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江戶行(5)

林義龍並未在倫敦市內呆很久,在滑鐵盧站跟耶昂姐妹道別,然後就回到了他在薩里郡的公寓,孑然一身。

孤獨總是讓人自省的,在之前20個小時裡,林義龍花了一大筆錢,收穫了三隻妹紙;可仔細想想,他又好像什麼都沒做,反而搭上了他與見習生凱倫-懷特豪斯本來陌生而“良好”的工作關係。倘若他還是之前的那個林義龍,絕不會如此輕率決定他人的命運——苦難也是命運的一部分——在那間俱樂部活動結束之後,他應該像現在一樣,獨自一人回到公寓裡。

在公寓呆了不到半個小時,樓下的房東沃倫太太大概知道林義龍已經回到公寓,特地來找林義龍道歉爲她上午的無禮舉動道歉。

“抱歉,義龍。”房東太太說道,“上午那時候我表姐正在這裡,她罹患了癲癇病,一旦受到持續刺激的話就會失控。”

“是我應該道歉。”林義龍回答道,“我睡得實在是太死了,吵到你都是我的錯。沃倫太太,你願意跟我喝杯茶,聊一聊天麼?”

“很榮幸。”隨即,她就進入了林義龍的“孤堡”。

順便提一句,除了兩次電鍋爐維護林義龍讓工作人員進入過以外,沒有其他人進入過林義龍的公寓。

林義龍於是燒水泡茶,在沃倫太太的面前擺上了在他冰箱裡放了一年的荷蘭焦糖華夫餅。

“怎麼說呢,我感覺我好像做了一件錯事。”林義龍抿了一下他茶杯的邊緣,“我感覺一個女孩子很可憐,於是給了她1000鎊,然後要求她來我家裡幫傭抵債,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

沃倫太太非常詫異地看着林義龍,吃驚地問道:“只是幫傭麼?”

‘你知道我什麼意思。”林義龍望着沃倫太太的眼睛,婉轉地透露出了一些事實,“她的生活實在是太慘了,孤苦伶仃的,我提出幫助之後,她要用那種方式償還,我同意了。但就在最後一刻,我逃了,然後就回到這裡了。”

“那你在煩惱什麼呢是那1000鎊還是其他的什麼?”沃倫太太問道。

“你瞧,這就是我煩惱的事,沃倫太太。”林義龍回答道,“這個問題就是我應不應該去把錢要回來。你瞧,我還是很窮的,一下拿出1000鎊對我來說不是一個小數,也沒有什麼必須要收回的決心:我一方面擔心要回來那1000鎊,她就會潦倒失去生活信心;一方面擔心如果我不要,是不是人爲的改變了她的生活,就像馬克吐溫的《三萬元遺產》裡面那樣,白白因爲一千鎊毀掉了她。”

沃倫太太對文學很有興趣,曾讀過《馬克吐溫短篇小說選》,知道林義龍指得是什麼,於是就開導到:“這就是命運啊,義龍。既然是命運,你抗爭也好,順從也罷,全都是神的旨意;神的爲我們安排的命運很神秘,只有你做出了決定的時候,纔會發現他的意圖。”

得,這話說得等同於什麼也沒有說,大概意思是得林義龍自己拿決定。

當然,沃倫太太的話並不是什麼啓示都沒有——既然林義龍已經對耶昂姐妹表示了他們的命中是註定要林義龍去‘拯救’的,那麼作爲命運載體的個人就應該肩負起他主張的這個命運的延續,這個邏輯對凱蒂同樣適用。

“我明白我要做什麼了。”林義龍向沃倫太太說道。

又扯了一段閒談之後,沃倫太太向林義龍告別。林義龍把她送下樓到她公寓門口的時候,沃倫太太隨口問道,“我親愛的義龍,你打算怎麼處理那個女孩。”

“順其自然。”跟大道理一樣模棱兩可的四個字,就是林義龍的回答。

林義龍週日沒有出門,把自己鎖在家裡,躲着所有人,沒有碰他計劃要在家完成的工作計劃,也沒有碰最新一期的上訴法院司法解釋,更沒有和在遠東的家裡人連視頻聊天,渾渾噩噩地玩了一整天的遊戲。

又到了週一,林義龍穿着整齊地出現在了律師樓。

凱蒂也在辦公室裡,她把自己埋在她的隔間裡,迴避着林義龍,連正常的對話都沒法進行。

林義龍按照正常的流程審合同,讀計劃書,爲這些文件寫評估報告。

他的報告草稿剛寫道一半的時候,暱稱爲麥格的瑪格麗特-埃文斯要他去會議室跟她會面。

“易。”麥格坐在她的位置上,招呼林義龍就坐,“我作爲部門主管,要跟你聊一聊關於你帶的見習生,凱倫-懷特豪斯的請調報告和見習報告。”

“好,你說。”林義龍回答道。

“今天上午,我收到了凱倫的請調報告。”麥格拿出了凱倫-懷特豪斯發給人事部的報告,“她希望在本部門完成第二期見習之後去位於卡迪夫的分佈繼續完成她的見習期間。”

“嗯?“林義龍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在麥格面前裝作覺得很意外的樣子,“她有沒有說什麼原因,爲什麼要往那裡請調難道不知道見習最好的地方是倫敦麼“

“我不知道是爲什麼。”麥格說到,“我剛纔發郵件問了,她說是個人原因。”

“所以呢,來找我做什麼。”林義龍問道。

“這就是我來找你的原因。”麥格說道,“我知道你在辦理停薪留職之後要把自己的家搬去西格拉摩根,然後凱倫也要在那個時刻前往南威爾士,這個時間點一起移居的話實在是太巧合了,再結合今天你們兩個的表現,所以我想問問是不是上週末你和她發生了些什麼。”

“我能影響她什麼呢?”林義龍反問道,“如果說稍稍有些在意的事兒,凱倫是我第一個帶的見習生,而且很有可能我是她唯一一個指導她的非本土的高級助理。我雖然對凱倫剛開始的時候很感興趣,但那都是過去的事兒了。”

“我不便於對你的話發表什麼看法,但我會把這些記錄在案。”麥格說道,“這些天很多職場女性都會受到異性上級的騷擾而不敢聲張,我們法律工作者要與這些不平等作鬥爭,我們律所僱員首先就不能發生男上司欺凌女下屬的事情發生:這種規定的立足點不單僅僅是反對職場婚姻的利益衝突原則的考量,更重要的是這件事是錯誤的。”

林義龍對麥格說的話聳聳肩,表示不以爲意的接受。

“那麼,我也想對此發表一下對這個事件的看法。”林義龍緩緩起身,針鋒相對地與麥格對視,“我相信,我們律所的見習生都是優秀的,自然會重視自己的職場環境,假如說存在這樣的問題,那麼我不相信這種自身利益攸關的問題他們自己不會提出來。最後,我對這樣沒有根據的懷疑表示遺憾,儘管我即將在幾周的時間內離職。”

“知道就好,我不希望在你離職之前的這段時間,我們律所,我們部門,我的同事之間發生職場醜聞。”麥格總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