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帝在聽到那八字預言後,望着榮華太后的眼神就起了變化。但榮華太后飛快的做出了應對,臉上也露出了濃濃的疲色。宣德帝只遲疑了一瞬,便淡然的說道:“既然母后乏了,那便早些歇息吧,朕便帶着太子和六兒退下了。”
他起身看着姬韶淵冷哼,“你起來吧。今日有太后爲你求情,朕便放過你這一回。朕給你十日時間,抓住殺害路名的真兇!如若不然,你日後便給朕待在長瀾宮裡,也省得在外面給朕丟人現眼!囡”
姬韶淵面色淡然的跪拜行禮,“兒臣領旨。”
“父皇……”姬韶鴻見宣德帝要走,臉色有些難看的上前,宣德帝淡然的看了他一眼說:“朕方纔接到急報,潁州北部突然出現了匪患。朝中目前並無大事,太子便前往潁州去剿匪吧。”
說罷,宣德帝便袖子一拂,率先向榮華宮外走去。
姬韶鴻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然姬韶淵卻若無其事的起身告退,慢吞吞的跟在了宣德帝的身後,姬韶鴻回頭看了太后一眼,與太后交換了一個頗有深意的眼神,太后對姬韶鴻點了點頭,姬韶鴻這才咬牙切齒的離開。榮華太后看着姬韶淵離去的方向,眼底是一片狠厲的陰霾。
榮華宮外,宣德帝並未再理會姬韶鴻與姬韶淵,而是臉色難看的去了御書房。宮中突然遭此變故,大內總管竟然慘遭殺害,這不啻爲狠狠的扇了皇家一記耳光。姬韶鴻知道宣德帝此時心情極差,原本想借此機會狠狠的踩上姬韶淵兩腳,所以便趕回宮中在宣德帝面前把暗堂中發生的一切添油加醋的形容了一番。
然而宣德帝方纔的反應卻大大的出乎了姬韶鴻的預料,讓姬韶鴻心底萬般不平,只是他也沒膽子繼續去找宣德帝編排姬韶淵的不是,於是待宣德帝走後,姬韶鴻便對姬韶淵冷笑道:“六弟果真好本事。”
太后在宮內氣焰囂張已久,除了宣德帝以外,從未將任何人放在眼中。當年,便是她扶持宣德帝登基,幫宣德帝守住了這半壁江山。宣德帝敬重於她,對她孝順又恭謹,結果卻讓榮華太后有恃無恐變本加厲,一再的違反祖制干涉朝政。
後來,宣德帝忍無可忍,便拿出一份先帝遺詔,言明若太后再不知收斂,便要廢去她太后之位將她發配皇陵。太后此時才驚覺原來先帝早看出她的狼子野心,並留下詔書給宣德帝做最後的依仗。太后無奈之下只得將手中大權逐一交出,近年來不問朝政退守西宮,做出了一副靜心禮佛頤養天年的模樣鯴。
然而將軍府大小姐和姬韶淵定親,卻不知爲何再度讓太后心思活泛,竟以和算八字爲由親自去了欽天監。若只是關心小輩的親事尚說的過去,但‘白虹貫日,熒惑守心’這種預言,國師還未上報給宣德帝,太后卻搶先拿它大作文章,顯然是有再度藉口干涉朝政的嫌疑,也難怪宣德帝聽了姬韶淵的一句暗示,便對太后起了疑心。
姬韶鴻眼看着就能落井下石,攛掇着太后和宣德帝狠狠懲治姬韶淵,卻沒想到被姬韶淵一句話扭轉了局面,故而心中無比的鬱悶,卻又一時間奈何不得姬韶淵。
姬韶淵側頭對姬韶鴻優雅的一笑,“皇兄過獎了。”
姬韶鴻氣的一陣咬牙,幾乎忍不住要抓住姬韶淵痛揍一頓,卻聽前方傳來一聲急促的呼喚,“殿下。”
姬韶鴻與姬韶淵擡頭,就見長瀾宮的管事太監桂朝卿火燒火燎的朝姬韶淵趕過來,在看到姬韶鴻後微微一怔,然後便恭謹的彎腰行禮,“奴才桂朝卿見過太子殿下。”
“何事?”姬韶淵不待太子免禮,擡手讓桂公公站起,桂公公側身立到姬韶淵身邊,一臉驚惶道:“殿下,快回長瀾宮去看看吧,宮裡……”他湊到姬韶淵的耳邊嘰嘰咕咕的說了些什麼,姬韶淵莞爾的勾起嘴角,然後便徑自帶着桂公公離開,完全無視了姬韶鴻的存在。
姬韶鴻面色陰沉的瞪着姬韶淵的背影,雙手狠狠的緊握成拳,直到他身後的李公公上前,有些畏懼的對姬韶淵道:“殿下,起風了,還是回東宮去吧。”
姬韶淵側目看了李公公一眼,轉身折往了另一個方向,李公公見四下無人,小聲的嘆息道:“這六殿下是越發的不把太子您放在眼裡了。”
“哼,他本就是個瞎子,如何將本宮放在眼裡!如今連太后都奈何他不得,他與賢妃到底給父皇灌了什麼迷湯,讓父皇對他如此的寵愛!”姬韶鴻的眼底劃過一絲濃濃的嫉恨。
“奴才不明,皇上方纔不是狠狠的斥責了六殿下麼。”李公公有些困惑的皺起了眉頭,姬韶淵冷笑道:“本宮原以爲路名死了父皇會震怒,再加上太后的推波助瀾,父皇定然要狠狠的懲罰於他,最不濟也要奪了他掌貔貅令之權。哪想到父皇高高拿起輕輕放下,不但沒有拿他問罪卻還要把本宮派去潁州。若姬韶淵抓不住真兇就把他幽閉長瀾宮?呵,父皇這不是懲罰而是護短!便是那些斥責,也是做樣子給太后看的。”
“殿下。”李公公忍不住嘆了口氣,“奴才愚見:六殿下一直與世無爭,並未像其他皇子一樣有奪嫡之心,除了握着貔貅令掌管刑部,皇上也
並未給他指派過其他重要的差事。更何況他雙目失明,即便他蒙受聖寵,此生也定然與皇位無緣。殿下與其同六殿下相爭,倒不如多注意其他幾位皇子,要知道,三殿下剛剛在邊關打了勝仗,眼下就在回京的路上了。”
“你懂個屁。”姬韶鴻狠狠的瞪了李公公一眼,“老三不過是一介武夫,其他幾位皇子也同樣不是本宮的對手,但他姬韶淵能只憑一句話便扭轉了榮華宮裡的局勢,這等心機在宮中無人能及。再加上父皇偏愛,若非他雙目失明,只怕這東宮的位置早已落在了他的手中。如今他越發的目中無人,絲毫未將本宮放在眼裡,若是本宮再姑息於他,難保他不會被其他皇子拉攏來對付本宮!”
“殿下……”李公公還想勸慰些什麼,姬韶鴻卻擡手製止,陰鷙的笑道:“哼,如今這皇城裡想打將軍府主意的可不止本宮一人,姬韶淵與墨千君定親,憑白得了這麼大一塊肥肉,本宮倒要看看他如何把這塊肥肉給吞下。派本宮去潁州剿匪麼?好,本宮便先讓他得意兩日。本宮倒要看看,他能否在十日內抓到殺害路名的兇手,堵住朝中的悠悠衆口。”
通往宮門的去路上,桂朝卿跟在姬韶淵的身旁,一臉不悅的抱怨道:“殿下,若是您下次再心血來潮想到榮華宮去找不自在,麻煩您提前告知奴才,也好讓奴才有個心理準備。”
姬韶淵慢吞吞的朝宮門移動,一臉雲淡風輕的回答:“告訴你又如何,難道你要率龍騎衛殺進榮華殿將本宮給搶出來。”
桂朝卿頓時翻了個白眼,“奴才膽小,學不來殿下這麼氣派的作爲。”他有些責怪的看着姬韶淵,“殿下明知道太后一直對您不喜,卻還要到榮華宮去觸她的眉頭,若不是皇上有意偏袒,殿下今日只怕是要吃個悶虧。”
姬韶淵莞爾的對他一笑,“方纔你並不在榮華宮裡,又怎知父皇曾偏袒於我。”
“是皇上差人通知奴才來榮華宮接駕,若不是他對殿下寵愛有加,奴才今日哪裡還能看到活蹦亂跳的殿下。”桂朝卿幽幽的嘆了口氣,“殿下日後便讓奴才們省些心吧,太后和太子還是少惹微妙。奴才方纔糊弄了太子,若是他差人到長瀾宮去查探,發現長瀾宮裡什麼事都沒有,那不過是奴才幫殿下脫身的藉口,奴才少說也要挨一頓板子。”
“父皇已經派他去潁州剿匪,你這頓板子怕是相挨都挨不到了。”
桂朝卿聽言微微一怔,湊到姬韶淵的面前小聲的問道:“殿下,宮裡到底出了何事了?怎的奴才見皇上怒氣衝衝的。您有什麼事情非去榮華宮不可,還跟太子也湊到了一起,該不會是您在宮外闖了什麼禍吧。”
“路名死了。”姬韶淵雲淡風輕的回答,隨即又露出了一抹耐人尋味的淺笑,“只不過闖禍的可不是本宮,而是將軍府那位天生能招惹麻煩的大小姐。若是本宮不來榮華宮替她擋了這頓責罵,只怕太后真的會說動父皇,讓他撤了本宮與將軍府大小姐的親事,那本宮豈不是又要變回孤家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