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口茂男行動遲緩,手裡還拄着一根柺杖,顯然身體還沒恢復。而他能親自來到現場,更是說明對此事的看中。此刻,西口茂男一臉鐵青,看上去已經憤怒到了極點。
西口茂男是帶着人來的,不過沒看到千夏,也沒看到娜娜。
西口茂男一到現場,誰都不放在眼裡的神谷一郎便恭恭敬敬地站好,可見其對西口茂男的尊重。西口茂男問他:“怎麼樣?”
神谷一郎答:“高手,不過能對付得了。”
“那個人呢?”西口茂男用柺杖指了一下躺在地上無法動彈的鄭午。
神谷一郎繼續答:“我用一根小拇指就能弄死他。”
“嘿嘿,我夠能吹牛逼的了。沒想到你比我還能吹牛逼,實在佩服。”明明一動也不能動、任人宰割的鄭午,此刻還是不願意在口頭上落下風。
然而,西口茂男和神谷一郎都沒理他。
西口茂男又轉向我,說左飛,你是稻川會的組長之一,又是清田先生認可的女婿,所以我實在想不通你爲什麼要這樣做。不過你也不用和我解釋,我會將你交給清田先生,讓他來處置你。
然後又說:“一郎,動手吧,殺了那個骯髒的傢伙!”
西口茂男這一番話說下來。乾脆、果斷、不拖泥帶水,決定了我的生,又決定了鄭午的死。而神谷一郎也沒有任何廢話,再次舉起渾圓的拳頭,狠狠朝着鄭午砸了下去。
這一拳,絕對能要了鄭午的命!
我想去救鄭午。但我連動一下都吃力,更別說站起來了。我絕望地看着這一幕,只能寄希望於猴子和黃傑,盼望他倆能夠突然出現,雖然我知道這不可能。
“住手!”
就在這時,又一個聲音傳來。不過既不是猴子,也不是黃傑,而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聽到這個女人的聲音,神谷一郎再次停下了手,就連西口茂男也震驚地回過頭去。因爲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娜娜。人羣散開,傷痕累累的娜娜正一瘸一拐地走過來,她走得很快,像是在跑。
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就連鄭午都微微擡起頭來。
看到娜娜過來,我知道又能再拖一會兒了,她肯定不會眼睜睜看着鄭午去死,於是我立刻調動體內的真氣去給自己療傷;隨着我實力的漸漲,我的療傷能力也越來越好,這算是我爲數不多的外掛之一了。
“你來幹什麼?!”西口茂男怒喝。
“爺爺。”娜娜喘着粗氣來到西口茂男身前,“因爲我想親手殺了他!”
娜娜此話一出,現場衆人均是滿臉震驚,就連西口茂男都是一臉的不可思議,說你說什麼?
“我要親手殺了他!”娜娜咬着牙說:“這傢伙犯下不可饒恕的大錯,我只有親手殺了他才能一解心頭之恨!”
我的心中震驚,完全沒想到娜娜會說出這樣的話,這是完全把鍋甩在鄭午的身上了啊,就好像他倆昨晚發生那件事情,和她一點關係都沒有似的,全是鄭午一個人的錯。
--不過站在她的角度,這倒是最佳的解決辦法。若想重回住吉會代理會長之位,把過錯都推在鄭午身上,說是鄭午強迫的她,接着再當衆親手將鄭午殺掉,這樣就能堵住衆人的悠悠之口了。
不愧是西口茂男的孫女。不愧是年紀輕輕就能把擁有上萬會員的住吉會治理的井井有條的天才,考慮問題和做事都是那麼一針見血。
西口茂男微微點頭,說好,我就給你這個機會。
“謝謝爺爺。”
娜娜吐了口氣,接着摸出一柄短刀,殺氣騰騰地朝着鄭午走了過去。
神谷一郎退到了邊上。
我焦急地看向鄭午,卻發現剛纔還一臉不屈、不服、不屑的鄭午,此刻竟然變得神態安詳,很平靜地看着娜娜朝他走來。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做下那件錯事,他也異常後悔,能死在娜娜手上,他則心甘情願。
算是求仁得仁、求死得死。
我很想告訴鄭午別這麼輕易屈服,但是現在連我自己都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又拿什麼去勸說鄭午?很快,娜娜就走到了鄭午身前,接着把手裡的刀對準了鄭午。
“你必須死!”娜娜惡狠狠地等着鄭午。
“好。”鄭午言簡意賅。
“臨死之前,你沒有什麼話要說?”
“沒有。”鄭午依舊言簡意賅,面上的表情更加平和,顯然已經做好準備去死。
“好。”
娜娜握緊了手裡的刀,說你站起來,我不屑於殺一個躺在地上的人。
鄭午沒有說話,用手撐着地,慢慢地、慢慢地站了起來,直到和娜娜面對面地站好。他呼了口氣,說娜娜,對不起,如果殺了我能讓你好過一些,那麼請你動手吧。
娜娜舉起刀來,狠狠朝着鄭午的胸口捅去。
鄭午閉上眼睛。
我掙扎着爬起。想要去阻止娜娜,但是根本無能爲力,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娜娜手起刀落。然而就在這時,娜娜突然一個轉身,先是背靠鄭午貼在他的身前,又抓起鄭午的胳膊架在自己的脖子前。然後把手裡的刀塞到了鄭午手裡。
這一幕變化,再度震驚了現場所有的人!
鄭午本來是閉着眼睛的,感到周遭的變化之後,睜開眼睛一看,赫然發現娜娜已經在自己懷裡,自己的手裡更是多了一柄刀,而這柄刀正架在娜娜的脖子上。
“挾持我做人質!”娜娜沉聲說道。
直到此時,我才明白過來娜娜在幹什麼,原來她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殺掉鄭午,只是借這個機會接近鄭午、讓鄭午挾持自己罷了。娜娜的突然舉動,連我都嚇了一跳,更別說鄭午和西口茂男了。
西口茂男暴喝:“娜娜。你幹什麼!”
與此同時,神谷一郎已經朝着鄭午撲了過去,那麼肥大的一個身子,行動起來竟然快如閃電,真是令人歎爲觀止。然而他再怎麼快也遲了,鄭午立刻握緊了刀,架住娜娜的脖子衝神谷一郎大吼:“不要過來!”
神谷一郎可以完全不在乎宮雀的命,卻不得不在乎娜娜的命,畢竟那是西口茂男的孫女。所以神谷一郎只好停手,回頭去看西口茂男,而西口茂男還在暴怒之中:“還愣住幹什麼,給我殺。將這一對狗男女通通殺了,我就當我西口茂男從來沒有過這個孫女!”
娜娜將自己作爲人質交給鄭午已經足夠令人驚訝,西口茂男毫不猶豫地下了誅殺令更是讓人震驚,這個已經年邁的住吉會會長,果然如同傳說中一般很辣無情,連自己的親孫女也能毫不猶豫地殺掉。
於是神谷一郎再度瘋狂地衝了上去。
娜娜算是鄭午最後一張可以保命的王牌。如今西口茂男連自己孫女的性命都不顧了,那麼鄭午已經再無後路,大羅金仙也救不了他。龐大如山的神谷一郎撲向二人,他主要動動小拇指頭,便足以送二人上西天之路。
“住手!”
然而就在關鍵時刻,西口茂男的暴喝還是響起。
神谷一郎停下手來,回頭去看西口茂男。
西口茂男氣喘如牛,拄着柺杖的手在瘋狂顫抖,連着整個身體都抖動不已,顯然已經處在極端的暴怒之中。過了許久,西口茂男纔開口說話:“娜娜,你瘋了嗎。爲了一個華人,你要做成這樣?”
“爺爺,昨晚那事不怪他……就算要怪,我們也都有責任,請你放過他吧!”
“娜娜,你怎麼還不懂呢。這不是怪誰不怪誰的問題,他做出這樣的事,就必須要死。只有他死,才能最大可能地挽回你的名譽!否則的話,不論是你還是我,亦或是存在已經上百年的住吉會。都會淪爲整個東洋地下世界的笑柄!”
“爺爺,爲了所謂的名譽,就可以是非不分了嗎?”
“娜娜,不要再糊塗了,今天他必須要死,你趕緊回來!”西口茂男着急地勸着。
娜娜卻搖了搖頭,說爺爺,我不能讓他死;要死,就讓我們兩人死在一起吧!
西口茂男再度氣得哆嗦起來,說你、你簡直是瘋了!你才和他相處幾天,何必爲他做成這樣?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可多的是。你是我的孫女,想找什麼樣的沒有,何必要賴在一個華人身上?
娜娜卻不接這個茬,說道:“爺爺,我只希望你能放過他,然後這件事情可以慢慢再談。”
“不行!”西口茂男咬着牙:“他必須死!”
娜娜露出一絲苦笑:“好,那讓我們死在一起。”
“你瘋了,你真的是瘋了。”西口茂男不斷重複着這句話,又用柺杖敲着地面,說娜娜,從小到大你都很聽我的話,從未忤逆過我半個字。自從認了這個華人做師父,你就像是變了個人一樣,這倒是怎麼回事,他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麼?是了,一定是這樣,這些華人個個狡猾。雜七雜八的手段層出不窮,竟然禍害到我的孫女身上來了!
娜娜卻是搖頭,說爺爺,我沒有被人灌迷魂湯,我也沒有不聽您的話。但是在這件事上,師父真的一點錯都沒有。他用心竭力地教我功夫,我不能眼睜睜看着他死!
“用心竭力?!”西口茂男嘲諷地說:“都用心到牀上去了嗎,一無道人?”
鄭午羞愧地低下頭去。
“爺爺,你夠了,不要再說這件事情!”娜娜大聲說道:“我已經是個成年人了,我不是你養的金絲雀。我有權力處置我自己的身體!你要麼放人,要麼把我們兩個都殺了,你選一個吧!”
看得出來,娜娜也是個倔強的主兒,不知他和他的爺爺,究竟誰能倔的過誰。
這番話一出口。西口茂男更加憤怒,身子抖得就像風中的樹葉,但是娜娜依舊倔強地看着他。過了一會兒,西口茂男突然嘆了口氣,整個人也像是老了十歲,再也沒有了剛纔的犀利和憤怒,像一匹快要走到生命盡頭的老馬。
“好,我放他走。”西口茂男緩緩說道:“但是,你也要答應我一個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