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越燁所料,今日過後,他家小青竹的名聲是真的全毀了。雖然他三令五申不許衆臣將早朝的事給說出去,但消息依舊是泄露了。早朝過後不過一個時辰,整個帝都的謠言又變了。
帝都一些偏激的百姓們要求的已經不是李青竹自請休離了,而是她徹徹底底的消失在天越,消失在人間。對於李青竹是“妖女”的傳言,基本上已經有九成的百姓相信了。
因爲,若李青竹真的只是一個鄉野秀才的女兒,又怎麼能蠱惑的了他們英明神武的大將軍,騙得過他們聖明仁慈的皇帝陛下呢?所以,李青竹一定是個妖女,對着他們的陛下跟大將軍施了妖法,是來禍亂他們天越的
柳若儀合着一干帝都閨秀們上門的時候,李青竹正坐在容雪暫居的小院裡,聽着容雪跟葉睿師生兩個彈琴。說是這麼說,但實質上真正在彈的只有容雪一個罷了。葉睿小包子雖是聰穎過人,但今年卻是隻有三歲的。憑他那短小的胖指頭現在學習這個,實在是早了點兒。李青竹真正讓他學的,也不過是容雪出衆的氣質、獨特的魅力跟彈琴的各種指法技巧罷了。
聽了小丫頭的稟告,李青竹明顯怔楞了一下。她一直以爲,就算會有人秉着爲國爲民思想犧牲自己、得罪大將軍來葉府勸諫她的話,也會是各大世家的貴婦千金們吧?這項艱鉅而光榮的任務,怎麼算也不該是柳若儀這個小小的兵部侍郎之女能接的下的呀!
沉吟片刻,李青竹起身用手撣了撣裙子上並不明顯的褶皺,淡淡地道:“走吧。上門就是客,甭管身份如何,既然來了,我這個主母怎麼着也得過去看看才行。”實際上,依李青竹如今的身份。柳若儀來訪是沒有資格讓她親自招待的!
回頭看了看對面驟然停下來的倆人,李青竹嘴角微勾,對着容雪點點頭。然後摸了摸自己兒子的小腦袋,柔聲道:“寶寶,在這裡等着孃親。乖乖地聽師傅的話。一會兒孃親讓小葵給你做好吃的。”
葉睿小包子板着身子繃着臉。一雙大大的星星眼直直地盯着李青竹。片刻。他用力的點點頭,道:“嗯,孃親,寶寶等你回來一起吃。”藏在桌下的一雙小手緊緊地揪着容雪的衣衫,彷彿這樣心裡就能安穩許多。
小葵姐姐說,最近家裡出了很多事,爹爹跟孃親都很忙。孃親已經忙得很久沒給他講故事了,他要懂事才行!
李青竹見狀。臉上不禁涌上一抹欣慰的笑意。轉身的一瞬間,面色卻是唰的沉了下來。她雖然成天呆在府中,外面的消息卻是源源不斷的傳入她的耳中。所以。對於今天朝堂上發生的一切跟帝都百姓的反應,她均瞭若指掌。
心底暗暗地嘆息一聲。李青竹不禁有些懊惱。從前的她是太自信了呢,還是太盲目了呢?自以爲有着旁人無與倫比的靠山便可以爲所欲爲,以爲只要抱緊了爹孃跟妹控皇帝的大腿便可以百無禁忌,可以不在乎那些虛名。可是,她終歸是小瞧了這個世界的規則呀!
仰頭看了眼頭頂風輕雲淡的天空,李青竹扯扯嘴角,臉上掛上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誰能告訴她,這明明是個君權至上、盲目崇拜的世界,明明不是奉行民主人權的世界,爲什麼外面的那些輿論還能將她逼的如此焦頭爛額、心神不寧?!若是、若是因爲她而影響了葉拓在軍中的聲望,甚至影響了這場戰事的勝負,到時,她又該如何自處?!
腳下的步子不禁放慢了下來,李青竹的心思也蔓延開來。這件事的發展,早已超出了她的預料。她必須趕緊想法子才行。若是任由事情這樣下去,最終成全的,不過是別人的心思罷了。
“夫人,到了。”
小丫頭停下步子恭敬地站在一旁,低垂着腦袋對李青竹輕聲道。
李青竹迷茫的眨眨眼,從紛亂的思緒中回過神來。她看了看周圍的景緻,苦笑一聲,可不是已到了前院了麼?輕搖了搖腦袋,李青竹對着小丫頭道:“走吧。”說着,便率先跨進前院,進了大廳旁邊的小暖房裡。
正等的不耐煩的柳若儀一行人剛想讓人去催,就聽見身後傳來一聲清脆的通報聲:“夫人到——”。扭身,擡頭,一襲紅色衣衫的李青竹緩緩而來。
李青竹衝着率先看過來的柳若儀輕笑了笑,在主位坐定後,落落大方地看着衆人歉聲道:“真是不好意思,府上有些事耽擱了,讓幾位久等了。”
幾位官家閨秀們一怔,旋即不好意思的紅了臉。明明是他們失禮在先,沒遞拜帖就自行上門,哪兒還當得起人家一句“不好意思”啊?不過,這大將軍夫人看起來也沒柳若儀說的那麼粗鄙不堪啊!這通身的氣派看起來,比她們都嬌養貴氣呢!
怔楞過後。幾人旋即衝着李青竹施了一禮,柔聲道:“夫人哪裡話,都是小女幾人的不是,沒。。。好在夫人大人大量不怪罪,我等實是感激不盡!”
柳若儀在一旁看了這情形,心下不禁有些嫉恨。暗自罵道,都是些沒出息的東西,剛見面就被人給拐了去!就知道靠着她們成不了事兒!想到這兒,她衝着同來的幾人嫣然一笑,道:“好了,都別客套了。青竹妹妹爲人最是熱情不過了。你們呀,用不着來這套虛的。”說着,她擡頭看向李青竹,笑着道,“你說是不是,青竹妹妹?”
幾家閨秀一聽,有反應快的立馬就在心裡把柳若儀給罵上了。好啊,平時看你還是好的,原來禍心都在這兒藏着呢!拿我們做擋箭牌不說,這會子竟還這麼說!若不是你老子的官職高點兒,誰稀罕跟在你後頭!於是,心下再有氣。也是得忍了。
李青竹端起茶杯抿了口茶,又用帕子輕拭了拭嘴脣,這才輕掃了衆人一眼,道:“若儀說的是。我呀,是最不喜這套虛的了。這直爽利落的。比那扭捏裝腔的,確實更得我心。”李青竹這一番話說下來,只聽得柳若儀原本就白皙的膚色愈發的蒼白起來。
掩在水雲袖下的一雙柔荑緊緊的擰着帕子。只差沒將其給撕爛了。微垂的眼眸中滿是猙獰跟怒火,李青竹她這是什麼意思?!當衆打自己的臉?!誰給她的膽子?!難不成,她還真以爲嫁了葉大將軍。她就能比她柳若儀尊貴了?!呸!麻雀就是麻雀。飛上了枝頭也成不了鳳凰!
見衆人不說話,李青竹嘆息一聲,扶額道:“若儀今兒個怎麼得空兒登門來看我了,還帶着這麼些姑娘們,是怕我無聊來給我解悶的麼?”她實在是沒有那份兒心情在這兒跟她糾纏了。
柳若儀一聽,身子一歪,差點兒當衆失態。解悶?!她這是把她們當成耍猴戲的,還是把她們看做花樓女子了?!深吸口氣。柳若儀看向李青竹,道:“夫人,若儀今天來。實在是有事要跟夫人說。”既然人家擺足了姿態,她也不能非上杆子跟人攀親戚、姐姐妹妹的喊不是?!她柳若儀也不是個沒廉恥的!再說。跟這種人攀交情,實是降了她的格調。
李青竹眼眸輕垂,淡淡地道:“那你就直說吧!沒用的就別扯了,我最近煩得很,不愛聽。”
見真要開誠佈公、直奔主題了,幾家閨秀這時有些慌了。這李青竹甭管怎麼樣,外人怎麼不待見她,那也輪不到她們來說事啊!這怎麼算,都是人家葉大將軍的家事呢。人都是護短的,要是讓葉大將軍知道了,以她們的家世,可都擔不起大將軍的怒火啊!想到這兒,有人就有些退縮。她們不比柳若儀,有個做兵部侍郎的爹,還有個三皇子在後面撐着!今天若是出了事,她們必定是會被家族推出來承擔的!
一個淺粉色衣衫的小姑娘擰着帕子遲疑了片刻,終於趕在柳若儀之前開口了。只見她忽的從椅子上站起來,小步輕移挪到李青竹跟前兒,咬脣道:“夫、夫人,小女、小女突感身體不適,想回家、回家休息一番,”她仰着頭睜着一雙溼漉漉的眼睛,看着李青竹,道,“可、可好?”
李青竹早就注意到了幾個小姑娘臉上糾結的表情,這時見她主動站出來,心下也是一陣輕鬆。她今兒個心情不太好,很怕遷怒她們。她們若是懂得察言觀色、審時度勢,能自己主動告辭的話,是最好不過了。再一個,她們在的話,她也是顧忌着自己的形象不好直接跟柳若儀撕破臉。
於是,李青竹衝着小姑娘溫和的笑笑,說道:“這有什麼不好的?你這個年紀,身體是頂要緊的,萬不能馬虎!既是不舒服就快回家躺着吧,讓人請個大夫好好瞧瞧。”說着,李青竹衝她招招手,道,“你且過來。”
小姑娘猶豫了片刻,還是壯着膽子上前了。她瞅着這大將軍夫人也不過跟她年齡相仿,想來不會是多嚇人的。
李青竹從袖子掏出個精緻的荷包塞到小姑娘手裡,意味深長的道:“你是個機靈的孩子,很好。這是我送你的見面禮,收着吧。我觀你是個有福的,要好好珍惜纔是!”說完,李青竹便讓小丫頭送她出去了。
有了粉衣小姑娘打先鋒,後面又有好幾個人有樣學樣,依次上前跟李青竹告辭。李青竹卻是沒再親手送見面禮出去,只淡淡地笑着點頭,在她們走後卻是低頭吩咐了身邊的小丫頭幾句。
當晚,柳若儀眼中的這些個“臨陣脫逃”的眼皮子淺的姑娘們,俱是收到了大將軍府送出了名貴團花錦緞兩匹。這可是宮中御製之物,有錢都買不到的啊!當然,這是後話。
而此時,柳若儀正兩眼憤恨的盯視着那些跟李青竹告辭的閨秀們,心裡喋喋不休的罵着這些沒良心的白眼兒狼。虧得她平時有聚會的時候都喊着她們,給她們出頭露臉的機會。她這麼提攜幫扶她們,到頭來,卻是連個場子都不給她撐!
最後,留在暖房裡的,除了柳若儀,還有一個天藍色衣衫的女子。容貌中等,膚色微暗,身材較之平常的女子略微頎長。腕上戴着一串翡翠玉珠,一看就價值非凡。
李青竹皺眉,這位的身份,怕不是柳若儀能指使的動的吧?!難不成,她今兒個是碰上了換馬甲、掛小號的厲害人物了?秀眉微不可查的蹙了蹙,李青竹看向一臉戾氣的柳若儀,不耐地道:“好了,你說吧。”
柳若儀聽了,卻不答話,只拿眼神瞅着李青竹身後的丫頭。李青竹輕敲了敲桌子,淡淡地道:“你們先出去。”這裡是大將軍府,是她的地盤。她不怕柳若儀耍什麼花招!且不說木二就在暗中盯着,就是憑着她自己練了那麼多年的身手,也是不懼的!
見李青竹身旁沒別人了,柳若儀才冷哼一聲,道:“我來,只是想跟你說一件事,那就是希望你趕緊地離開大將軍府,離開阿拓。你這樣的女人,留在他身邊只會害了他。所以,識相點兒,趕緊走吧!”
李青竹眼眸微垂,淡淡地道:“哦?我倒不知道,我是個什麼樣的女人,竟會害了自己的夫君?!今兒個有空,柳小姐倒是給我分說一二啊!”
柳若儀一拍桌子,眉眼兒一橫,厲聲道:“李青竹,你別裝糊塗!外面傳的什麼話兒你不會不知道!一個禍國的妖女,竟還敢妄想留在我們天越戰神的身邊,你安的是什麼心?!”
頓了頓,柳若儀又接着道:“若不是你,阿拓會在朝堂上被人彈劾?若不是你,他會跟寒世子鬧翻,兄弟情裂?若不是你,玄國會發動戰事?你非要害的他身敗名裂才甘心麼?你有沒有良心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