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醒來之後,李青竹當着越煙容的面兒還好些,私底下卻總有些精神不振。小葵有時候是個心粗的,見了也只以爲自家小姐是病久了的緣故,並沒往別的地方想。
纖長的手指慢慢劃過几案上的雕花紋羅,李青竹淡淡地問道:“寶寶呢?進了燼王府?”這麼久沒見,那個孩子不可能沒問她的去處。
“是。大將軍離開前,將小公子給送到了寒世子處。”木二恭敬的回道,“隨行的還有寒世子送到大將軍的那些丫頭們。”
李青竹聽了,臉上的神色波瀾不起。良久,久到木二以爲自家小姐不會再問的時候,李青竹緩緩道:“他,是怎麼解釋這件事的?”堂堂的大將軍夫人回了孃家這麼久,葉拓他對外界、對葉睿,都得有個說法吧?尤其,在她身世顯赫的情況下。她倒是想知道,外面流傳的官方說法是什麼!
木二垂頭斂眉,回道:“大將軍他,什麼都沒說!”對外界,對小公子都是沒有一言半語的解釋!派出去的人回來說道,小公子那幾天都是哭着睡的,誰的賬也不買,只吵着要孃親。可惜,大將軍終是冷着臉沒搭理他!
李青竹的手指倏地一滑,在一片精緻雕琢的葉子上停住,眼中晦澀不明。良久,她才清冷的開口道:“是麼?!”是了,他原本就是不愛多話的性子。旁人怎麼看、怎麼說他根本就不在乎,又怎麼會多費心神去向他人解釋?!只是,寶寶他,李青竹的眼中閃過一抹心疼與想念。那個孩子,她是真的放在心坎上了。想必,她不在的時候,他定是哭的厲害吧?
“得空的時候。就讓小葵去接他過來吧!”依着她如今的家世與那依舊存在的大將軍夫人的名分,想那越寒也不會不給面子的。。。
“是。”木二愣了愣,旋即點頭應道。只不知,這得空是什麼時候。。。
離着葉拓離開帝都,已是過了能有一個月了。深秋的天氣,雖說不上多冷,可看着那不斷飄落的葉子,卻也多了幾分蕭瑟之感。
李青竹蓋着絨毛毯子在窗前的躺椅上靜靜地靠着,神情平淡的看着外面那隨風打旋的樹葉子。手邊的几案上放着小葵剛做的點心跟剝好的乾果。再旁邊,還散着幾本封皮精緻的市坊話本。
小葵端着一壺滾燙的奶茶匆匆走進來。見李青竹靠的窗戶進了,忙說道:“我的好小姐,你仔細着點兒。可莫吹了風。”
李青竹擡眸衝她笑笑,道:“無妨。我也不是那紙做的,沒那麼嬌弱。”上次病得那麼重,反反覆覆能有一個月,不過是個意外罷了。那晚心情鬱結。腳下的碎瓷沒挑乾淨,雖是上了藥,卻還有些感染髮熱;再加上吹了半夜的冷風,兩者交加,不病纔怪!
小葵聽了,只是嘆口氣將李青竹身上的毯子又給緊了緊。倒了一杯奶茶在旁邊擱着。她小聲問道:“小姐,小公子睡了?”自打幾天前她從燼王府將小公子給帶回來後,他就一直黏在自家小姐身上不放。生怕一鬆手。他孃親又不要他了。就是她給他說了那麼多遍他孃親沒有不要他,小娃娃還是不安心。
李青竹嘴角上翹,眼裡卻是閃過一道心疼的光芒。“可不是?好不容易哄得他睡了,我才能過來坐坐。”寶寶還小,前一陣在燼王府又瘦的厲害了。她可不敢讓他過來陪着她吹風。
寶寶在燼王府的時候。總是哭鬧着要找她,就是越寒哄着都沒用。再加上飯也不正經吃。短短一個月下來,竟是瘦的有些脫形了。想來越寒那麼痛快的就讓小葵把小包子給帶回來,也是有着這一層的緣故在裡面吧?
小葵試了試杯子的溫度,這纔將倒好的奶茶遞到李青竹跟前兒,道:“小姐,沒那麼燙了,你多喝些。”
這奶茶的法子還是去北邊蠻族購馬的寶兒跟阿財捎回來的呢。說是那邊的人都喝,雖然氣候不好,可女人孩子看起來倒比天越這邊的健壯。所以就捎了回來。若是喝的慣便多喝些,不習慣那個味兒便少喝些罷了。反正自家小姐跟小公子也是不愁養身之物的。
李青竹見了倒很是歡喜,她在前世便有喝這東西的習慣,自然知道它的好處。她才十六歲,還有很大的成長髮育空間。再加上家裡還有一個孕婦跟小孩子,李青竹自然也就對它上了心。雖然羊奶腥些,可加了杏仁之後卻是香的很。她跟越煙容和寶寶,都是愛喝的。午後的時候,煮一壺奶茶,再配些小茶點,看個書也好,聽個曲兒也罷,總是很愜意的!
小葵等人見這樣能分散李青竹鬱結的心情,便每天下午都如此伺候着。李青竹自是明白她們的心情,嘴上雖是沒說什麼,獨處的時候卻是紅了眼。
如今越煙容離着臨產期只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了,李青竹便每天都抱着葉睿過去陪她。越燁則是扔了幾個有名的產科大夫跟宮裡的接生嬤嬤過來,李雲起卻是不容他們近身,只讓人將他們拘在院子裡,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原因麼?一是他本身就是個醫術高強的,對待越煙容再沒有比他這個夫君更上心的了;二是他惱恨葉拓,心疼自家閨女。只不過葉拓不在,所以他便遷怒越燁這個悲催的月老了。
畢竟,當初越燁若是不下旨,他跟自家娘子便不會露了馬腳,而他家青竹,自然也就不會央着他來帝都。如果不曾遇見葉拓,他家喜樂性子的青竹也不會是現在這副模樣。平白做了人家的繼室不說,平白撿了個兒子也不說,可那葉拓隱隱地棄妻行爲算什麼?!他李雲起,可不是好欺負的!
小心翼翼的扶着額頭微滲汗珠的自家孃親回了屋歇着,李青竹才長長地舒了口氣。隨着產期的接近,爲了防止越煙容肚子太大到時候不好生,李青竹與幾個嬤嬤每天都扶着她在院子裡走幾圈。
伸手用帕子給自家孃親擦了擦頭上的汗水,李青竹盯着她高隆的腹部,疑惑道:“孃親,這裡面真不是兩個小娃娃?”這肚子,可是怎麼看都像是雙胞胎啊!
越煙容微喘着氣兒,目光柔和的看着自家閨女,輕笑道:“娘倒是想呢,可惜呀,你爹只把出一個孩子的脈象呢。”
李青竹撇撇嘴,道:“說不得是爹爹技藝微末呢,來,讓女兒給你探探脈,說不得我比爹爹厲害呢。”
越煙容“撲哧”笑了笑,點點自家閨女的腦門,道:“你這孩子!好,娘今兒個就試試我閨女的本事,看看是不是真的青出於藍了。。。”
李青竹搓了搓手,待手上的溫度升了升之後,才伸手給自家孃親探脈。良久,她才沮喪的道:“娘,好像真的只有一個娃娃哎。”李青竹揚着小臉兒看着自家孃親,一臉的不甘不願。
越煙容揉揉她的臉蛋,道:“一個便一個罷。這有什麼好不甘心的?”
旁邊的葉睿小包子端着一盤乾果過來,被李青竹養的有些肉肉的小手捏了一顆杏仁塞到李青竹嘴裡,咧着小嘴兒道:“娘,吃。”
李青竹摸摸他的腦袋,點點頭,道:“嗯,寶寶也吃。”然後便接過乾果,一顆一顆的喂他吃。葉睿乖巧的倚在李青竹身上,一手習慣性的揪着她的衣衫。
越煙容看了,眼中閃過一道莫名的光芒。她抿抿脣,開口道:“青竹,你日後,是怎麼想的?”若是葉拓鐵了心不願再跟她閨女在一塊兒,她也好提前打算,爲自家閨女再尋一門良緣。畢竟,這天下的好男人可不止葉拓一個。再者,執着於一個死人的男人,也不是她家閨女的良配。
李青竹捏着乾果的手一頓,明眸微垂,隨即輕笑道:“娘,日子該怎麼過還怎麼過唄。我也不是沒了他便不能活的。”輕拍拍自家孃親的手,李青竹擠擠眼,道,“娘,你也知道,你家閨女可不是個好欺負的性子。所以呀,你就放心吧。一切,我心裡都是有數的!”
越煙容仔細的瞅了瞅自家閨女的臉色,見其眉間疏朗,確實沒有一絲鬱色,心裡才稍稍安定下來。她知道自家閨女的性子,葉拓這麼做,自己的心裡怕是也不會好受的。
對於這件事,李青竹的心中確實是有數的。實際上,在她身份曝光之前,她便做好了打算。在將金銀珠寶、酒色財氣都派出去之後,她便是打定了主意要親往邊關走一趟的!
明亮的眼眸中閃過一道堅定的光芒,李青竹嘴角溢出一抹笑意。葉拓,我的夫君,你以爲跑去邊關就能躲開我麼?!姐也是長着兩隻腳的人,姐也是能追過去的!哼,你說你跑就跑吧,居然連小三都光明正大的給帶上了,這是逼着我趕過去給你用家法呢!
眼角偷偷覷了自家孃親一眼,李青竹暗歎口氣,心裡充滿愧疚。等弟弟的洗三禮過後,她便要帶着寶寶去邊關了。只希望,那時孃親跟爹爹能看在新生的小娃娃的面上,不計較她的“私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