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 邪門(4)

他們是找了個僻靜處練劍切磋的, 沒什麼來往的人,旁邊只有一條羊腸小道,兩山之間夾着一片平整谷地,舞劍弄刀施展得開。

太陽西斜準備收工回去時,不想就遇到了何忠英帶着手下正抄這條近路去做實地調查。何忠英這執行力真是槓槓的,怪不得圍觀羣衆對他都是衆口一詞的陳贊,說是破案神速。

司鳳好奇心重,當即決定跟過去瞧瞧,她沒忘記拉上喬雲和蕭意粲。原本照她的計劃,就是湊熱鬧的同時,順手牽牽紅線,不料江洳渙這條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龍也非要跟着。

這怎麼行,司鳳堅決不能同意江師兄這個大燈泡瞎摻和。

司鳳義正言辭勸道:“江師兄,你還是跟我大師兄三師兄他們一起回去吧,給師父他老人家報個訊,好讓他不要擔心。”

江洳渙不解地搔了搔頭,撇嘴道:“報信哪需要這麼多人,他們兩個就夠了。”

雖然說的有理,但司鳳還是苦口婆心地編了一通瞎話:“那縣令是去查案子,查案子知道不?最枯燥了,非常沒意思,而且還累死了。”

江洳渙眼睛一亮,道:“我不怕累啊。你們不都說遛阿花大寶是件辛苦差事,我倒甘之如飴。而且,小師妹你這麼積極,肯定是好玩的事,就算麻煩一點也無所謂啊,有意思就行。”

司鳳乾瞪眼,江師兄不是個懶貨嗎?平常睡覺睡到日上三竿,好吃懶做,花在找吃食喝酒的時間比修煉時間還長。有時候胡吃海喝要結賬的時候,發現身上沒錢,還給人當過苦力償還,甚至還有時候鬧到沈焱面前,要沈焱替他結賬,這種事兒發生的頻率還不低呢。說起來,江洳渙應該是最能花錢的,畢竟,能吃能喝胃口大,好似一個無底洞。

要不是後來沈焱給他下了禁令,不許他到處亂跑找吃的,同時讓他節制口腹之慾,他頓頓能吃幾頭牛,出不了幾天就能把他們吃成赤貧,哎!也是奇怪,就他這德行,這些年修爲居然還長進了不少,頗令司鳳不解,敢情他是晚上練睡功唄?

司鳳乾巴巴道:“不好玩,真的不好玩,很累人的。肯定也像上回我跟大師兄去眷靈村那樣,累得跑斷腿,還經常沒個頭緒。要耗費腦力,江師兄,你確定你喜歡動腦子嗎?”雖然江師兄對勞累二字的理解和定義跟尋常人不太一樣,司鳳還是隻能找到這一個突破口,指望他聽難知退。江洳渙是個不愛動腦筋粗枝大葉的小夥子,對別人的彎彎繞繞也很討厭,凡事喜歡單刀直入開門見山,與其讓他動腦子,他更樂意去做苦力還來得自在輕鬆些。

江洳渙卻神色堅定:“動腦子的事不還有你們嗎?你們上次去查的那件案子好像就很有意思啊,小師妹你當時描述時我都聽入迷了。不管怎麼說,這次我肯定要去。要是遇到什麼不測,好賴我還能罩着你們,保護你們,對吧?”說着還朝司鳳眨了眨眼睛。

算了,油鹽不進,司鳳打消了念頭,當燈泡就當燈泡吧,正好給她做個伴。

幾人分作兩撥,各走各路。

前頭早已不見了何忠英等人的蹤影,不過沒關係,江洳渙飛了一張追蹤符,他們的行進軌跡便都被符咒如實傳回。

何忠英一行速度挺快的,就那麼會說話的功夫,他們已經策馬馳騁了十來裡。

四人不急不慢地綴在後頭,沒顯出刻意追趕之勢,但修煉之人腳程頗快,小半個時辰過去,便追上了前頭的隊伍。

何忠英屬下覺得他們形狀甚是可疑,不久前就在路邊裝腔作勢,這會兒更是直接上趕着來了,讓人想不注意都難。

於是乎,他橫劍攔住他們,雙目如電,帶着威脅,質問道:“鬼鬼祟祟跟着我們做什麼?”

蕭意粲擡擡手,那人握劍的手又原路垂回身側,“路過的,碰巧同路,不行嗎?這條路又不是隻許你們走。”

那隨從手無法動彈,不禁大駭,面色也跟着變了幾變,暗中數度嘗試挪動手臂都以失敗告終,看向何忠英的目光難掩驚愕。

”大人……”

何忠英擺了擺手,和顏悅色道:“剛剛多有得罪,還請包涵。”

蕭意粲袖中的手勾了勾,撤去了施加在那人身上的意念壓制。

何忠英又道:“幾位是要去哪裡?”

司鳳接道:“烏雲寨。”

何忠英身後幾人神色頓時古怪起來,想笑又不敢笑的樣子,尤其是剛剛被蕭意粲制住的那個,臉上很奇怪,但他們又不說,弄得司鳳一頭霧水。

何忠英打量了他們幾眼,司鳳渾身不自在,過了半晌他才道:“我們現在要去的地方,不是烏雲寨。你們要是去烏雲寨,走這個方向只會越離越遠。”

“……好吧。其實我是白天看了大人斷案,頗有興趣,便想瞧瞧,湊個熱鬧。我們並無歹意。若是大人方便,可否讓我們同行?若是不方便的話,那也沒什麼。”司鳳乾脆和盤托出,本來也沒什麼見不得人的,確實也沒什麼壞心嘛。既然如此,光明磊落提出己方的想法有何不可,省得中間彎彎繞繞。

何忠英捋了捋頜下那縷黑鬚,略一思量,道:“無妨,你們就一起來吧,說不定還能幫到本官。”

走了一小段路,喬雲發現他們趕路速度比之前慢了許多,明白過來他們是故意放慢了速度,體諒自己四個沒有馬可騎。難怪剛剛老有人讓馬,表示可以兩人一騎,原來是怕他們拖累了行進速度。

想通此節,喬雲便道:“你們可以走快些,我們趕得上。”說完她便親身示範,身法飄忽,明明看着就是尋常走路姿勢,醒過神來倩影已遠。她在前方三丈外駐足,回頭對他們嫣然一笑,這個回眸美極了,在場所有男性的目光幾乎都被她攫住了,移轉不開。

司鳳悄悄看向二師兄,但見蕭意粲也看得出神,目光有些迷離恍惚。司鳳猜測,也許,他正在想,喬雲居然也這麼美?平常怎麼好像忽略了?想着,她嘴脣不自覺微微上揚,挑起一對婉麗的弧度。

待她回過神來,一眨眼對上的,是二師兄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誒,怎麼沒看阿雲了?看我幹嘛?!司鳳莫名毛躁起來,心中鬱結不舒朗。

蕭意粲打趣道:“你發什麼呆呢?想什麼這麼入神?”

司鳳帶着莫名的煩躁,順了順思緒,壓過那陣古怪情緒,點撥道:“你有沒有發現,阿雲今天特別漂亮?”

蕭意粲呵呵一笑,湊近司鳳耳側,壓低了聲音:“她本來就不醜啊,反而很好看。不過,你更好看。”

司鳳耳根子有點發熱,低聲埋怨道:“二師兄你說什麼渾話?好好的扯我幹嘛?”剛剛那股壓下去的煩悶又涌了上來,她隱隱約約想到了什麼。

蕭意粲只當她是聽了誇讚害臊,笑得更加恣肆:“心裡樂壞了吧?別心口不一了,高興就高興唄,不要口是心非埋怨我嘛。你要愛聽,我天天誇你都成。”

司鳳好想一錘子捶暈他,突然覺得二師兄挺聒噪的啊。她不想理他,甩袖大步向前,追喬雲去了。留下蕭意粲在原地一頭霧水。

哪兒還得罪師妹了?剛剛就誇了她一句,捎帶手開了句半真半假的玩笑,她這反應是幾個意思?

之後那一路,蕭意粲就一直在糾結分析加猜測小師妹爲什麼會突然翻臉,最後得出的結論是:她親戚大概來了,所以喜怒無常。

如果讓司鳳知道他腦子裡裝的玩意思索來思索去,就得出這麼個狗屁結論,哪怕司鳳真是身披血染的風采,也要痛打二師兄一頓,簡直了!

加快速度後,很快就到了此行的目的地——朱阿七的家,朱家村。

一看見朱阿七領着官差進村,鄉親們都從屋裡出來了,有的捧着盛水的瓢碗,有的手裡捧着飯菜,都是拿來招待孝敬縣令何大人的。

何忠英並沒有讓隨行衆人收下,先講了一番暖心窩的話,然後才堅決拒絕掉村民們的好意。又問起朱阿七離家前後,他老婆王氏的行止,往來之人有無異常。

村長道:“前些時村裡來過一個道士打扮的男人,自稱是爻雲宗搖光聖人座下弟子利海真人,見我們這個地方鍾靈毓秀,靈氣濃郁,有意在這兒設立分舵,教化全村村民修仙問道,以求長生。”

邊聽的時候,司鳳吸着鼻子使勁兒感受,也沒捕捉到多少靈氣。此地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小村子,既無高山也無大河,靈氣就是一般水準稀鬆平常。只怕供一個修仙者修煉都有些勉強,對方居然誇下海口要收全村人入仙門。哪個仙門腦子這麼不清楚,連靈氣多少都看不來?

再說這爻雲宗,聽都沒聽說過啊,準定是個野雞門派。

何忠英問道:“那你們同意了沒有?”

村長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開始我們是準備要答應的,可是後來那個利海真人說要把我們地裡的莊稼都除掉,他要種靈草,說是給我們服用,好讓我們生成人造靈根。他還挺會挑地方,遠的,路不好走的,這種地方他還不要。劃定的都是上好的良田,那可是好幾百畝呢!

“後來他還說,要建造什麼法壇,讓大家籌錢。這也就算了,他選中的建立法壇的地方,那可是咱們村祖傳的風水寶地啊,多少輩祖先都葬在那兒呢。大夥一聽,徹底不幹了,把他轟了出去。過了兩天我們才發現王氏不見了,十有八九就是被那陰損的牛鼻子騙走了。”

有人附和道:“肯定是。要麼就是他說了什麼花言巧語,騙了王氏。要麼就是用法術迷惑了她,讓她把家裡值錢的東西都弄走了。那道士是真的會法術啊!何大人你這回查案子可千萬要小心。”

“沒錯沒錯。”

大家都七嘴八舌地說起來。問起詳細經過,他們都表示不太記得了,再問長相,也說記不住。但是那些記住的片段,都說的有鼻子有眼,不太像是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