。
與其說是坐着,更準確一點離地還有幾寸,是飄在半空中。
“你是個好鬼,我沒什麼好怕的。”
“好鬼?你見過壞鬼嗎?”小女鬼拖着下巴,眺望着不遠處人流如潮的夜市。
“見過。”徐其琛想起林老師那尖銳的指甲,心裡頭還有些害怕。
未知的事物帶來的恐懼,以及毫無反抗能力的無奈。
“你叫什麼名字啊?”徐其琛問道。
小女鬼忘記自己是誰,只知道醒來的時候是在學校裡面,腦子裡面一片混沌,
既然沒有了記憶,也就不覺得傷悲和難受,反倒是誰都看不到她,讓她把學校攪得渾地天翻地覆。
半夜的廁所,伸手不見五指的小樹林,不知多少人被嚇得夠嗆,多少男人生理障礙。
玩性大起的小女鬼開始嚇唬學校外面的行人,無往不利,卻栽在了徐其琛這兒。
小女鬼望向徐其琛的眼神異常灼熱,藏着些期許。大概是遇到了個能夠見着它的人,不再是那麼孤獨的存在。
“大叔好可憐啊,一人在這買醉。”路過的女大學生憐憫地說道。
旁邊的閨蜜點頭道:“自言自語的,肯定是被女人傷到了。”
“要不我們去安慰他一下吧,受傷的大叔好有味道啊~”
你們兩個龍套別加戲。
……
“你要走了嗎?”小女鬼見徐其琛起身,趕忙問道。
“不早了,該回去了。”
“你還會再來嗎?”小女鬼期待地問道。
徐其琛點了點頭。
其實不僅僅是小女鬼對他好奇,他對鬼魂也很有興趣。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正好有一個看似無害,可以讓他熟悉的存在,得抓住機會。
回家在沙發上癱坐了一會,徐其琛又爬了起來,空腹喝了點酒,越發覺得肚子餓。
冰箱裡還有些食材,徐其琛簡單地弄了些吃的。
金鶴樓飄然而至,也不知道是從哪扇窗子進來的,反正他從來就沒走過尋常路。
“吃得這麼簡陋?”金鶴樓掃了眼晚飯。
“璐璐被她小姨接出去玩了,我自己就對付一下。”
“幫我盛一碗,着急趕過來,飯還沒吃呢。”
“飯在鍋裡,碗在櫃子裡。”
“不要動粉色的碗和筷子。”
走到廚房的金鶴樓下意識問了句爲什麼。
“璐璐專用的碗筷,她有一點輕微潔癖。”
金鶴樓:“……”
金大爺盛了滿滿一碗蛋炒飯,掏了塊餐巾墊在衣領處。
一頓家常便飯,愣是被他吃出了法式大餐的感覺。
兩人相顧無言,席捲殘雲一番,留下幾個空碗碟。
吃飯完的金鶴樓很騷包地掏了塊白色的手帕,邊角用金線繡着些圖案,擦過嘴之後才悠悠地收了起來。
“嘖嘖,飯有點夾生,火候還差點。”金鶴樓說道。
“有得吃就不錯了,做飯很累的。”
“呵~要不你出去驅鬼,我來給你做飯?”
那還是算了吧,徐其琛連林老師都對付不了,就不出去送人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