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醫館求醫問藥的老百姓還是很多,且經過一傳十十傳百的口口相傳,還是每日都需排隊就診的盛況。
喬雲忙得不可開交,司鳳死賴在牀上賴了一整天,第三天上被喬雲拉去醫館幫忙了。
在醫館裡忙得暈頭轉向,司鳳的注意力也完全被轉移了,日子又恢復如常,眷村的事彷彿已經遠去。
能做的,該做的,他們都已經做了,剩下的就要看造化了,畢竟世道亂,誰知道戰亂會不會蔓延到莊國呢?司鳳私心還是希望眷靈鎮的居民都能平平靜靜安然度日的。尤其是葉明疏,司鳳希望她今後的人生平安喜樂,成一段幸福姻緣,再生一堆兒孫滿堂,波瀾不驚度過此生。但司鳳心裡其實很明白,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首先這混亂的世道是沒法爲人們提供一個穩定的生活環境的,這只是她心中真誠的祝福。
驗那種。那樣的話,她一定會向
這種時候,她就特別希望有哪位大能擁有祝福成真的技能,只要對他許願,就特別靈他許願,讓眷靈鎮善良的居民安然無虞。
然而,世上真的會有擁有這種特殊技能的大能嗎?司鳳以前看修真小說上是有的,但是九州世界有沒有,答案是未知。
她剛照藥方給一位得了傷寒的病人抓好了藥,這幾天一直沒露面的百里仁越出現在了藥房中。他一見到司鳳,立即笑逐顏開迎上去:“周姑娘,你們可算回來了,好些日不見,事情可還辦得順利?”
司鳳道:“順利的。聽聞百里公子去了瀾滄國,這麼快就回來了?”
百里仁越道:“不錯,幾日前去爲一位貴客送了些綢緞,好在路上太平,沒遇上茬子,不然也沒這麼快。”百里家涉足的行業挺多的,有賭坊,酒樓,紡織等等,即便在商業發達的莊國,他家也是數得着的富豪。能勞動他親自去送綢緞,肯定對方非富即貴。
司鳳將抓好的藥打包好,遞給夥計,同時又接了夥計遞來的新的一張藥方,忙着到處找藥秤藥,一時沒搭百里仁越的話茬。
百里仁越似省起什麼,轉身又跟屋裡喬雲鐘鳴春等人打招呼寒暄,言辭懇切表達對他們這些日辛苦幫忙的感謝。
喬雲沒停手裡的活計,邊道:“舉手之勞,何足掛齒,百里公子客氣了。倒是外間的大夫比較辛苦。”
百里仁越道:“姑娘說的是。今夜仙客來設宴,我做東,請務必賞臉。”他打個手勢,隨從已經會意,飛快跑到外間去向今日坐鎮的五位醫師傳達主人臨時起意的主張。
仙客來乃是國都最負盛名的酒樓,往來多是文人騷客,亦有達官顯貴,尋常人連門都進不得,幾位醫師頗爲意外,沒道理不答應。
這頭話已說得差不多,百里仁越有心想找司鳳聊聊天,但見她忙得一刻也不得停歇,一時倒無法,幾次想湊過去搭把手又被司鳳找藥卸了去,又怕礙着她行動,只得幹站了會。
喬雲早瞧出了他心思,忍不住暗笑,百里公子平時瞧着挺機靈,爲人處事也圓滑,到了阿鳳面前卻磕巴得像個愣頭青,也是難得一見的奇景。她偷眼瞧了好幾眼,只見百里仁越目光幾乎是黏在阿鳳身上,目光一直隨着她的身影移動。
想必男子真正喜歡上一個女子時,纔會露出這種癡相吧?
什麼時候二哥哥能用這樣的眼光看自己呢……他會用這樣的目光看我嗎?想着想着,喬雲臉慢慢地浸染上一層紅潤,一路紅到了耳根子。正怔忡間,忽聽鐘鳴春問道:“阿雲姊姊,在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喬雲被嚇了一跳,這才注意到手裡的小秤桿都墜得快勾不住秤砣了,要不是鐘鳴春接了一把,沒準秤砣能砸到自己腳上,那可就糗大發了。喬雲的臉燒得更慌了,她忙擡手朝百里仁越那邊指指,轉移鐘鳴春注意力:“你看那邊。”
百里仁越正亦步亦趨跟在司鳳身邊,跟她不知在說什麼,臉興奮得微微有些發紅,耳朵尤其紅得厲害,襯着那副白皙的面孔,別提多有趣。
鐘鳴春一頭霧水道:“怎麼了?”
喬雲嗔道:“仔細看。”
鐘鳴春還是莫名:“阿雲姊姊,你是要我看什麼?”
喬雲噗地笑了出來:“我的傻弟弟,你瞧瞧百里公子的臉色和神態,有看出什麼來嗎?”
鐘鳴春仔細看了一會,道:“我看出來了,他心情、很不錯,這趟生意肯定、很順利。要麼就是小師妹、在跟他說什麼有趣的事兒。”
喬雲道:“我要你看的不是這個。”
鐘鳴春低頭看着她道:“那是哪個?”
喬雲循循善誘地開導,耐心極了:“你看他看阿鳳的眼神,這回總看出來了吧?”
鐘鳴春恍然大悟:“明白了,阿雲姊姊,你是說、他對小師妹有意思,對不對?”
喬雲緊了緊手裡的稱,像是要抓住什麼,微笑道:“你自己覺得呢?”雖然對榆木腦袋阿弟茅塞頓開頗感欣慰,喬雲還是毫不猶豫把球又踢了回去。
鐘鳴春很肯定地道:“我覺得像,但是、也不太確定。”
喬雲:“……”百里仁越那眼神都快淌出蜜了,還有什麼不好確定的?
鐘鳴春道:“這事、可不能告訴、師父和二師兄,要讓他們知道百里公子、對小師妹有意思,他可能會、倒大黴。”
喬雲擡頭問道:“爲什麼這麼說?”
鐘鳴春微笑道:“就是有、這種感覺。師父肯定還不想讓小師妹嫁人,尤其百里公子還是個凡人,要是就這麼把小師妹嫁給了他,師父平時給小師妹開的小竈、不是浪費了麼;二師兄平時最愛找小師妹一起玩,不敢想象、他要是知道百里公子、打小師妹的主意,會是什麼反應。”真是不容易,說了這麼大一串,舌頭還比平時順溜不少,沒打結,鐘鳴春自己也發現了這一點,心中暗暗高興。
喬雲聞言便如霜打的茄子蔫耷下來,低低呃了聲,再沒言語。
鐘鳴春有點納悶,不知道自己哪裡說錯話了,有些惶惶然看着喬雲,又不敢出聲,怕表達不清,又亂說錯話惹她不高興。
沒過多久,喬雲便回了百香園,因爲記起來過午了還沒給沈焱抓來的那個脾氣可壞嘴又刁的少年送飯,同時也是想換個地方,好讓自己冷靜冷靜。
其實鐘鳴春說的,又沒什麼不對,都是事實而已,自己本不該有這麼大的反應的。也正是因爲意識到自己這種反應不合適,喬雲覺得需要調整調整情緒。
回去路上她都在給自己洗腦,暗罵自己沒出息,居然吃阿鳳的乾醋,阿鳳又沒做錯什麼。
但是喬雲內心深處卻又有個聲音提醒着她,正因爲司鳳什麼都沒做,什麼表示都沒有,卻能輕而易舉得到上至師尊下至師兄的疼愛眷寵,更讓她好生羨慕嫉妒。同樣都是在這世上親眷消逝只剩孑然一身,卻是同人不同命。
自從她喜歡上蕭意粲之後,她對司鳳的感情就開始變得複雜,但嫉妒這種情感只有在現在這類的情形中被喚醒,只有在涉及到蕭二哥哥的時候纔會被觸動。
喬雲很怕控制不住這種妒忌,因爲妒忌就像一顆毒瘤,一旦產生,就會落葉生根枝繁葉茂,直到將人本性中最黑暗的那部分激發到極致,禁錮掉心靈中善的那部分。她害怕並厭惡被這種負面攫住鉗制,成爲它的奴隸。
所以每次她發現自己產生妒忌之心時,立馬需要給自己進行一番洗腦催眠,以保持頭腦的清醒。
理智上,她既不能恨司鳳,也不能恨蕭意粲,她能恨的只有她自己。
可是自己又做錯了什麼?好像也沒有。她沒做過任何傷天害理的事,向來也是與人爲善。可能唯一做錯的地方,就是喜歡的人沒那麼喜歡自己。
可,這又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簡直無解。
怪不得每次反省懺悔,都是在死衚衕裡繞來繞去。
九幽派一行中唯二的兩個姑娘,一個心思細膩體貼周到,內心世界豐富,一個粗枝大葉做事說話往往不經頭腦,活脫脫是個缺心眼子,簡直就是兩個極端。司鳳要能有喬雲一半的感情細膩,也不會是個直腸子。喬雲要有司鳳一半的神經大條,也不用老跟自己做思想鬥爭。
喬雲這些內心的掙扎,司鳳是一點不知道。在喬雲努力給自己洗腦的時候,司鳳正被百里公子的風趣幽默逗得哈哈大笑。她笑的時候可不是淑女的笑法,而是前仰後合動靜極大。更誇張的時候甚至還有肢體動作,諸如拍腿啊拍手之類的,總之跟個女瘋子似的,沒風度極了。
沈焱進藥房的時候,就正好看到司鳳笑得像個傻逼一樣花枝亂顫,而她對面的百里仁越一臉浸在蜜裡的微笑,殷勤地替她打着扇子。
離得老遠就聽到了小徒弟獨特的槓鈴般的笑聲,簡直是成何體統!
沈焱的眉毛頓時皺得能夾死一打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