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焱豁然開朗，苦於今天把靈力都耗盡了，沒法一窺眼前這個冒牌貨的底子。
不過，根據以往的經驗，他很可能什麼毛病也窺不出來。上次司鳳突然變小，他就查不出任何端倪破綻，連大寶都分辨不出。
他一直擔心的事，終於再一次得到了驗證：司鳳身上真的有兩個魂魄。上一次這個額外長出來的魂魄很短暫地鳩佔鵲巢，因爲司鳳本身的力量尚佔上風，所以自己趕走了冒牌貨還神歸位。可現在在藍星，連沈焱都好些天才恢復了一點，就更別說比他修爲還低得多的司鳳。
真正的司鳳還不知道被拘在什麼地方，現在怎麼樣了，有沒有危險？
想到司鳳，沈焱的心頓時就揪起來了。
一旦認定了現在的“司鳳”是個冒牌貨，沈焱越看她就越陌生，只覺得沒有一絲他徒弟的影子，除了一副皮囊，沒有一樣相同的東西。回想這幾個月的種種，這個假冒貨有不少舉動是模仿了真正的司鳳的，但模仿總歸是模仿，達不到本人那種天然無矯飾，細節上更是錯漏百出。只是他當時也有點鴕鳥心態，不願意往壞的方向去想，對種種異樣視若不見，一直暗示這就是司鳳穿越前的模樣。
可司鳳的秉性是怎樣的，他再清楚不過了，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司鳳穿越前跟穿越後的性情肯定是差不多的。不可能像現在這個乍看着像司鳳，爲人處世各方面又跟真正的司鳳有着微妙的差別。
沈焱覺得一刻也不能等，他得立即去鄰省修煉，先閉關個一兩週，等恢復一些實力立即着手去找徒弟。
屋裡這個司鳳見他一直愣愣地盯着自己不說話，突然掉頭就要出門，連忙叫道：“叔叔，你去幹嘛呀？”
沈焱頓住腳步，但是沒回頭，沉聲問道：“你到底是誰？”
司鳳奇道：“叔叔，你這話說的，什麼意思啊？”
沈焱驀地扭過頭目光沉鬱地盯了她一眼，又問了一遍：“你到底是誰？從哪裡來？”
司鳳注意到了他情緒不對勁，騰地從沙發上跳了起來：“叔叔你怎麼了，翻臉就不認人了？我們也就一個月沒見而已，你連我是誰都不知道了嗎？”
沈焱只覺得這個冒牌貨太能裝了，還以爲能繼續矇騙他呢。他突然沒耐心了，語氣不自覺加重了好幾分，近似於咆哮：“你到底是誰？回答我！”
司鳳被嚇到了，神色有點兒慌張，不再是剛剛的理直氣壯。
看到她這鬆動的表情，沈焱就知道了，自己的判斷完全是正確的，她騙得他好苦啊，給了他那麼多誤導。沈焱覺得這趟穿越自己不光修爲廢了大半，腦子也差不多廢了，居然被騙了這麼久！
沈焱冷笑一聲，頭也不回大步走了出去。
“喂！你回來！別走！”冒牌司鳳跺着腳衝他漸遠的背影大叫。
幾十裡外的公路上，一輛豪華跑車在環城高速上撞了護欄，車頭都差不多報廢了，坐在後座的女車主驚愕地看着空空如也的駕駛座，目瞪口呆。剛剛司機明明就坐在那裡，怎麼突然一下子人間蒸發了？
馮雅然懷疑是自己剛剛頭撞了一下，眼暈，沒看清，於是用力揉了揉眼睛，再睜開眼細看，的的確確沒有“沈焱”的蹤跡。
那剛剛給她開車，還跟她有說有笑的是鬼啊？馮雅然毛骨悚然，她膽兒挺大，穩了穩心神，探身到駕駛座察看了一番。然後她在座位上找到了一片枯萎的葉子。
原來，沈焱封存在傀儡裡的靈力本該今天補充的，如此才能繼續維持傀儡的正常運行，但因爲他白天把靈力用光了，沒能及時補充，現在傀儡就毫無徵兆地罷工了，坑苦了馮雅然。
縱使馮雅然膽大心細，也架不住大晚上看着一個“大活人”突然蒸發而毫無觸動，她現在後知後覺後怕起來，也是古怪，車頭都撞成那樣了，她自己還毫髮未損，怪事連連。她邊連滾帶爬下車，邊哆嗦着手打報警電話，說話聲音都抖得不成串，連貫不起。
傀儡跟沈焱畢竟還是有意識連接，出事之前沈焱就感知到靈力要用完了，所以在千鈞一髮之際用意識操控，保護了馮雅然不受傷害。但也因爲這樣，傀儡提前把靈力耗光了，車子倒了大黴，撞得要報廢。
沈焱手機一掃二維碼，開走了停在路邊的共享汽車，一路飛奔，原本要兩小時的路程他一小時半就到了。
夜間正是靈氣最濃郁的時候，而且純度也高，所以晚間修煉效果比白天要更好。沈焱找了個隱蔽處，當夜開始閉關修煉。
限於他現在修爲大打折扣，採氣練氣速度也大不如前，沈焱路上想了很多，本只打算閉關一週，後來還是變了主意，決定閉關半個月。其實如果能閉關一月，是更好的，可是他憂心司鳳，不敢閉關太久，就怕司鳳有閃失。
閉關前他還特意服了提升練氣效率的丹藥，前幾次來修煉他都沒捨得用藥，這次多少有賭一把的心理。他自己心裡也沒底，九州帶過來的丹藥在這個世界能不能奏效。也是由於他如今修爲不如從前，原先收納在隨身空間的一些法寶器物提取不出來，現在能夠隨他自由支配的外物十分有限，不得不省着來。
在沈焱閉關的這段時間裡，“司鳳”也沒閒着，她回到了實驗室。
他們的這次穿越，說是意外，也不算意外，的確是由高彬觸發的。高彬找到了兩個空間的連接點，而在同一時間，司鳳生命受到威脅，早先植入她體內的芯片自動開啓了自毀程序，司鳳的靈魂也在逃出生天的那一刻，被置換了。她本尊的魂魄被收束到了不知名的某處，現在沒人知道她的魂魄到底在哪個世界。
“司鳳”回到實驗室，首先問的就是她到底是誰，從哪裡來。爲什麼她作爲一個從藍星穿越到九州的人，卻只有九州世界的記憶，而沒有藍星的一星半點記憶？3D模擬真實技術模擬的過去時光錯漏百出，他們爲什麼要強加給她這樣一段記憶？
爲什麼一定要她跟沈焱待在一起？還要她模仿那個人的言行，什麼意思嘛？那個人是那個人，她是她，除了共用一副軀殼，兩個就沒共同點。
樑博士就坐在對面桌後，雙手交叉擱在桌面上，臉上沒什麼表情，僅能從他緊抿下垂的嘴脣窺出一絲不悅。
“你這次就是專門來問這個的？”樑博士的聲音冷冷的，不帶起伏。
“對。爲什麼我沒有穿越前的記憶？”“司鳳”看他態度冷淡，問問題的語氣也咄咄逼人起來，“如果我沒必要擁有這段記憶，你們爲什麼又要讓我體驗她之前烏七八糟的經歷？是爲了取得姓沈的信任嗎？可是你們模擬的那個環境漏洞百出，他今天已經識破了，知道我不是她。”
“那之後呢？”樑博士終於擡起眼皮，正眼看她。
“哪之後？”“司鳳”煩躁地抓了抓頭髮。
“就是他識破你之後，做了什麼？”
“他就問了我那幾個問題啊，我答不出。我跟那個司鳳是一個人嗎？我跟她到底是什麼關係？爲什麼她總是壓迫我？這麼多年，都死死地壓制着我，讓我沒有“出頭之日。”
“你不需要知道這些。”
“我想知道呢？”
“你做好我安排給你的事就可以了，至於其他的，你不用管，也不用知道緣由。你只要負責執行就可以了。”
“這麼說，我就只是你們的傀儡？”“司鳳”眼睛微眯，目光犀利陰冷。
“你知道那麼多又有什麼用？多讀了幾天書，就自以爲自己真的是個人了？”
“難道我不是嗎？”“司鳳”神色又冷又硬。
樑博士給了她一個意味深長的笑，沒有搭話，手不經意地摸了摸一個遙控器。
看到他這個動作，“司鳳”打了個寒噤，最後還是隻能心有不甘地跺跺腳離開了。
長久以來，她一直只能躲在暗處，不能見光，在九州的時候，基本處於一片昏黑中，意識也不明朗。上次頭一回以“正常人”的形態出現，已經是好多年前的老黃曆了，維持時間還很短，根本不過癮。好不容易等來了這次機會，還得處處受制於人，更可氣的是還要僞裝成原主。
她都不明白爲什麼要這樣，她存在的意義究竟是什麼。
對於沈焱，她倒是蠻有好感的，哪怕是抱着不明所以的目的接近他，她也不排斥。可是她的感受並不代表沈焱跟她有同感。現在沈焱跟她翻臉，不知所蹤，以後也不知道還會不會回來，會不會找她。
如果用原主的身份能讓她留在沈焱身邊，她覺得也是可以接受的。
其實她有滿肚子疑問，樑博士不告訴她，她也沒辦法。她雖然繼承了原主的所有技能以及大部分記憶，可現在也使不出，只能當個普通凡人。
缺了傀儡人作爲耳目，閉關中的沈焱自然對外頭髮生的事毫無察覺，對假司鳳的行蹤動向一無所知。反正他也不關心，既然不是他徒弟司鳳本人，他只當這一段沒發生過。他被騙，不也是因爲將冒牌貨真的當成了司鳳麼？對她照顧得那麼周到，真是便宜她了。
沈焱的感情是專一的，哪怕面對的是同樣的一張臉，隱藏在臉孔之後的靈魂不同，於他而言就是截然不同的人。而他鐘情的，只有他的徒弟司鳳，光憑皮囊是不會左右他的感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