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雪渚沈焱兩個足足破了九道門,遭受了九撥不同種類但都極爲兇猛的妖獸攻擊。這些妖獸的屍體堆起來足夠將幽冥聖宮正門封堵個死死的。
他們終於趕在空中突破前,劈開了地上的通道。
因爲已經知道水裡有水怪,其餘人過河時就格外小心。但還是有不少弟子被水怪吞噬。
幾次三番下來,有見多識廣的長者已認出了水裡的怪物。
沉屍澗裡的水怪不止一種,第一次出現的是變異了的橫公魚,這東西很少有人親眼見過,有關記錄也不多,只有《神異經》上有寥寥數語。其後還出現了鉤蛇,身長足有幾十丈,比藍星的軍艦航母還長。
玄霄上君和其他幾個大能斬殺了兩條橫公魚,鉤蛇逃得快,且很會藏,逃過了死劫。
水裡究竟有多少隻水怪,無人能說清。因爲這地方很邪門,用術法查探,探不出任何東西,只有水怪行兇肉眼可辨時才能後知後覺。
因爲水怪沒殺絕,導致後頭的仙門弟子都心驚肉跳,不敢過河,玄霄上君與九幽派幾位長老便設了好幾個傳送法陣兩人都送過去。
厲瀾生故弄玄虛,爲的就是擾亂仙門弟子的心神,令其心生恐懼,從結果上上看頗有成效。
不過,在這樣規模的大戰中,僅憑一些小手段就想震懾住對手,是不可能的。最終決定勝負的,是雙方的實力,而不是開始時某一方的一點小勝。
衝破重重屏障後,仙界聯盟便如入無人之境,一路殺到了正殿。
直到這個時候,萬魔宗死的主要還是外圍的蝦兵蟹將,真正的高手損傷不大,實力尚在。
在正殿前,厲瀾生提出雙方高手對決,沒必要再做無謂犧牲。
玄霄上君表示同意。
“你想怎麼比?”
厲瀾生道:“今日且停戰。那日你啓用早已備好的誅魔陣對付我,害我宗門損失了不少得力弟子。不過這也不怨你們,只怪他們太蠢,毫無防備,又修爲不夠,逃不出來。”
“你想怎樣比?”玄霄上君又問了一遍。
厲瀾生正色道:“你有誅魔陣,我也有誅仙陣。由我設陣,規則由我來定。佈陣時你們可以旁觀,我絕不會做什麼手腳。若我們贏了,你們就退出聖宮,今後我們井水不犯河水,兩不相擾。若我們輸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就問上君敢不敢跟厲某賭一把?”話裡話外挑釁的意思很明顯,這是個激將法。
身後無數目光都齊刷刷看向玄霄上君。
事關重大,玄霄上君沒有直接作答,而是與其他四位仙首商議了一番。這種一舉定勝負的比試內藏風險,是絕對不能獨行專斷的,因爲後果是所有仙門共同承擔,稍有不慎又會引發聯盟內部分裂。
經過商議,衆仙門最後統一意見,同意了厲瀾生的提議,不過爲防被暗算,提出血誓。
畢竟這裡是萬魔宗的地盤,不排除他們事先早就預備設下了圈套。雖然憑他們的修爲,很有信心破陣,但保險起見還是要歃血爲誓,若厲瀾生有不實之言或動手腳,萬魔宗一方參與血誓的魔頭都將遭受千百倍的反噬,決討不了好。
厲瀾生似早預料到仙門會提此要求,爽快地答應了。
“請諸位仙尊挑選十一名入陣的弟子。”厲瀾生客氣地拱手道。
封騖真君一愣,問道:“怎麼,不是高手過招麼,選弟子做什麼?”
厲瀾生面不改色心不跳:“我早知這一輩仙門弟子人才輩出,不乏後起之秀。雖比不得各位大前輩,相對大多數修士來說,他們也是當得起高手二字的。至於諸位,自然是要留在此處觀戰掠陣,維持場面,以免貴我雙方外圍休戰期間生出岔子。我方自然也是選輩分修爲相近的弟子應戰,絕對公平。”
封鶩真君又問:“何爲勝,何爲敗?”
厲瀾生道:“以破陣成功存活的人數來定,活下來人多的一方自然是勝者。”
仙門一方派出破陣人員中九幽派就佔了近半壁江山,選了五人,其餘三大仙門各出兩人。
九幽派人才濟濟,有資格入陣的後輩弟子少說也有十多個,誰都想去,最後還是用的抓鬮法定的人。抽中的人有掌門首席大弟子玉虛子、六弟子云淵、八弟子玄愫以及兩名其他峰的親傳弟子。
玉虛子也就是如今的掌門玉虛真人,早在一百多年前玄霄上君就拿他當掌門接班人培養了,這一次下場破陣是順理成章的事,畢竟要立功立威,積攢資歷,以免日後繼承掌門之位不能服衆。
玄霄上君對這些早有安排,說明他修爲已經高深莫測,很可能不日就要飛昇了,不然他也不會急着在間隔這麼短的時間裡發動兩次伐魔之役。除了替天行道除魔衛道的公心外,他也存着私心,想在自己任內爲繼任者掃平外部環境,爲繼續光大門派,擴大門派勢力,持續上升的勢頭鋪平道路。
如果早知道最後會事與願違,自己也會付出慘重代價,甚至最終將門派帶入無底深淵,也許他會決然斷掉這點私慾。
接下來就是佈陣了,崑崙仙境和靈劍宗各派了一位精通陣法的高手一直監視着厲瀾生。
佈陣之處就在幽冥聖宮正殿前的空曠廣場,仙魔兩個陣營界限分明,各佔一邊。
就那麼大個地方,厲瀾生足足佈陣布了一天一夜,細節繁複,講究頗多。崑崙仙境和靈劍宗的兩位法陣高手都很確定,厲瀾生的確沒做手腳,在他們眼皮底下他也做不了手腳。只是此陣細節太多,記起來十分麻煩,回去講解時頗費了番功夫還只講了個大概。
誅仙陣這名字,還挺唬人。
不過,從空中俯瞰,只覺平平無奇,看不出端倪,就是個圓形法陣,圈定的範圍也不算大。
到了次日傍晚,雙方人員正式入陣。
誅仙陣一經啓動,立即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從空中看便如障雲蔽眼,根本看不到陣內情況。所謂掠陣觀戰,根本不存在的。
因爲暮雪渚並沒被抽中闖陣,司鳳自然也進不去,不能近距離觀看。陣內情形只能根據隱約傳出的刀劍磕碰聲猜測揣度,戰況時而很激烈,時而又安靜如死。聽不到裡頭人說話,更不知內裡具體情形。
萬魔宗一方十分淡定,或坐或躺慵懶閒適,由於佔據主場優勢,來去自如,不時有人四處走動,甚至還有專人送吃送喝,渾不像此刻正還是仙魔大戰。萬魔宗更是被人欺上門本該做低伏小的一方。他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隨心所欲毫無拘束,不少魔頭似對裡頭的戰況毫不在乎,談天說地談笑風生。
反觀仙界聯盟這方,各有分工,戒備的戒備,打坐的打坐。一個個都表情十分嚴肅,個別人神色凝重,雖偶爾有人竊竊私議,卻也不像魔道從容懶散。
這戰場氣氛怎麼看怎麼古怪,要不是司鳳很明確地知道這是第二次仙魔大戰,肯定要誤以爲現場進行的是一次友好交流切磋。
打成這樣也是沒誰了。
距離暮雪渚不遠的是他四師兄度厄,這位司鳳是打過交道的,有點急性子,他已經有點沉不住氣了,數次望向師父玄霄上君。沈焱擔憂玄愫的安危,也是一個勁地偷瞄師父。
玄霄上君閉目盤坐,似在養神,面上沒什麼表情。
其實他已破解迷霧,正在看陣內戰況。
厲瀾生在佈陣時特意加的障目術對其他人很有效果,但對修爲已經出神入化的玄霄上君則一點效果也沒有。
感應到兩個弟子焦躁的目光,玄霄上君眼睫微動,彈指微微一拂,頃刻間空中便顯出一幅巨幕,陣內情形一覽無餘。
這一下相當於直接開啓了上帝視角啊,司鳳暗暗讚歎,師祖真的好厲害,看的比陣內諸人更清楚,可解了大家欲知而不得的煩擾。
誅仙陣看着不大,內裡自有乾坤,大得彷彿沒有邊際。陣內契合五行八卦,被切割成無數小版塊,內部環境極爲複雜,從冰海雪源到業火焚天,從懸崖峭壁到一馬平川應有盡有。幻境密佈,危險重重。要在這樣一個環境中尋找對手,並拔除破壞關鍵陣眼,實屬不易。
眼見陣內情形全被抖落了出來,厲瀾生臉色很不好看,又白費心機了。不過沒關係,就算看到了,也不能插手幫忙,只能乾着急呢,還是沒用!他上揚的嘴角還明白表露了這一層意思。
他們現在看到的,萬魔宗已死了五人,仙界聯盟一方也有傷亡,三死一傷。傷的那個是九幽峰六弟子云淵,傷勢很重。九幽派弟子都很吃驚,雲淵在九幽峰排行第六,但是在整個門派比武中,曾獲第五的好名次,修爲比暮雪渚還稍高一籌,絕對是年輕一輩中的翹楚。比他修爲低的玄愫都毫髮無損,他居然受了重傷,太不可思議了。
難道是他遭遇的對手太強大了嗎?
沒人知道。
連玄霄上君也不清楚,因爲從他破除迷霧觀戰時,雲淵已經受傷。
就在大家還在琢磨的時候,已經快摸到幻陣邊緣的玄愫一招秒了突然冒出來意圖偷襲她的萬魔宗弟子。她出劍極快,準確命中要害,一招斃命,開啓了上帝視角的圍觀者甚至都沒看清她的招式。
仙門這邊不禁齊聲喝彩,沈焱更是不遺餘力大肆鼓掌,恨不能爲她喊破喉嚨。
喝彩聲尚未停歇,只聽轟的一聲,誅仙陣已破開一角,玄愫提着滴血的劍飛身而出,轉瞬回到了己方陣營。
但是緊跟着她就幹了一件令人大跌眼鏡的事——她突兀地神色古怪地大喊了一聲“師父”,而後便將那柄劍刃還在滴血的寶劍插進了正欲誇讚徒弟全無提防的玄霄上君胸口。
這個大逆不道的舉動將所有人都驚呆了。
玄霄上君的護體仙氣因遇刺而被觸發,自動反彈,將玄愫震得狂噴一口鮮血。
直到此時,人們才從她不正常的臉色以及渾身突然暴漲的黑氣判斷出——她在這節骨眼上走火入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