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氣貫龍虎(一)

時值夏日,日頭正烈,只有熱浪一浪接一浪的涌來,卻是連一絲兒細風都沒有,連知了兒都似被融化在樹上,有一搭沒一搭的發出無力的蟬鳴。

這般悶熱的正午,本該是在家裡,在樹蔭下納涼午睡的時節,官道上卻有一行人馬冒着酷暑走來。

人馬約莫二三十人,皆是道士打扮,正中卻是一個八人擡的帷帳轎輿,轎後是兩道大旗,如今旗子沒精打采的耷拉在旗杆上,但仍能看出旗子上的圖案,左邊是一探爪弄雲的狂龍,右邊是一昂嘯生風的猛虎,左龍右虎,合起來便是一個威名赫赫的派門——

龍虎山,天師道!

若白馬寺是佛門源頭,龍虎山便是道門祖庭,自第一代天師張道陵得老君劍印符篆掃平百鬼,開門立派以後,道,才以教派的形式出現。張道陵化仙后,天師之位便代代相傳,歷代張天師均受到朝廷敕封,統領道教一切,位高權重。卻在當朝時,天師道走向衰落,反而是自天師道演化出的分支,茅山宗上清派後來居上,到上清派的司馬承禎入朝後,更是代替天師道掌管了天下道門的道籍,成了名副其實的道門第一大派。

轎輿之上,當代少天師張潤寧橫劍於膝,劍成一對,一長一短,長者三尺有七,刃身狹長暗黃,劍上紋路如蟠龍鱗,護手被雕成盤龍形狀,上刻篆字“龍荊”。端着二尺有六,通體幽黑,劍身寬闊,劍脊厚重,中間血槽已被浸染成洗刷不掉的暗紅色,劍柄做成猛虎咆哮的獸頭狀,柄上“虎裂”二字便是此劍名字。

龍虎雙劍,曾隨張道陵夜斬百鬼,千年傳承下來,已是天師道權利象徵。

劍上早已一塵不染。張潤寧卻依然拭劍不已,劍,越擦越寒,心越擦越熱!

天師道一脈。百年衰頹,前幾任天師皆是碌碌無爲之輩,反是上清派英才輩出,三十四代宗主司馬承禎更是驚才豔豔的人物,以天人之姿統轄入世的道門。天師道反成了上清派的附庸,時人只聞上清派,不知天師道。

如今司馬承禎身死,籠罩在龍虎山上的陰影也似散去了,而天師道的少天師張潤寧,又被稱爲龍虎山百年來第一英才,此番下山,正是要在佛道大會展露頭角,將屬於天師道的榮光奪回。

擦劍本爲靜心,但張潤寧卻止不住的心潮澎湃。此時,卻聞外頭傳來隆隆馬蹄聲,放眼看去,但見視線盡處塵沙滾滾,寒光閃閃,竟似有大批人馬急襲而來。離得雖仍有段距離,但冷冽戰意卻已遠遠傳來,龍虎山衆人心頭一凜,暗道:“聽聞先前六道惡滅再現,還橫欄了上清派一干人衆。莫非現下又盯上了天師道?”天師道衆人如臨大敵,但待到馬蹄聲接近,卻發現來者只有一人,一騎!

騎士英姿勃發。騎着一頭四肢勻稱健美的高頭大馬,馬上還搭着兩壇酒水。端得人如虎馬如龍,而來人背後更背了整整一簍子寒芒閃爍的利劍,纔給了龍虎山衆人帶來人數上的這種誤判。

馬速極快,如颶風飆過,轉眼已到眼前。馬上騎士一勒馬繮,奔馬被勒得脫力跪倒在地,而人已提着酒罈,揹着簍子旋身而下。

“好熱的鬼天氣!”來人口中罵咧道,一拍壇上泥封,將酒罈高舉過頭,酒漿傾瀉而下,說是飲酒,更像是沖涼。背後長劍被酒水浸溼之後,更顯森寒。

“來者何人!攔路在此,意欲何爲!”天師道一名祭酒道。

“在下應飛揚,欲一見龍虎山少天師!”應飛揚一抹嘴,豪氣道。

“應飛揚?”張潤寧撫開轎子前帷帳,卻見前頭端立一人,隨即神色一動,道:“你便是應飛揚,今次凌霄劍宗試劍大會上力壓任九霄得到頭名的那一個?”

應飛揚道:“頭名沒錯,力壓任九霄卻未必,你與任九霄認得?”

張潤寧點頭道:“天師道與凌霄劍宗同爲道門一派,我幼時曾隨父親拜訪凌霄劍宗,互相交流,與任九霄也一起玩過一段時日,算得上朋友。”

應飛揚嗤笑道:“這便奇怪了,任九霄那小子一副鼻孔長天上的模樣,也會有朋友?”

張潤寧臉色一僵,卻是被他猜中,他說與任九霄玩過一段時日,其實倒真是他誇張了,任九霄打小就是一副倨傲模樣,而天師道一脈雖然沒落,骨子裡卻個個都有着道教源流的優越感,張潤寧自然也不例外,與任九霄一對上自然少不了爭鬥,怎可能玩得到一起去?

張潤寧比任九霄大上兩歲,當時已是小有根基,而任九霄卻是方習劍不久,兩人爭鬥初始自總是張潤寧贏,可任九霄進步飛快,沒過多久已能與他平分秋色,張潤寧雖被門人吹捧爲龍虎山百年來天資第一,但對任九霄的資質,卻一直心有餘悸。

應飛揚自來之時,便頗爲無禮,張潤寧此時也全無好氣道:“你說要見我,究竟是因爲何事?”

應飛揚卻只他上下打量一番,目光若有實質,好像能將他看透一般,令張潤寧頗不自在,正欲發作之際,卻見應飛揚身子一轉,一言不發就要離去。

“站住!”張潤寧無由冒火,手攥劍柄道:“再問你一次,你要見我,究竟是因爲何事!”

應飛揚冷笑道:“少天師弄差了,在下只是要見你而已,並沒說找你有事,現在見到了,自然該離開了。”

張潤寧森然道:“只爲見我?我有什麼好看的?”

應飛揚回身,笑着解釋道:“少天師可曾見過鬥雞?這可是上到達官顯貴下到市井無賴都愛的遊戲,人們常讓兩雞相鬥爲戲,並以此爲賭落注,但鬥雞的賭徒若沒親眼看過鬥雞的模樣,誰敢下重注?”

張潤寧面色疑惑,道:“這與我有何關係?”

應飛揚哈哈笑道:“怎麼會無關,現下佛道大會沸沸揚揚,可比鬥雞熱鬧多了,上至仙佛子弟,下至市井閒漢都紛紛押注。賭徒已過萬人,而即便不算仙佛寶器,只論金錢就已過百萬貫,而在下準備落重注。自然是要看上一眼才安心。”

張潤寧握着龍荊劍的指節因用力過度而發白,幾乎剋制不住拔劍砍人的衝動,寒聲道:“你是拿我當供你押注的鬥雞?”

但應飛揚在他幾欲殺人的目光下,卻是淡然自若道:“少天師錯了,在下並沒有打算在你身上押注?”言下之意。倒似是承認了將張潤寧當鬥雞。卻見應飛揚無視張潤寧面色侃侃而談道:“在下是道門之人,本來也該押注在道門之上,但佛門天女橫空出世,道門本就勝算不大,現在又有一寶貴名額被受祖上庇廕之人佔去,勝算更低,若是道門不另換他人出賽,怕是此次佛道大會必輸無疑,所以雖是不願,但在下怕也只能將注押在佛門身上。”

祖上庇廕之人。自然是靠血脈傳承接替少天師之位的張潤寧,恨極怒極,張潤寧反轉作冷厲,笑道:“那不知換成何人合適,你嗎?”

應飛揚卻毫不遲疑的一口應道:“不錯,若換做我,自然勝算確實大增,可惜在下沒有煊赫出身,縱然修爲勝你一籌,仍搶不到此位。”

“好。亮你的兵刃,本天師倒要看看你如何敢誇口說修爲勝我一籌。”說話間,張潤寧已將站起在轎輿之上,將龍虎雙劍交於身前。

應飛揚雙目隱含企盼。口中卻道:“在下不做無意義的爭鬥,你若要比,也行,便押上你的名額,在下贏了名額後,也好放心大膽的押注在道門之上。”應飛揚此句。暴露了他真正的意圖,他非是賭徒,而舍利佛珠對他來說又是至關重要,自然不會將希望寄託在他人之上,所以此番來此,便是要稱量張潤寧的能爲,若張潤寧修爲在他之上,他自然會退位讓賢,否則,這名額便該由能者得之。

這名額之爭茲事體大,張潤寧氣勢一斂,一時躊躇,卻聽旁邊一個祭酒怒道:“少天師,不必與他客氣,我們一起拿下這無禮小子,在去凌霄劍宗問罪!”

應飛揚眼神一亮,幾乎要抱着這祭酒說一聲:“多謝幫助!”

果然,張潤寧不再躊躇,怒道:“住口,本天師豈是以多爲勝之輩?應飛揚,本天師就應了你,一對一比鬥,我若敗了,佛道大會便由你參加!“

“成了!”應飛揚心中叫道,來此之前,他提前向張慣晴打聽了張潤寧的性格脾性,如他所得知的一般,張潤寧與現下一些破落貴族頗爲相似,一邊因祖上榮光而覺高人一等,一邊又因現在的破落而覺羞愧,可謂自卑與自大的矛盾結合體。對這種人,若是好言相求,他們只會端出上位者的姿態拿捏腔調,但若擺出一副看他們不起的樣子出言相激,又是絕對一戳就炸。

應飛揚往日雖有傲骨,卻非是盛氣凌人,咄咄相逼之輩,但此時爲了姬瑤月也只能一反常態,心中對張潤寧道:“抱歉了,少天師,在下與你無怨無仇,不過爲了那漂亮小娘,也就當回惡人了。”

張潤寧繼續道:“不過,你又要拿什麼跟本天師賭?”

“在下身無長物,方拿了片金葉子,卻很快用來買馬買酒買劍了,不知少天師能看上哪個?”

“那便用你的舌頭賭吧!你若敗了,以後怕是在也不能饒舌!”

應飛揚坦然一笑,道:“你倒是逼得我非勝不可了,舌頭就在我嘴上,少天師若要,便請全力以付!”

“好,此劍過後,看你還能否說話!”張潤寧早已按捺不住,從轎上高躍而下,狹長的“龍荊劍”劍隨意動,挾帶着一股奇特的氣勢當頭斬下。

那股氣勢不單助長張潤寧的劍招,連對面的應飛揚都感受得到,如像化成實物撲臉而來。他彷彿看見,張潤寧身後出現了一樣東西。

好像是某種兇猛的生物。

那種生物無人見過,卻無人不知。

正是騰躍九天之上的龍。

“來得好!”應飛揚不驚反喜,劍尖反挑直迎而上,鏘然一聲交擊,應飛揚只覺一股宛若來自洪荒的巨力從劍上傳來,足下竟似陷地三分。“有意思!”應飛揚心頭一震,對方劍上勁力雄渾,卻非是因爲真氣深厚,而更像是來自**的蠻力。

有心試探,應飛揚劍走柔勁,柳風劍法一引一卸之間,將龍荊劍帶歪,隨後氣力由虛轉渾,便是雄沉剛猛的真武蕩魔劍直貫而下。

卻見張潤寧不顧臨頭之劍,反是一個疾進步,拉近了與應飛揚的距離,同時變招,以短劍「虎裂」,藉着近身之利,連環砍刺三劍。每發一劍,威勢懾人,旁人甚至像隱隱聽見一種撕裂空氣的鳴叫,正是虎嘯之音。

短距離發劍,本應重在迅疾靈巧,但在張潤寧手下,每一劍都如蓄滿了力道重重斬下一般。應飛揚手中之劍是從鐵匠鋪打來的凡劍,如何能抵擋天師道的龍虎雙劍,便聞一聲碎響,劍已折斷。

張潤寧得勢不饒人,龍荊劍又當頭壓來,應飛揚腳踩星羅,巧施奇步,身形憑空後退三丈,卻見張潤寧也不追擊,反而雙劍同舞,如書如畫,在空氣上留下一道道符咒般的裂痕,隨後風雲大變,天上竟有電芒竄動。

“天師引雷,神威動世。”張潤寧目光如電,面色肅然,口誦法訣,龍虎雙劍錚鳴不斷,引得天地異變,一道雷霆忽然閃現,從沉沉黑雲中落下,化爲道道耀眼的藍色電光纏繞在龍虎雙劍之上。龍虎雙劍都變成了耀眼的淡藍色,龐大的雷霆威壓四處擴散,讓人心悸。

“不好!”應飛揚心頭一驚,龍虎山天師道號稱道界源流,自然包容廣博,除卻劍法,喚雷之術也是當世一流。

“神劍引雷,敕!”張潤寧陡然眉目大張,劍訣遙指應飛揚,手中的雙劍猛然從天空中斬下,帶着浩瀚雷霆,洶涌澎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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