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我也知道,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我的心腸也不像以前那麼軟了。更不可能把他叫回來的。陸離走了以後,大家都輕鬆許多,不僅是因爲很煩這個人,也因爲終於有了我們自己的私密空間。
隨便扯了一會兒,就要去上晚自習了。
我們幾個一出門,就聽見“砰”的一聲,似乎什麼東西摔倒了。回頭一看,只見有個人躺倒在地。正是陸離。旁邊還有他同樣翻倒在地的輪椅。鋪蓋被褥什麼的也散了一地。在他面前的一間宿舍門口,一個學生正指着他破口大罵:“滾,你以爲還是以前嗎?現在林姐不在了,看看以後誰還罩著你!他媽的,腿都殘廢了還這麼賤,你活該去死哦!”
陸離一聲不吭,默默地把自己輪椅扶正,雙手撐着地坐了上去,接着又把自己的鋪蓋被褥撿回來。我就在心裡呵呵。惡人自有惡人磨啊,你不是摔我課桌嗎,我不忍心收拾你,自然有人收拾你!
陸離坐好以後,又拿出手機打電話。島嗎找劃。
“李管,這個宿舍我不太喜歡,你看能不能……嗯,是他們把我趕出來的……那不行啊,今天晚上要是不分好宿舍。我就沒地方睡覺啦。”陸離的語氣變得哀求起來。
馬傑突然拉了拉我的胳膊,投過來可憐巴巴的眼神。我知道他又心軟了,就像當初看見劉明俊一樣心軟,他只要看見受欺負的就會心有慼慼焉,總覺得他們是同類人,特別想幫他們一把。我低下聲音說,這次就別想了,我不會幫這傢伙的。
馬傑低下頭,什麼話也不說了。
“好的李管,我等你的消息,不管什麼宿舍,只要能睡覺就行,嗯……嗯……”
陸離掛了電話,一擡頭看見我們,一下就把背挺直了,頭也昂的老高老高,就跟有多驕傲似的,搖着輪椅從我們面前走過,那勁兒也真是夠逗的。
我們當然也不理他,該幹啥幹啥去。
上晚自習,各班都挺安靜,沒什麼違反紀律的事情發生。以前在其他學校,我們可是把晚自習當下課時間的,不是在廁所抽菸就是在外面聊天。當然也和我們混的好有關係,現在來了十一中又成一介白丁了,不敢那麼張揚。於是,找十三牡丹打聽林可兒的事又泡湯,只能等明天了。下了晚自習,我們去食堂吃了個夜宵,回宿舍的時候路過管理員值班室,正看見陸離和宿管吵的臉紅脖子粗的。
“爲什麼還不給我安排宿舍,你讓我晚上睡在哪兒?!”
“我給你安排了多少,你老是跟人家處不好,還想讓我怎麼樣?!”
我琢磨着,宿管也顧忌他是個殘疾人,要不早就逼鬥耳光的幹上去了。
話說,陸離現在混的也真是慘,我都能想像的出來,以前林可兒在的時候他有多麼威風--想想吧,兩人還一起到南街去玩,那關係能普通的了?
有這麼一個大姐大當好朋友,想混的不好也難啊。現在則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了,沒幾個人把他當回事的,就連十三牡丹都看他不順眼。
陸離的死活跟我沒什麼關係,所以看了一眼也就上樓去了。
回宿舍,大家各幹各的,鄭午倒掛在牀上鍛鍊身體,猴子和柳依娜打電話纏綿,黃傑躺牀上聽歌,我和馬傑先去水房洗涮。
洗涮的時候,馬傑就說,飛哥啊,你真不準備幫他一把啊,你看他可憐的那樣。我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他不能仗着自己是殘疾人就口無遮攔吧?想讓我幫他,門都沒有。
看我這麼堅決,馬傑也不說什麼了。
洗涮完了,王瑤正好給我打來電話,我就在宿舍和她聊起來了,王瑤對林可兒在十一中的事挺感興趣,問我今天一天打聽出什麼來了。
我說快別提了,跟誰打聽都得要錢,十一中這幫逼,就跟沒見過錢似的。不過我今天認識十三牡丹了,因爲她們是可兒一手帶出來的,所以性格人品啥的還行,沒有張嘴閉嘴談錢。但是今天時間挺緊張的,所以也沒打聽出來多少。
提到十三牡丹,我就興奮了,和王瑤說那就是你們的翻版啊,裡面有王瑤和柳依娜,還有張璇和蘇憶。王瑤一聽也樂了,說有時間要來十一中看看自己和姐妹們的翻版。我說行啊,有時間來看看吧,感覺可好玩了。
“可兒是有多想你們啊。”我哈哈笑着。
“我也想她。”王瑤的聲音帶着難過。
我和王瑤聊天的時候,就看見猴子他們在那邊鬼鬼祟祟地商量着什麼東西。過一會兒,猴子過來衝我比劃,我看了半天也沒看懂,只好跟王瑤說等一下,然後捂住手機話筒,問猴子啥意思啊?
“左飛,現在挺晚了,外頭也沒什麼人了,我們準備去摳點金子下來,你去不去?”
“……”我靠,他們竟然還惦記着這個事!
我扭頭看了看窗外,校園裡黑洞洞的,只有那麼一兩盞路燈投出昏黃的光,確實已經沒什麼人了。再看鄭午他們,竟然真的一個個躍躍欲試的模樣,好像已經做好準備要去摳金子了。
“你到底去不去啊?”猴子急了。
“……不去。”媽的,他們腦子進水啦?那玩意兒怎麼可能是金子做的!
“呵呵,你不去的話,我們摳了金子賣錢,你可別眼紅啊。”
“不會的。”我做出一臉無奈的表情。
“呵呵,咱們走,左飛是土豪,不在乎這點金子。”
猴子大手一揮,頭一個出門去了,鄭午和黃傑也尾隨而去,馬傑也衝我擺了擺手,跟着他們走了。媽蛋,他們是開玩笑還是來真的啊,外面那麼冷,他們真要去摳?那是鍍金啊,這是常識吧,到底在搞什麼鬼啊。
轉眼間,宿舍就只剩我一個人了。
我繼續跟王瑤聊天,把今天搞笑的事都和她說了,不過沒跟她說陸離有那麼討厭,只說陸離這人挺不錯的,長得也蠻好看,和可兒是不是對象關係,這個還有待確認,不過聽十三牡丹說,兩人關係是挺曖昧的,就算沒有真的好上,至少也是郎有情妾有意。
我這麼說,當然也有自己的小九九,就是想寬寬王瑤的心,讓她能放心的和我在一起。
果然,經我這麼一說,王瑤開心了許多,不停問我,真的呀?真的呀?我說真的,你哪天來十一中看看,陸離長得特別好看,又因爲傷病在身,很能激發女生的母性,十一中好多女生都花癡他。我在心裡說呸,唾棄他還差不多。
不過王瑤信了,說那就好、那就好,特別開心的語氣。
我沒急着跟說王瑤複合的事,這種事應該潤物細無聲,急不得的。
聊了大半宿,聊到手機快沒電了才互道晚安,掛了電話。看看時間,已經晚上1點多了,猴子他們竟然還沒回來,誰知道他們在外面搞什麼鬼,發現是鍍金的以後沒臉回來了?
感覺有點尿意,準備上個廁所再回來睡覺。
出了門,沒走兩步就傻住了,走廊邊上躺着一個人,正是陸離。陸離把他的鋪蓋鋪到地上,自個鑽到被窩裡打了個卷兒,旁邊還放着他的輪椅。陸離已經睡着了,睡着的他看着十分平靜、安寧,因爲本身就有一張好看的臉,看着也沒那麼討厭了,反而像個睡美人。
走廊還是挺冷的,在這睡一晚第二天得感冒啊。
我在心裡默唸阿彌陀佛,可別對這傢伙產生任何同情之心,他就是農夫與蛇裡面的那蛇,捂懷裡要被咬一口的。想想他今天是怎麼對我的,在十三牡丹面前詆譭我,還把我的課桌推翻兩次,我的一顆心又漸漸硬了起來,心想最好凍死這個傻逼。
然後繞過他去上了個廁所,回來繼續睡了。
睡到半夜,迷迷糊糊的感覺猴子他們好像回來了,外頭的冷風灌進來,吹的我打了個哆嗦。恍恍惚惚睜開眼睛,看見他們一個個都氣喘吁吁的模樣。我心想他們是去摳金子,又不是擡金子,喘成這樣幹嘛?不過我當時太困了,實在沒力氣問他們,翻了個身又睡了。
直到第二天早晨,我醒了坐起來一看,不由得大叫了一聲。
“我草!”
其他人也紛紛坐起來了,問我大早晨瞎叫喚什麼。
我指着門口靠在牆邊的龐然大物說道:“那是什麼玩意兒?!”
“你不認字啊?”猴子說。
“我認識,這是個‘十’字。”
“認識你還問?”
“我他媽就是想知道,咱們寢室爲什麼會多出一個‘十’字來的!”
“這是‘東城十一中’的‘十’字,我們昨天晚上擡回來的。左飛,你說的沒錯,這上面沒有金子,根本就是一大塊鐵,鍍了一層金色而已,十一中實在太欺負人了,不是金子弄成金色幹嘛?”猴子嘆了口氣:“我們四個費了好大力氣才擡回來的。”
我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既然不是金子,你們到底擡回來幹嘛啊!”
“是這樣的,我們辛苦了一晚上,不能白乾一場吧?這麼大一塊鐵也能賣些錢了。”猴子振振有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