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東玄和蘇老太爺的一言一行,後面的夏尋雪看得再清楚不過,她一直以爲,二人至少有着某種關係,要不然,爲何當初要她留到太子身邊?但就此時,夏尋雪在寧東玄和蘇老太爺之間看不出什麼端倪。
蘇弘文卻是趁着宴席的空隙,起身來到了夏尋雪的。她男裝打扮,但對有心人而言,還是很容易便認出了她。一段時日不見,蘇弘文比之前沉穩了很多。
其實,夏尋雪並不討厭蘇弘文,只是,人和人的感情真的很奇怪,不是說不厭惡就能喜歡上一個人。之後又發生了夏元珊的事,對蘇弘文,夏尋雪存有更多的還是歉疚。
“在太子府可好?”他和她也並不是很熟稔,蘇弘文還是想和夏尋雪說些什麼,他問她。
“都挺好的。”夏尋雪回答。
“好就好。”聽到夏尋雪說好,蘇弘文不知是放心,還是失落,有種難言的愁緒在心底無聲的化開。
“老太爺的身體可好?”夏尋雪問道。
“只要父親不惹爺爺生氣,爺爺就挺好的。平日裡,爺爺還是一樣,喜歡養養花種種草。”蘇弘文說道。
即使沒有夏尋雪,蘇老太爺和蘇平生之間也經常爲了各種事起爭執。近來,因蘇平生和寧紹雲走得越老越近,蘇老太爺和蘇平生也有鬧不和,很顯然,蘇老太爺不喜歡寧紹雲。夏尋雪進入太子的這段時間,紫陽城裡的形勢也一直在變化着,太子那邊是雲裡霧裡摸不着底,寧紹雲卻是面上背地裡籠絡了不少人,一旦皇位之爭,風雲驚變怕是不可免。
寧紹雲的爭帝之心也日益明顯。
隨着皇帝的身體每況日下,百姓私底下也在討論誰會做皇帝,贊成慶王的人遠盛於太子,畢竟,太子在外的名聲是在太臭了,昏君當政,民不聊生,百姓也會爲自己的日子考慮。雖然太子是名正言順,但民心所向也不可小覷,可以預見,之後必定會有一場惡鬥。
“蘇老太爺上了年紀,切記不要情緒激動。”夏尋雪囑咐蘇弘文。
“我會的。你也是,在太子府,多照顧自己。”蘇弘文看看夏尋雪,再看看還和寧雨澤說着話的寧東玄,又重新回了自己的座位。
司徒疏站在夏尋雪旁邊,則是一直沉默不言。
寧東玄和寧雨澤還在說着。
“皇兄可知,當年在假山上玩耍,是有人從後面把臣弟推下去。”寧雨澤只是在白雲寺潛修,還沒有真的遁入佛門,他拿起酒瓶,把面前的酒杯倒滿,一飲而盡。
寧東玄只是聽着,也不顯得驚訝,就算真的如寧雨澤所言,身在皇宮裡,又有什麼事是不能發生的?
“幸而,臣弟已不是宮中之人。”寧雨澤話語一頓,又飲了一杯,纔再道。“皇兄好自珍重。”
寧雨澤說“好自珍重”四字時,分明是意味深長,像是對寧東玄的告誡,又含有別的意味在其中。
“臣弟何時回白雲寺?”寧東玄是一貫的漫不經心,問寧雨澤。
“明日一早便回去。”寧雨澤答。
“皇兄有恙在身,明日便不去送了,今日這一杯,就當爲三皇弟踐行。”寧東玄拿起酒瓶分別倒滿了自己和寧雨澤的酒杯,他舉起自己的杯子,對寧雨澤說道。“希望他日,你我兄弟還有機會再見面。”
“幹。”
只聽兩杯相碰,發出清脆的清響,像是約定,又像是訣別,寧東玄和寧雨澤一齊飲盡了杯裡的酒。
座位對面,寧紹雲和寧長風有說有笑,在談論着什麼。寧長風又說了一句,寧紹雲往寧東玄的那邊看去,他的視線劃過寧東玄而後是東玄後面的夏尋雪,只是很短暫的一瞥,他又把目光收了回去,繼續和寧長風說笑。
寧長風旁邊坐的則是護國將軍李鐵基、李筱寰父女,李筱寰心在寧紹雲身上,注意力便一直停在寧紹雲身上。
寧紹雲和李筱寰的婚事,晴湘玥之後也暗中使過勁,但作爲主角的寧紹雲避而不談此事,晴湘玥也沒有辦法。親事沒成,卻不阻礙寧紹雲和李鐵基父女的往來,官場裡,講的便是個權勢,利益最重。有利益的作用,李筱寰和寧紹雲也走得比以前更近了。
大概晴湘玥和李鐵基的心裡都想着,李筱寰和寧紹雲這般處着,久而久之,成親也是水到渠成之事。
自然,於勢力上,李鐵基是站在了寧紹雲這邊。
大殿中央的水袖舞已完,又換上了一批舞姬,隨着樂曲的響起,霓裳羽衣舞。
天闕沉沉夜未央,碧雲仙曲舞霓裳。一聲玉笛向空盡,月滿驪山宮漏長。
霓裳羽衣舞只在宮裡纔有,千歌萬舞不可數,就中最愛霓裳舞,即 便是這樣,偌大的大殿裡,也沒幾個人把心思放在舞蹈上。
“咳、咳、咳、”皇上咳嗽了幾下。
“皇上,是不是不舒服?”身邊的晴湘玥關心的問道。
皇帝手抓在扶手上,臉色蒼白,眼袋下垂,兩頰凹陷,一看便知是久病不愈。距離離得近,夏尋雪聽到了金座上的動靜,而她也一直在意着霍碧彤,然後,夏尋雪看向皇帝。第一次見到皇帝的時候,和夏尋雪想象中的皇帝不太一樣,金座上的男人,五官清秀,消瘦,給人一種儒雅,不是高高在上的威嚴,更像一個穿着龍袍的翩翩君子。明知上面坐的是主宰萬民的皇帝,也沒有那種畏懼之感。又或許,是他久病的關係,久病的無力,讓他顯得太虛弱。
“扶朕回去。”皇帝的臉色更差,他對金座下站立的太監說道。
“皇上身體不適,先回寢宮,歌舞表演繼續,各位大人可看完表演再出宮。”太監對着在座的各位親王大臣說道。
霓裳羽衣舞已跳到尾聲,樂曲聲戛然而止,舞姬也退到了一旁,給皇帝讓出了一條道。晴湘玥陪着皇帝離席,霍碧彤還坐在金座上。
“恭送皇上,吾皇萬歲萬萬歲。”衆人起身跪地。
皇帝從大殿走出去,兩旁是他的兒子女兒,朝中大臣,他卻是誰也沒有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