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葵找來的時候,李青竹跟葉睿兩個正靜靜地呆在書房裡練字。深秋的陽光透過窗櫺,斜斜地在屋內的原木地板上映出柔和的光暈。執筆認真寫着詩文的李青竹,白皙玉潔的面容在陽光的映襯下愣是多了幾分神聖的氣息。來到天越這麼多年,琴棋書畫四藝之中,李青竹只在書法上略有小成。她一向認爲,其他三項都是很需要靈性的。而她是個在這上面不開竅的,所以從來都不願耗費心神。這手字,還是時日久了,才稍稍磨練出風骨的。
一見自家小姐那副面容平靜淡漠的樣子,小葵心裡就隱隱有種感覺,對於外面正發生的那些事,她家小姐想必是都知曉的。不自覺地,小葵腳下的步子就輕了起來,連帶的呼吸都緩了幾分。
良久,直到小葵覺得自己腿都站的發麻了的時候,李青竹開口了。“這是怎麼了?在外面被人給欺負了?急匆匆地跑過來也不說話,只巴巴的瞅着我是做什麼?我就是長得再好看,臉上也開不出花兒來。”放下筆,李青竹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小葵愣了愣,上前一步,訥訥的道:“小、小姐,我、我。。。”小葵咬咬脣,一臉的爲難。
葉睿小包子在小葵說話的時候偷偷覷了一眼,待看清小葵是空着手進來時,可愛的小臉兒上不禁流露出一抹沮喪。李青竹眼尖的將自家兒子的舉動收入眼底,伸手在他後腦勺上敲了一板慄之後,李青竹淡淡地道:“再加三張大字,不寫完不許出去,不許吃東西。”
葉睿摸摸腦袋,小身子僵了僵,旋即挺直腰板。一筆一劃的繼續寫着他的大字。那張粉雕玉琢的小臉上非但沒有抱怨,反而溢滿了堅定。孃親說過,做事(寫大字)就是要專心才行呀。不然的話,終是難成氣候。
李青竹靜靜地將葉睿的表現看在眼裡,小臉一揚,充滿了讚賞跟驕傲。她的兒子,果真不錯!得瑟了一會兒,李青竹才轉向小葵。好笑道:“這是怎麼了?話都不會說了?咱家小葵什麼時候也學會杵着不動充柱子了?”
李青竹衝着小葵使個眼色。起身輕輕地朝着外間走去。葉睿終究還是個小孩子,有那份心性是好的,但也需要外界的幫助才能慢慢做到心無旁騖。
優雅地在外間的圈椅上坐下,李青竹這才斂了臉上的笑意。淡淡地道:“說吧,出了什麼事了?”
小葵收了收心神,恭敬地道:“小姐。玄國那幫子人正鬧騰着呢。說是您給的院子太小了,不符合他們‘華顏郡主’的房屋居住規格,還有丫頭什麼的數量也不夠。現在正擱那兒跟葉安爭吵,要房子要人手呢。”
說完,小葵偷偷地打量了自家小姐一番。心裡嘀咕道,這是生氣了吧生氣了吧?唉,遇上這種事,換了誰都會生氣的!她家小姐能隱忍這麼久,也是不容易哪!
接過小丫頭端來的茶水輕輕抿了口。李青竹微擡了擡眼,道:“還有呢?一起說出來吧。既是要等着我過去主事兒,總不能什麼都不教我知道吧?放心,這天底下沒有你家小姐我撐不住的事兒!”若只有這麼點兒事,葉安不會搞不定。
“呃,這個,”小葵扭扭帕子糾結了會兒,擡起小臉憤慨的道,“小姐,你不知道,那些玄國人有多麼的不像話,多麼的欺人太甚!葉安總管不過說了句這換院子加人手的事他不能做主,就被那起子小人給狠狠地奚落了一頓。說什麼既然這大將軍府養不起他們的‘華顏郡主’,就趁早的說出來。別平白的誤了時間也委屈了他們郡主。還說什麼既然這大將軍府容不下他們郡主,他們郡主也就不在這兒礙別人的眼了。這會兒子正在那兒收拾東西呢。。。”
小葵說完,室內就陷入一片寂靜。李青竹輕輕地抿着茶,明眸微眯,叫人看不清她眼底的神色。良久,李青竹才放下茶杯,掏出帕子微微拭了拭嘴角,起身道:“走吧。”人家既是衝着她這個主母來的,指責她苛待了他們嬌貴的“郡主”。她怎麼着也得露個面不是?不然的話,這大戲可就沒法子唱下去了呢。。。
小葵見狀,忙擡腳跟在李青竹後面。只是臉上溢滿了擔心,那些人看起來不像是好相與的呢。想了想,她低聲道:“小姐,要不要把姑爺喊回來?”
“不用。”李青竹輕輕揮了揮帕子,低低地道。處在那個位子上,葉拓要是這個時候回來了,平白受爲難麼?再說了,這麼點兒事,她還不懼!這本來,就是女人之間的戰爭呢。
金兒銀兒也是得了消息過來通知李青竹,一見小葵跟在她後面正往顏子衿的小院那邊去,就忙跟在了小葵後面。自家小姐要出面了,沒個排場怎麼行?!這氣勢要是弱了,可不就叫人看笑話了麼?想到這兒,金兒忙頓住步子,低聲吩咐了旁邊的小丫頭幾句。然後才提着裙子匆匆趕上李青竹等人。
一進花園,李青竹就聽到了西邊角落那兒傳來的喧鬧嘈雜聲。她皺皺眉頭,腳下的步子不禁加快幾分。待得走到顏子衿的如意閣門前,看着那羣圍在那邊看熱鬧的大將軍府下人,李青竹的臉色徹底難看起來。
小葵一見就知情形不妙,她上前一步,大聲呵斥道:“都堵在這裡做什麼?!自己的活計都忙完了?沒見着夫人過來了,還不讓開!”
小葵話音剛落,圍在門邊成堆兒的下人們便齊齊的往李青竹這邊看過來。一見李青竹面色不虞的站在那兒,心下都是一番驚恐。恭聲給李青竹行了禮之後,便低着頭往兩邊退開來。
李青竹輕哼一聲,淡淡地道:“我怎麼沒聽夫君說,這府裡的人都是這般沒規矩,好湊熱鬧的?莫不是,你們不光騙了我,還騙了夫君?!”
李青竹暗暗地打量着周邊的這些人,將他們從漠然不屑到面露惶恐及有恃無恐的表情都一一收在眼底。李青竹眼眸之中劃過一道莫名的光芒。“擅自離崗,不安本分,無規無距,沒有體統。金兒記下,今日在場之人,每個人罰俸一個月。”
說完這句話,李青竹便擡腳邁進了如意閣。
一進如意閣,李青竹便爲裡面的情形皺起了眉頭。她匆匆跨進正廳,掃了眼放在桌上的幾個包袱,冷聲道:“這是怎麼回事?!”李青竹直直地看着顏子衿,定要她分說一二。
顏子衿小步走到李青竹面前,小聲道:“夫人,都是子衿不好。哥哥也是心疼子衿,才、才。。。夫人,還望您大人大量,不要將今日之事告訴將軍。”說完,顏子衿便咬着脣,低垂着臻首靜靜地站在李青竹面前。
“哥哥?”李青竹擡頭往旁邊首位上坐着的青年男子看去,只見他身材頎長,面容俊朗,整個人在那襲寶藍色衣衫的映襯下顯得很是精神。
李青竹在主位上坐定,目光直射顏子衿,淡淡地道:“我怎麼知道翡翠姨娘你還有個哥哥呢?不知是在誰家府上高就?”
“哼,真是個伶牙俐齒的女人!”那男子擡眼不屑的看着李青竹,冷哼道,“真不知道你們天越大將軍是個什麼眼光,竟看中你這種人做了正妻!我家妹妹乃是陛下親封的‘華顏郡主’,你怎麼對她如此大呼小叫?!平日裡還不知給了她多少委屈受呢。”狠狠地一拍桌子,他厲聲道,“莫非你們天越人都像你這般尊卑不分?不成,今日我必是要帶她走的!”
顏子衿咬着脣扯扯男子的袖子,道:“哥哥,你別說了。夫人、夫人她待我很好的。哥哥,不要。。。”顏子衿搖着頭,一雙美目水光盈盈的看着那個被她喚作“哥哥”的人。
隨後,她又將目光轉向李青竹,小聲道:“夫人,你誤會了。哥哥乃是義父嫡子,名顏澤。不是哪家、哪家府上的。。。”顏子衿秀眉微蹙,一臉祈求的看着李青竹。
顏澤見狀,心疼的道:“子衿,你不必搭理她。有哥哥在,定不叫你受委屈。既然她這個毒婦容不下你,咱們走就是了。高屋建瓴,錦衣華服算什麼?哥哥還養得起你!”說着,顏澤便拉着顏子衿的手往外走。
李青竹微擡了擡眼,衝着院子裡的四個青衣男子道:“酒色財氣,給本夫人攔住他們!敢走脫一個,你們就不用混了。”
顏澤回頭憤怒的看着李青竹,高聲道:“我乃玄國來使,你敢!”說着,他便朝着院子裡身着玄國服飾的侍衛道:“給我上!”
李青竹微微垂了垂眼,亦是開口道:“動手吧!”
一場混戰由此開始。
大概是因爲地利跟人和都站在李青竹這邊的緣故,不過一會兒,院子裡的的打鬥便以壓倒性的優勢結束。李青竹瞟了瞟被推搡着進來的顏澤,哼聲道:“你當我這大將軍府是什麼地方?豈能容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敢在我的地盤上如此放肆,你是吃準了我不敢動手?!
顏澤狠狠地看着氣定神閒的李青竹,惡聲道:“你這個女人,竟真的敢動手?!還打爺的臉,你丫的不想活了?”摸摸破了皮的嘴角,顏澤道,“趕緊把爺跟爺的妹妹給放了,爺可不要呆在這麼個晦氣的地方!”
李青竹看了看顏澤狼狽的俊臉,道:“行呀。你想走,可以。至於她?”目光微微轉向一旁的顏子衿,李青竹淡淡地道:“想走人?拿銀子來贖吧!”姐的手上,可是有一份貨真價實的賣身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