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宣德帝怔然的看着程懷卿,程懷卿微微一笑,意味深長的回答:“別忘了六兒是誰。若是連這點小事都應對不了,倒不如早死早超生來的痛快。”
宣德帝眉心狠狠一擰,程懷卿隨即擺了擺手,“皇上,讓心月冷靜片刻吧。我向你保證,小六子一定會活蹦亂跳的醒過來。如今御書房裡不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你,您還是先請回吧。”
宣德帝看了一眼面色陰沉眼中含淚的賢妃,再看看笑意盎然的程懷卿,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朕回御書房,這裡便交給你了。”他上前兩步拍了拍賢妃的手,一臉心疼的說:“六兒一定會平安無事的,等朕處置了御書房那兩人,再來探望你和六兒。”
說罷,宣德帝便轉身朝長瀾宮外走去刀。
待宣德帝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賢妃的目光咻然轉冷,看向跪在地上的劉太醫,“起來回話。”
劉太醫輕咳了兩聲摸了摸鼻子,飛速的站起對賢妃笑道:“娘娘莫要擔憂,殿下他無礙。”
“他的眼睛如何了?”賢妃轉身便要朝內殿走去,結果被程懷卿一把拉住,只聽程懷卿涼涼的哼道:“這孩子要是真能蠢到戳瞎自己的一雙眼睛去坑害姬韶風,本宮還真要敬他是一條漢子。放心吧,六兒下手應該有分寸,等聶同看過之後自然會有定論。”
賢妃頓時鬆了口氣,眼底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她對劉太醫揮了揮手,劉太醫立刻退去了寢宮。賢妃輕咬着下脣有些憂傷對程懷卿道:“卿姐姐,若不是六兒出事,只怕你還不願來看我。恍”
程懷卿立刻頭疼的撇開臉,揉着眉心道:“小月兒,你饒了老孃吧,老孃最怕看到你那一臉哀怨的模樣,活像我欠了你八百萬兩銀子沒還一樣。我可沒時間跟你在這裡瞎扯,你趕緊去看你那個討債鬼兒子,老孃還得去安慰我那個可憐的外甥女呢。再不把她平安的送回將軍府,只怕墨長歌那個瘋子就要舉着火把來燒皇宮了。”
賢妃微微一怔,這纔想起墨千君此時也待在這殿內。
她轉頭朝殿門處一看,立刻看到墨千君臉色泛白耷拉着腦袋,掛着一副黯然出神又自我厭棄的模樣。輕嘆口氣露出一抹苦笑,賢妃上前來到墨千君身邊,擡手摸了摸她的頭髮柔聲喚道:“君兒?”
墨千君眼神一凝,瞬間從腦袋裡糾成了亂麻的思緒中回神。看到喚她的人是賢妃,墨千君一愣過後艱難的扯動着嘴角,愧疚的迴應道:“娘娘,我……”
“嚇到你了麼?”賢妃直接握住了墨千君的手打斷了她的話,安撫的說:“長瀾宮今晚亂成了一團,本宮一心念着六兒竟然忽略了你。放心吧,有聶神醫和劉太醫在,六兒一定不會有事的。讓卿姐姐送你回將軍府休息一晚,明日本宮再接你過來。原是想讓你今晚便宿在宮中的,但墨將軍還在等着你,你若是再不去給她報個平安,只怕將軍府裡又要雞飛狗跳了。”
握住墨千君的手微微收緊,賢妃的眼底劃過了一絲冰冷的陰狠,她微微咬牙道:“放心,本宮不會再隱忍下去了,此後絕對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到你和六兒。”
“娘娘……”墨千君立刻搖了搖頭,躲開了賢妃溫柔的視線。
姬韶淵的眼傷全都是因爲她,就連之前傷口撕裂也都是拜她所賜,雖說並沒有人告訴賢妃這些事實,但她卻無顏再面對和承受賢妃這般厚待。
見墨千君擺出了一副要對賢妃認錯的神情,程懷卿眉梢一揚直接將墨千君拽到了身邊,戳着她的額頭說:“聽到沒,賢妃娘娘這是在趕你回去,你便聽話一點馬上跟姨母走人,也好讓賢妃娘娘也早些歇息。哎,一個兩個都不省心,老孃不過是離開了半日,你跟小六子就捅了這麼大的簍子出來,看我等下怎麼收拾你這個笨蛋。”
說完,她懶洋洋的看了賢妃一眼,“我這便帶君兒走了,你可莫要胡思亂想做出什麼傻事,一切等小六子醒來之後再做決斷。”
“卿姐姐……”賢妃望着程懷卿欲言又止,程懷卿的表情難得帶了一絲認真,“小月兒,並非我要看清於你,只是以你的性子和心智……咳咳,你還是待在幽蘭宮裡享享清福,將一切都交給小六子來安排吧。”
“卿姐姐!”賢妃的臉上頓時染上了一層紅暈,有些慍怒的瞪了程懷卿一眼,但隨即,她的臉上也終於多了一抹淺笑,意味深長的看着墨千君交代:“你護好君兒便是。”
“走了。”程懷卿不再耽擱,拎住墨千君的衣領縱身一跳,瞬間便消失在賢妃面前,賢妃有些出神的望着程懷卿離去的方向,片刻後眼睫一垂,眼底有一絲黯然劃過,然後便轉頭朝姬韶淵的寢殿走去。
皇城外,程懷卿帶着墨千君飛速的遠離了皇宮,一路狂奔朝將軍府趕去。宣德帝下令讓墨長歌將姬韶風和李玄機押到御書房之後,並未將他一起留下,而是將他遣回了將軍府,但墨千君卻一直跟在姬韶淵的身邊去了長瀾宮。墨長歌唯恐墨千君在宮中出什麼意外,回到府中後連續給程懷卿發了好幾道緊急傳訊用的煙花,然後焦急的等着程懷卿的出現,程懷
卿自然知道他在擔心些什麼,於是便直接將墨千君給帶了回來。
從皇城到將軍府的距離並未有多遠,程懷卿輕功極高,帶着墨千君也並未耗費太久的時間,但這一路,墨千君卻一直都沉默不語,像是個霜打的茄子一般失去了所有往日的生氣。
看着她那一臉如喪考批的神情,程懷卿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在將軍府的門前腳步一停,拖着墨千君立在了將軍府對面的牆頭上。
“丫頭,沉默了一路琢磨出什麼來了沒有?”雙手環胸上下打量了墨千君一眼,程懷卿食指抵着自己的嘴角挑眉,“讓姨母來猜一猜:你是覺着自己笨到了極點,給小六子帶來了意料之外的黴運,害得他身受重傷秘密暴露,然後還戳瞎了自己的一雙眼睛,所以,你便開始不停的自我厭棄,對小六子報以深深的愧疚心酸難過自責等等等等……對麼?”
墨千君面無表情的擡頭看了程懷卿一眼,隨即眉心一擰問道:“你怎麼知道今晚發生了什麼。”
這位大姨媽自從和聶同鬧出了風流過往,被聶同追着跑了以後,就再也沒有露過臉現過身。今晚發生的一切她半點都沒有參與,即便是後來帶着聶同趕過來給姬韶淵治傷,也不該對事情的來龍去脈知道的如此清楚。
聽她的語氣,就像是全程圍觀了一出早已編排好的好戲,等落幕了之後才拍拍屁股若無其事的出來點評。
眼前再度閃過姬韶淵雙眸染血的一幕,墨千君心底一沉,一把握住了程懷卿的手,面無表情的問:“我同姬韶淵被濟王等人圍堵的時候,姨母在何處。”
程懷卿嘴角一勾,淡然的回答:“我也在北街,親眼看着小六子如何佈局,將濟王等人耍的團團轉啊。”
墨千君愕然一愣,腦海中又是片刻間的空白,她抓緊了程懷卿的手腕問:“姨母這話是什麼意思。”
在她和姬韶淵險象環生的時候,在她滿心的絕望,一心想要助姬韶淵脫困不惜放棄自己,結果卻愚蠢的害了姬韶淵的時候,她卻說她就在現場?
她說她在看姬韶淵佈局……
墨千君不自禁的退後了兩步,心底蒙上了一層難以言喻的陰霾。
“君兒,你知道什麼叫捨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麼。”程懷卿嘴角的淺笑突然變得有些詭異,“雖然姨母一直都覺得你很蠢,但比之其他更蠢的蠢貨,你大多時候也還算是個聰明的孩子。所謂關心則亂,若不是你被小六子耍的六神無主失了方寸,又太過在意他的安危,你便不會將自己搞的這般狼狽。即便不是因爲你,即便不是在今晚,小六子都會在皇上的面前毀了他那雙眼睛,你想要幫他將他推開,不過是給他製造了一個完美的契機,讓他堂而皇之的抓住了機會證明他雙眼已瞎的事實。他反過來感謝你,也因爲你對他的用心暗地裡美得冒泡還來不及呢,哪裡會責怪你半分?濟王早就開始懷疑他的眼疾是僞裝,也正在想方設法的要揭穿他的僞裝。他因爲身中奇毒雙瞳變色形如妖孽已成事實,那雙眼睛就是他最大的弱點,遲早會成爲他致命的隱患。所以,他早就計劃好了在衆人面前弄瞎自己的打算,爲的便是斷了濟王等人的念想,讓宣德帝親眼看到他徹底瞎了眼的事實,也讓濟王和李玄機徹底的相信,慶國的六皇子此生再無復明的可能,也永遠都沒有入主東宮的希望。”