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連的清晨還有點微涼,食堂裡只有稀稀兩兩的幾個人,似乎大學的食堂和高中的不一樣,幾個大食堂比較分散,人也比較分散,從來不用擔心沒有飯吃。
也是在這個時候,藍渃想到了溪高校門外的那家賣叉燒飯的店,那時候她和謝章溢還有蘇忱,一直都是那家店的常客,店裡的老闆每次都會送他們一杯冷飲。那時候覺得,未來的日子那麼長那麼迷茫。
她真的有點想蘇忱了,蘇忱走後的這半年裡,每次想到蘇忱都不會有太多的難過,更多的是想念。蘇忱就像是一個去遠行的老友,總感覺他沒有離開過她的世界,他興許只是去一個很遙遠的地方旅行而已。
打了一份閩南叉燒飯,想要找到曾經吃過的那種感覺,但是剛吃了兩口,她就有點吃不下去了,味道總是和原來期待的不一樣了。不知道曾經的人,是不是還和曾經一樣。
“一個人?”男生的聲音打破了藍渃的回憶,她擡起了有些驚愕的眼睛,便看到了陳子昂帶着笑意的眼睛。
藍渃朝旁邊的位置坐去,將那個位置讓給他,陳子昂十分滿意地將餐盤放在桌子上,眼角瞄了一眼她的飯盒,幾乎沒怎麼動過,他挑眉,“怎麼,吃不習慣嗎?”
藍渃笑着搖搖頭,“嗯,有點鹹。”
“來,嚐嚐我的,這個是鍋包肉,可好吃了,你試試看。”陳子昂將餐盤裡的肉放在藍渃的飯盒裡,藍渃有些尷尬地看着碗裡的那一大塊肉,沒有一點食慾。
但是看着陳子昂略顯期待的眼神,她還是拿起筷子夾起來咬了一口,表皮很脆,裡面的肉很滑很夠味,吃在嘴裡有種異常的嚼勁,是挺不錯的。藍渃將剩下的一口吃完了。
“還不錯吧?”陳子昂將餐盤推到藍渃面前,“喜歡就多吃點,我再去買一份來。”
“不用了!”藍渃拉着他的衣角,臉頰因爲着急有些通紅。“太麻煩了,而且我這叉燒飯不吃挺浪費的。”
陳子昂知道她有些較勁,便不再堅持。
吃飯的氣氛有些尷尬,陳子昂平時比較放得開,但是在她面前就不管用了,他突然就拘謹得不像話,還時不時偷偷看她吃飯的樣子。她吃飯的時候幾乎不會發出聲音,就連嚼着飯菜的聲音,也是微乎其微的。心裡對她的好感頓時又加了一分。
“明天就要軍訓了,做好準備了嗎?”陳子昂等於在沒話找話。但是有什麼辦法,他相信如果他一句話不說,她便會沉默到吃完這頓飯。
正當藍渃開口的時候,她放在桌面上的手機震動起來,藍渃有些歉意地衝他笑了笑。便接起了電話。
“藍渃,你在哪啊,我來你學校了,帶了很多好吃的,來犒勞犒勞你!”謝章溢的聲音還是那麼興奮,這大熱天的就想一陣涼爽的風吹過她心底,帶來一陣愜意舒適的感覺。
“你在校門等等。我這就過去。”藍渃掛了電話,對一旁埋頭吃飯的陳子昂說道:“學長,不好意思,我有朋友過來了,我現在得出去見他。”
陳子昂雖然有些失落,但還是大方地點點頭。說:“你朋友真夠義氣,這麼大熱天還過來,你讓他過來我待會請他吃個飯!”
“謝謝你的好意,但是不用了,他可能不會待這麼久。”藍渃知道謝章溢的脾氣。他不喜歡和陌生人接觸。
看着藍渃嬌小的身影消失在門後,陳子昂嘆了口氣,繼續往嘴裡扒了幾口飯。
遠遠地就看見謝章溢站在校門口徘徊着,手裡提着一大袋的食物,他的樣子有點不耐煩,幸好他帶着一個棒球帽,不然非得把他曬死不可。
藍渃衝着他走去,看着他轉過身來,朝自己露出了一個暖暖的笑容,他的酒窩還是這麼迷人,讓她都開始嫉妒了他的美好。謝章溢將袋子放在地上,遠遠地就朝她張開了自己的雙臂,以一個擁抱的姿勢迎接她。
藍渃想都沒想就投入了他的懷抱,貪婪地呼吸着他的熟悉氣息,眼淚又開始在眼裡積蓄着。心裡頓時一陣委屈,她不知道這委屈從何而來,就是覺得在他面前,她不需要掩飾情緒,也不需要僞裝什麼,她還特別想要狠狠地對他發一次脾氣,好來發泄心中的不滿。
至於她心中的不滿是爲何,她也不知道,但誰管它呢,只顧現在在他面前盡情地哭一頓好了。
謝章溢感受到了懷裡的人的不對勁,連忙將她拉開,就看到了她通紅的眼睛,他心裡一驚,伸出手替她擦掉眼角的淚,緊張地說:“怎麼了你,怎麼還哭了呢。”
藍渃搖搖頭,用手背揉了揉眼睛,說:“謝章溢,你知不知道我特別想你!當你昏迷不醒被送去國外的時候,我有多心慌你知道嗎?你就是愛耍帥,有什麼事你也愛衝在前面,從來就不考慮後果。你以爲你是超人嗎,你是不是覺得你自己有超能力可以拯救世界?我告訴你,你以後可別老愛強出頭,不然我可再也不理你。”
謝章溢沉默着聽她滔滔不絕地將心裡的埋怨說完,他的眼睛也隨着她的話變得明亮而深沉,他嘴角不自不覺又露出了笑容,他現在恨不得就將她抱緊懷裡揉碎,那樣的話她就只能屬於自己了。謝章溢伸出手輕輕撫摸她的發頂,看着她婆娑的淚眼,沙啞着嗓音說道:“你現在還不承認你已經愛上我了嗎?”
藍渃身體一震,她突然就沒有了剛纔的氣勢,“我……”
“承認這個事實並不可恥。”謝章溢雙手摟住她的肩,剛想將她往懷裡帶就被她的雙手阻止了動作,藍渃側過頭看着別處,小聲地說:“謝章溢,我現在不想談這個。”
“還在期待杜弘一?”謝章溢伸出手捏住她的肩,用力地搖晃着她的身體,“你怎麼就這麼不長腦子!”
藍渃用力地掙脫開他的雙手,過大的動作讓她原本厚重的劉海揚起,那條醜陋而明顯的傷疤就這麼
裸地呈現在謝章溢的眼前。當藍渃察覺到謝章溢微微有些詫異的眼神時。已經來不及了,因爲下一秒謝章溢就上前來掀起了她的劉海。
“這傷疤是什麼時候的事了?怎麼回事,好好的怎麼傷成這樣!”謝章溢語氣裡有無法掩飾地焦急,他實在是心疼……心疼她如此姣好的容顏。偏偏在眼角多了這麼一道標誌。即使傷疤不是很明顯,但是卻不難被人發現,畢竟她的皮膚太過白皙。
藍渃被他強迫仰着頭看進他的眼睛裡,牽強的扯出一個笑容,“沒什麼,就不小心在樓梯上摔了一跤,怎麼,你覺得很難看嗎?”
謝章溢心裡有一股悶氣,看到她有些強顏歡笑的樣子他實在不太相信她給的理由,他很心疼。是十分的心疼!
“還好不是在臉上,不過我認了,多醜我都要。”謝章溢臉上的表情還是不太好,他用力地揉了揉藍渃的發頂,似乎想起了什麼。隨後便彎腰將地上的購物袋撿起來打開給她看,“看我給你帶了什麼好吃的,有海鮮,還有烤得嘎嘣脆的大雞腿,都是你愛吃的。”
藍渃有些感動地捏了捏謝章溢的手臂,心情突然又變好起來,她拉着他的胳膊。說:“走,我們去找個地方坐下一起吃。”
杜弘一按江潮之前給的指示,來到了海邊的那棟白色的歐式別墅前,江澄恩在車子裡歪着頭睡着了,他沒有叫醒她,而是徑直往別墅裡走去。
別墅的門在他即將敲門的時候就自己緩緩地打開了。門裡剛開始進入眼簾的是一個偌大的客廳,客廳的擺設倒是很簡單,一座歐式的布藝沙發,再加上一個琉璃的磨砂茶几,還有一架鋼琴。再者,就是背對着他坐在鋼琴前面的一位頭髮花白的老人了。
“是弘一嗎?”那老人緩緩地開口,杜弘一一愣,便問道:“您是?”
“我是澄恩的爺爺。”老人轉過身來,他的回答讓杜弘一全身一震,他仔細地端詳着眼前這個面容慈祥的老人,他似乎沒有絲毫開玩笑的意味。
看到杜弘一震驚又疑惑的表情,老人招呼着他在沙發上坐下,看了眼杜弘一空蕩蕩的身後,問道:“澄恩呢?我怎麼沒有看見她。”
“她已經在車上睡着了,我就沒有叫醒她。”
“唉,這孩子命苦啊。”老人搖了搖頭,看着杜弘一,“是江潮讓你來找我的吧,我早就料到會有今天,但是沒想到會來得這麼快這麼突然,這可苦了我的寶貝孫女了。”
“江潮說來找到你,你就會給我們幫助。”杜弘一看着老人說道,剛來的路上心裡一直就很期待,但是當他看到眼前的這位老人時,難免有些失望,他能幫自己什麼呢?他可能自身都難保。
“我一把老骨頭在這海邊孤苦伶仃的生活,又能幫你什麼呢,只不過是能在你們這兩個孩子餓的時候給你們吃飽肚子。”老人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說:“江雄再怎麼心狠手辣,也不會對自己的父親下毒手,你們就住在我這裡吧,由我來照顧你和澄恩,有人陪我說說話也是好的。”
杜弘一朝門邊的車輛看了一眼,透過車窗可以看到江澄恩皺着眉頭睡覺的模樣,她似乎是因爲這個姿勢太不舒服了,想換一個別的姿勢,但是在睡夢中的她呢喃了幾聲,又沒有動靜了。
“我把澄恩交給您了,但我不能留在這裡,江潮現在還是生死未卜,我不能坐享安逸。”杜弘一說完,便站起身來,將兜裡的車鑰匙輕輕地放在茶几上,說:“你就和澄恩說,我對不起她。”
老人也站起身來,他是經歷過歲月的,在他眼裡不難看出這兩個孩子之間存在着問題,他也惋惜自己的孫女遇到了這樣的一段情感,但是卻無力挽回些什麼。
老人將兜裡的一把鑰匙掏出來遞給杜弘一,說:“這是車庫的鑰匙,你到車庫裡挑一輛車走吧,在那輛黑色的麪包車上,有一把消聲的手槍,子彈在座位底下。”
杜弘一嚥了咽口水,一把抓過老人手中的鑰匙,在此刻再多的言語也說不出來了,他深深地看了老人一眼,說:“爺爺,那你保重。”
老人點點頭,目送着他消失在門後,接着不久之後便聽到了車庫裡傳來了汽車駛離的聲音。
有些事情,是必須要去面對的,即使你對你面臨的這些困難不情不願,但是除了面對,你別無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