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東宮
京中血案,濟王被貶,而率領錦衣衛涉入案中的太子姬韶鴻也被罰禁足東宮,未有聖旨任何人都不得相見。
宮內爲了姬韶淵的大婚忙忙碌碌,倒襯得東宮無比的冷清。姬韶鴻面色陰霾的握着酒杯,帶着血絲的雙眸直勾勾的盯着殿門外的一個方向,眼底掩飾不住深沉的恨意。
姬韶淵。
曾幾何時,這個名字幾乎已經成了他的夢魘甌。
從小到大,父皇最寵愛的皇子永遠都是姬韶淵,即便自己身爲嫡子已入主東宮,是整個慶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而姬韶淵連個王爺的封號都沒有,甚至還雙目失明是個廢人,但不管他做出多大的努力,父皇的眼中卻永遠只能看到姬韶淵,他從來都沒有正經的在意過自己。
姬韶鴻將杯中的烈酒一飲而盡,然後拎起酒壺再度斟滿紡。
宮中正在準備姬韶淵的婚禮呢……
呵呵。
因爲姬韶淵這個瞎眼皇子,他堂堂的太子被禁足,立過無數戰功的濟王被貶送青州,禁軍統領被處斬,國師雖未受懲治,但父皇也對他有了忌憚之心,連帶着兵部還死了三位重臣。
然就是在這個時候,父皇因爲姬韶淵的一句話就答應讓他和將軍府的大小姐成婚,在他心底,要把他們這些人置於何地?
還有那個不識好歹的墨長歌。
這麼多年來,他無數次的示意過要拉攏將軍府,但墨長歌那隻瘋狗卻只當沒看見。
說什麼忠於父皇不涉黨爭,這慶國未來的天下還不是他的?他就是墨長歌未來的君!
原以爲那塊死硬的骨頭啃不下就算了,宮中其他皇子也沒辦法拉攏於他,卻不料一個轉身,墨長歌就把自己最疼愛的女兒嫁給了姬韶淵,儼然一副奉姬韶淵爲主的模樣。
他不是不涉黨爭只忠於父皇麼?難道他會認爲,自己這個太子會輸給姬韶淵那個瞎子?
姬韶鴻手背上的青筋凸顯,擡手就將杯子給摔了出去。
上好的瓷杯砸在門口碎成了粉末,清涼的酒水濺到了明黃色的錦緞靴面上,姬韶鴻的耳邊傳來一聲輕嘆,“這幾日,你便是這般在宮內糟蹋自己的麼?咳咳咳咳咳……”
姬韶鴻微微一怔立刻擡頭,跟着就面上一喜站起身道:“皇兄。”
“咳咳咳咳……”
止不住的咳嗽聲再度傳來,姬韶鴻迅速迎了過去,扶住了立在門口的男子,並對門外的小太監怒道:“淮王駕到爲何不報!”
“是本王讓他們噤聲的。”
淮王——當今皇后的皇長子,也是慶國皇室的嫡長子姬韶祈,太子姬韶鴻一母同胞的親哥哥。
他一手扶着姬韶鴻的胳膊,另一手按住胸口又是一陣咳嗽,片刻後擡頭淡淡的瞥了姬韶鴻一眼,姬韶鴻身子一僵眼底閃過一絲心虛,一邊扶着淮王向殿內走去,一邊氣弱的喚道:“皇兄……”
淮王在主位上坐定,目光掃過眼前的一片狼藉,墨眉頓時擰在了一起。
姬韶鴻看着他有些灰暗的臉色,憂心道:“聽太醫說,皇兄近來的身體又有不適,應該多留在未央宮靜養纔對。東宮離未央宮的距離不短,皇兄有什麼事差人來告訴本宮,本宮到未央宮去探視皇兄便是,做什麼要親自跑過來。若是讓母后知曉,又要怪罪本宮照顧不周了。”
姬韶祈似笑非笑的看了姬韶鴻一眼,“本王若是不來,只怕這東宮要被你拆的片瓦不剩。怎麼,覺得父皇罰你罰的不夠嚴重,還想再禁足個七八年?”
姬韶鴻的臉色瞬間一黑,默不作聲的挨着姬韶祈坐下,那眼神,只恨不得能馬上衝到長瀾宮去,同害他落到此等境地的姬韶淵拼個你死我活。
姬韶祈見他這副模樣,擰着眉心搖了搖頭,“如此沉不住氣,也難怪你會敗給小六。”
“皇兄!”此時的姬韶鴻幾乎等同於一個炮仗,只要聽到任何與姬韶淵有關的話題都要爆炸。
“本王說錯了麼。咳咳咳咳……”姬韶祈不冷不熱的往背後一靠,臉上因劇烈的咳嗽染上了一層病態的紅暈。姬韶鴻連忙倒了一杯熱茶遞給他,就聽姬韶祈繼續道:“早就警告過你,濟王回來之後,勢必要與小六發生衝突,你此時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只要作壁上觀等待着漁翁之利,無需管他們斗的你死我活。你倒好,竟然攪進了濟王那攤渾水,帶着錦衣衛與他們一起合圍小六,結果被他算計到了父皇的面前。罰你禁足已經算是小懲大誡,難道你想讓父皇罷黜你的太子之位,和姬韶風一樣貶去封地麼。”
姬韶鴻的雙拳狠狠一握,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卻並沒有反駁姬韶祈的話。
在這個皇城裡,他從不相信任何人,唯有這個一母同胞的大哥,從小就愛他護他,以病弱之身助他坐上這東宮之位。
在姬韶鴻的眼裡,若不是他皇長兄體弱多病,太醫還斷言他活不過三十五歲,慶國的太子也輪不到他來坐。如果他們兩人的地位互換,以他皇長兄
tang的才智,也根本輪不到姬韶淵來耀武揚威,這宮內風頭最盛最受寵愛的必然是他的皇長兄。
想到此,姬韶淵按耐住心頭對姬韶淵的嫉恨低下了頭,對姬韶祈說道:“是本宮急躁了。”
他迫不及待的想看到姬韶淵失敗,想看到姬韶淵從天際跌入谷底,想看着他受萬人唾罵永世不得翻身,所以纔想給姬韶風添上一把柴火,並且親自享受擊敗姬韶淵的樂趣。
卻沒想到,他們那麼多人聯手卻還是沒能敵得過姬韶淵那隻老狐狸,功虧一簣不說還被他反咬了一口。若是早知道濟王的計劃那般不濟,姬韶鴻打死也不會跟濟王攙和到一起。
擡眼看了看身旁的姬韶祈,姬韶鴻的心底又是一陣不平。
若不是皇長兄前一陣子身體抱恙,他不願讓皇長兄太過操勞耗費心血,又哪裡會中了這些小人的奸計。
姬韶淵那個瞎子都能立身爲朝堂,爲何父皇卻不肯給皇長兄一官半職,只讓他做一個有名無實的閒散王爺。
父皇的心果然是偏着長的。
“皇兄。”姬韶鴻皺眉道:“我們如今要怎麼辦。姬韶淵在宮中的風頭越來越盛,父皇又對本宮越來越不喜。他將三法司都交給了姬韶淵來掌管,儼然是一副要他取代濟王的模樣。不當如此,連將軍府都成了姬韶淵的爪牙,父皇難道真的想一路扶持姬韶淵,最後讓他入主東宮,竊取本宮的太子之位麼!”
一想到敗在一個瞎子手裡,最後落得竹籃打水一場空,姬韶鴻這心裡就抓心撓肝的疼。
“風頭日盛,也不是件壞事。”姬韶祈喝了口熱茶,平息了先前出宮時因吹了冷風而止不住的咳嗽,“你便是太過在意他,才草木皆兵總要針對於他,才令父皇對你越來越不喜。”
將手中的茶杯放下,姬韶祈拍了拍姬韶鴻的肩膀,“父皇罰你禁足也不是壞事。你便趁此機會平心靜氣,摒除心中的雜念,日後與小六化干戈爲玉帛,不要每次看到他都同個鬥雞一樣。”
“我跟他?”姬韶鴻的臉色瞬間憋得通紅,姬韶祈微微一笑,“除非你想耗盡父皇對你的最後一絲忍耐,當真罷黜你的東宮之位。”
姬韶鴻額角的青筋一蹦,然後恨恨的朝桌子上錘了一拳。
姬韶祈漫不經心的看了他一眼,“本王說了,他風頭日盛也不是壞事。這皇城內盯着長瀾宮的可不止你這一雙眼睛,你以爲,太后和老五會讓他囂張多久?”
姬韶鴻心中一動,臉上的怒氣消退了不少,姬韶祈握緊了手中的杯子,看着杯中晃動的茶水說:“你只需記住本王的那句話,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只要能忍到太后出手,小六便離死期不遠了。”
姬韶祈的目光落到了皇城的西方,“依本王看……太后也差不多該忍到極限了。”他話音一頓,轉頭對姬韶鴻交代:“鴻兒,派人到青州查證一件事。”
“什麼?”姬韶鴻慎重的看着姬韶祈問。
“去查濟王爲何不惜與外族聯手,寧肯背上通敵叛國的罪名也要對付小六。”姬韶祈嘴角的笑容緩緩斂去,“除了慶國的六皇子之外,小六必然還有其他的身份,否則,濟王不至於孤注一擲,你們也不會敗得如此悽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