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着王瑤的鞋子,慘叫聲就只能從喉嚨裡發出來,成了另一個版本的趙採螢。
嗚……嗚……嗚……
王瑤不管不顧,認認真真地幫我切開傷口,費勁地取出嵌在裡面的子彈。然後小心翼翼地止血、縫合、包紮傷口。這一段過程說來輕鬆,對我來說確實煎熬,堪稱度秒如年。
在這種疼痛面前,文字已經顯得蒼白無力,再華麗的詞語也形容不出,唯有親身經歷方能體會。
在王瑤面前,坦白說我很想拿出當年“關公刮骨療毒眉頭不眨一下還能自如下棋”的強悍風範,奈何理想是美好的,現實是骨感的,一陣陣呻吟聲從我的喉嚨發出,就連眼淚都不爭氣地往下掉。
關二爺,我實在太佩服您老人家了。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小時還是兩個小時,王瑤總算把我腿上的傷口處理好了,接着又來處理我身上其他部位的傷口。她的手段嫺熟、經驗老道,看來沒少做這種事。這些年我們聚少離多。很多事我都不知道。
到後來,我沒有再哼哼一聲,不是說我有多堅強。而是因爲我已經昏過去了。
也不能完全說昏過去了,因爲我還有一點點意識,知道自己身在破窯洞中,身邊有王瑤和趙採螢。躺在地上的我又冷又疼,渾身縮成一團,像一隻冬天趴在路邊等死的狗。
半中間,王瑤好像出去一趟,拿來了乾爽的衣服和被子,又耐心地幫我把身上的溼衣服脫下、擦乾、換上。最後用棉被裹住了我的身子,讓我感覺溫暖了許多。
我不知道我有沒有在呻吟,但是王瑤曾趴在我耳邊說:“你不要叫,鐵羅漢的手下還在外面巡查;這個該死的村莊竟然貧瘠到連信號都沒有,想打電話還得到村長家去。等那些人走了,我就去打電話求援。”
又不知過了多久,我聽見一陣細碎的響動,睜眼一看發現趙採螢被拖到了我的身邊。趙採螢蓬頭垢面,身上髒兮兮的。四肢被五花大綁,嘴巴里還塞着一團抹布。
王瑤把趙採螢嘴裡的抹布一抽,趙採螢便着急地叫道:“怎麼回事,左飛怎麼會搞成這樣的?”
“啪”的一聲,王瑤便甩了她一記耳光,說:“你還問怎麼回事,不是你搞出來的嗎?”
我很想插兩句嘴,奈何周身虛弱、四肢乏力,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連眼皮子都重到令人髮指。我就聽王瑤和趙採螢一問一答,方纔知道趙採螢引我到山裡不假,可她說她並不知道唐滿風是想殺我,她以爲唐滿風只是想揍我一頓出出氣而已--唐滿風確實是這麼跟她承諾的。
她說,唐滿風是她的未婚夫,所提的要求她無法拒絕,而且她想對抗星火,就必須用到唐家的勢力。那個時候唐滿風連挫了好幾回釘子,被我們整的也很慘,正處於氣鬱難平的狀態。唐滿風又哭又求地向她承諾,說只是打我一頓出出氣而已。趙採螢一開始不答應他,他便以頭撞牆、還自打耳光,趙採螢被逼的沒有辦法,只好就答應了。
即便這樣,趙採螢還覺得心裡過意不去,所以曾經半夜回到茅屋裡去準備獻身給我,以贖心中罪過,希望能安撫我第二天的怒火。結果我並沒答允,反而將她抱到另一張牀上。
趙採螢哭着說道,她是真不知道唐滿風是想殺我,如果知道無論如何也不會這麼做的,她只是想爲她師父報仇而已……
說到這裡,便聽王瑤“噹啷啷”拔出刀來,說:“你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包括標點符號我都不信。你敢動我男人,便是死路一條,你去死吧!”
我尚在昏迷之中,眼皮子都睜不動,也不知道王瑤到底殺了趙採螢沒有。只是過了很久很久之後,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到趙採螢還在旁邊好端端坐着,暗自垂淚。
王瑤卻不知去向。
又不知過了多久,我的渾身如火炭一般發燙,喉嚨也快窒息一樣,就連呼吸都特別困難,身子也發抖的如雞仔一般。趙採螢在旁邊叫我,說左飛,你怎麼樣了?
我回答不上來,眼睛睜不開,嘴巴也張不開,意識也昏昏沉沉的。趙採螢不停叫我、不停叫我,這時候洞外傳來腳步聲,趙採螢趕緊叫道:“王瑤,你快看看左飛他怎麼樣了!”
腳步聲貼近,一隻冰涼的手伸進來,先是摸摸我的額頭,又摸摸我的身上,着急地說:“壞了,左飛發燒了,這樣下去恐有性命之憂,我得去醫務所拿點退燒藥來。”
趙採螢急了:“你剛不是說鐵羅漢還在村子裡嗎,被他發現了怎麼辦?”
“來不及想那麼多了,給左飛退燒重要。”
“王瑤,你放了我,讓我去拿!我是唐滿風的未婚妻,鐵羅漢就是看見我也不會對我怎麼樣的!可是你去的話,沒準會把鐵羅漢引過來,到時你們兩個都沒命了!王瑤,你相信我,讓我贖罪!”
王瑤似乎有所猶豫,趙採螢又哭了起來:“王瑤,你就信我一次吧,我對左飛的關心不比你少啊。我和他是拜過天地的,在我心裡他就是我的夫君!先前那件事是我糊塗,你就相信我一次好嗎?”
王瑤便走過來,一刀割斷了趙採螢身上的繩子,惡狠狠說道:“如果讓我知道你在耍花樣,我一定會將你碎屍萬段,我王瑤說到做到!”
趙採螢匆匆忙忙站起來,說王瑤你放心,我去去就來,你等着我吧。
腳步聲漸漸遠去,趙採螢出了洞去。
而王瑤則鑽進被子,緊緊抱着我的脖子,輕聲說着:“左飛,你沒事的,你一定會沒事的……你放心,就是死,我也會和你死在一起……你上刀山,我便跟着你上刀山;你趟火海,我便跟着你趟火海!我王瑤,這輩子都跟定你了!”隨之,幾滴滾熱的眼淚也灑在我的脖間。
我輕輕擡起雙臂,也抱住了王瑤顫抖的雙肩,她身上的味道真好聞啊。
我的眼睛又溼潤了。
不多時,趙採螢便奔了回來,匆匆忙忙地說:“快,退燒藥、水,還有冰袋!我還順便拿了些吃的……”
王瑤從被子裡鑽出,卻拔出刀來狠狠劈向趙採螢。趙採螢惱怒地說:“你做什麼?!”王瑤卻不答話,“唰唰唰”地劈砍過去,二人在這狹窄的窯洞中展開廝殺。
趙採螢又急又惱,不停罵着王瑤,說你是不是有病,是不是有病?
我躺在被子裡,微微睜着眼睛,雖不知王瑤爲何要砍趙採螢,但從二人打鬥時的動作姿勢來看,王瑤還真不一定有趙採螢厲害,可她勝在每一刀劈出去都是樸實無華,完全沒有多餘的花招,速度和力量配合的完美無缺、恰到好處,就是要你命、要你命、要你命!
而趙採螢的採英掌則花招有餘、威殺不足,看上去是挺漂亮華麗,結果沒用的招數太多,反顯累贅。
不多時,王瑤便把趙採螢逼至牆邊,將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趙才英怒氣衝衝地說:“來啊,殺了我吧!”
王瑤惡狠狠道:“你有沒有引鐵羅漢過來?”
趙採螢冷笑一聲:“我要是引他過來,現在還能被你架在牆上嗎?少廢話,想殺我就直說,別找這些莫須有的理由!”
王瑤最終沒有殺她,還是用繩子將她綁了,將她扔在牆邊,惡狠狠道:“等我和我男人脫離險境再殺你不遲,否則旁邊躺着一具屍體多晦氣?”
趙採螢並不答話,只哼了一聲。
王瑤過來將我扶起,讓我靠在她身上,喂下我退燒藥,又用冰袋小心翼翼地敷在我的額頭。我一會兒出冷汗、一會兒冒熱汗,渾身又疼又冷,接着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這一次睡着,我的身體狀況好了一些,感覺有了些精氣神,但四肢還是無力。出於本能,我又將體內真氣調撥出來,往四肢百骸灌輸而去,沿着小週天的順序運氣。
我記得木石說過我的真氣很純,用以療傷可以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可以促使細胞組織什麼的快速增長……
反正那些專業名詞我也不懂,總之就是中醫玄學、本草綱目裡提過的方法。
我走一圈小週天約莫需要三四個鐘頭,就覺得體內那些真氣猶如泉水一般溫暖、滋養着我的四肢百骸和奇經八脈,以及那三百六十處穴道,身上疼痛和冷熱的感覺漸漸消逝,當真舒服極了。
轉完了一個小週天,我的身上憑空多出許多污漬,還臭烘烘的一團味道。抱着我的王瑤也感覺到了,雖然她不知是怎麼回事,但還是從自己身上扯下一塊布來,小心翼翼地幫我擦拭乾淨。
一輪小週天過後,我的燒退了,身上也舒服了許多,不知是藥的作用,還是氣的作用,可能兩者兼有。我嚐到甜頭,立刻去轉第二個小週天,就在這一輪轉到快結束的時候,突然聽到窯洞外面傳來聲音。
“這有個破窯洞,去看看那個叫左飛的在不在裡面!”扔引夾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